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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刺客

    与任舟闲聊了一会,孙全仁便又要出门了,这回是为了去找木匠。

    “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估计他们是不会来了。”孙全仁沉吟了一下,又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不过还请任兄弟多多注意,小心无大错。之后要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去拐子那了。”

    “当然。”任舟微笑着应承了下来。

    孙全仁走了之后,任舟独坐空庭,往四周看了看,又回头看了一眼孙家的正厅,忽然觉得有些黯然神伤。

    这种感觉的由来,并非是独在异乡——事实上,这种事对他而言已可算司空见惯了,他早已不会为这件事而伤神。

    他觉得黯然,不过是因为此时身旁无人,没有话头可引开他的思绪了,他便又不自觉地想起了已经身死的孙老爷和重伤昏迷的刘佩琼。

    不到六个时辰之前,孙老爷还曾在他身后的这间屋子里讲话,言语如流,中气十足。

    不到五个时辰之前,刘佩琼还在他的身边和他耍闹,活蹦乱跳,巧笑倩兮。

    仿佛一转眼的功夫,这两个人里,一个还没醒来,一个已不可能再醒来了。

    死生亦大矣。

    人的体内,似乎设定好了某种规则,可令我们不会对那些常见的悲剧感到过分的痛苦,以免哀伤过甚,虚耗精神。可是,无论怎样见惯生死的人,无论是医生、郎中,还是刽子手、行刑官,亦或者是像任舟这样的江湖客,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却总是好像第一次见到那样,会感到一种不可抑制的悲哀。

    这是否因为,与其他的所有悲剧相比,唯独这一件事是所有人都无可避免、也无能为力的?

    任舟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最近好像常常叹气。

    因为他实在没有办法不叹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屋内悄无声息,门外倒是有些响动,不时还有几个人向里边看两眼,却都不与任舟相识,一见到任舟盯着自己,这些人便又赶紧离开了。

    任舟无心上去搭话,甚至连偷听一些他们讲话的心情都欠奉。

    他就这么枯坐在台阶上,两只眼睛仍旧盯着天空,好像那些变幻莫测的白云拥有莫大的吸引力,看得他目不转睛。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先前门外也不算安静,不过此时尤其吵闹。

    紧跟着,一个匆忙的脚步声从远处跑来,连门都没叫就直接传进了孙家。

    任舟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个人的面色通红,额头和鬓角都挂着不少汗珠,胸前也湿了一片。

    在这样的天气里,他显然是跑了很远的路程,用了很大的力气。

    进了孙家的院子之后,他连看也没看任舟一眼——哪怕此时任舟已站起了身,就要往屋子里边闯。

    “孙全仁已到拐子那去了,屋里只有女眷,还是别进去了吧。”任舟只好伸出了一只手,拦住了那个人的去路。

    那个人闻言,停住了脚步,不过仍是伸着头往里边张望了两眼,发现任舟所言不虚之后,才狠狠地喘了两口气,不过面色却更急切了。

    “不必太着急。”任舟微笑了一下,以便让这个人能够放松一些,“有什么事,你可现在告诉我,或者到拐子那里去告诉孙全仁。”

    “刘……刘老爷带着人……到了村外……十……十里处。”

    这个人说起话虽然断断续续的,还偶尔咽一口口水,不过任舟还是听明白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这个人的意思。

    “但是,我也不认识拐子家的路在哪啊。”任舟皱了皱眉头,“况且,我已答应了孙全仁,要为他守住院子。”

    这个人好像累得极了,此刻喘了半天的气,却仍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听了任舟的问题,他先是一指门外的人,示意任舟可以去问他们,又学着任舟的样子,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指了指自己,示意任舟自己可以代为看守。

    任舟踌躇了一下。他不明白,刘慎之来就来了,何必要这么焦急地来报信呢?或许,是孙全仁怕有失礼数,所以准备远道相迎?

    也唯有这一种解释了。

    任舟点了点头,转身刚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这个人既然能把这件事告诉自己,那为什么不请一个同村的人代为转达呢?

    这话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忽然心脏猛地一跳,紧接着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利器破空的响声。

    几乎是下意识地,任舟用力一踩地面,整个人腾空而起,反而翻到了那个人的身后,伸出了两根手指,比着那个人的脖子。

    这个变故,非但大出门外围观者的意料之外,连刚才在任舟身后偷袭的人都反应不及。他能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丝丝凉意,所以一动也不敢动,仍保持着刺出匕首的姿势。

    “什么意思?”任舟的语调就如他的面色一样阴沉。

    门外的人也先后反应过来了,有不少和此人相识的,纷纷叫嚷着:“孙来,你疯啦?咋回事?”

    在这些人的叫嚷声中,孙来的面色阵青阵白地变幻了一会儿,忽然向着门外喊了一句:“闹什么?老子都说不了话了。”

    他这句话说得好像理直气壮,非但是门外的人息声了,连任舟都把手指挪开了些,以免不小心割破他喊话时暴起的青筋。

    “行了,说吧。”手指虽然稍稍挪开了,但任舟仍是满脸的戒备之色。

    孙来冷哼了一声,不屑地反问:“说什么?我要杀你,你瞧不出来么?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和你素未谋面,有什么样的仇恨值得你痛下杀手么?”

    “我听说任舟聪明得很,连这点事情都猜不到么?”孙来此时倒好像十分从容,语调里也满是戏谑。

    任舟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隐约觉得这件事不大寻常。

    通过刚才的叫喊可知,这个孙来是孙家村的本地人。可是,自己与孙家村并无仇隙,与孙来更是不相识,既无公仇、也乏私怨,他又为何要来刺杀自己呢?

    除非,他是受人指派。

    能指派孙家村的人行凶,任舟不可避免地首先想到了孙全仁。

    旋即,他又把这个想法否定了。

    且不说自己与孙全仁没有过节,就算是他一心把孙老爷的死怪到自己身上,有心要杀自己,也不必在这样众目睽睽下动手,更不必挑这种刘慎之即将到达的时候。

    然后,他便顺理成章地想到了另一个人。

    一个有动机,也可能有能力的人。

    可惜,没等他问出口,他身前的孙来忽然从喉咙间发出了几声“嘿嘿”的声响,听来像是干涩的怪笑,紧接着浑身颤抖着瘫倒在了地上——不是向前扑,也不是向后仰,而是像浑身的骨头都消失了那样,整个身体忽然就散成一滩。

    任舟转到了孙来的面前,发现他已成血水和烂肉的遗骸上,唯独脑袋还完好无损。

    此时,孙来的面上,带着某种扭曲而残酷的笑意。他的眼睛也没合上,眼珠向上瞪着,好像正与俯视着他的任舟对视。

    任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门外围观的人里,有的已经忍不住干呕起来了。

    就算有人能忍住呕吐的冲动,此时也是面色煞白,再不能多说一句话。

    任舟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忽然从村口悠悠飘来了一声叫喊。

    “小姐、姑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