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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客路几断行人魂

    京城,徐府。

    刘慎之坐在停靠于大门一侧的马车里,静静地看着刘安去向徐府的门丁递上了拜帖,然后又一路小跑到车厢旁边,低声回禀了一句:“大爷,成了,稍待一会儿吧。”

    “嗯。”刘慎之看着门丁转身的背影,应了一声。

    徐家的门丁一见是公子的老泰山登门,当然不敢怠慢,拿了拜帖就急急往家里闯。穿过了几道门之后,才在一个大屋的门外停了下来。

    相较于徐府的其他房间,这座屋子从外观上看起来要简朴得多,唯一能显示出其不凡的,是它门上挂着的一块牌匾。

    牌匾上写有“奕叶承芳”四个字,乃是本朝的开朝太祖亲题御赐的,以示对徐家的恩宠。

    当然,历朝历代能得纶音宠锡的不知凡几,单看这一块匾也不算什么。

    真正值钱的,是藏在这块牌匾之后的、太祖亲书的御旨。

    正是通过这一道御旨,徐家才获得了贩盐的权力,也造就了徐家如今的声势。

    门丁站在屋子外,先是喘匀了气、稳了稳心神,又整理了一番周身的衣饰,才板起腰、低下头,以一种不高也不低的声调通禀:“启禀老爷,刘家主到访。”

    半晌,打里边传出来一个略显沧桑老迈的声音:“先让文昭来一趟。”

    门丁领命去通报。不过多时,徐文昭便步履匆匆地过来了。

    与那门丁一样,徐文昭先在屋外准备了一番。

    不过,这回还不等他开口,里边就说话了。

    “刘慎之来了。”

    “孩儿已听闻。”

    徐文昭的语气里充满着恭顺之意,他的头也低下去了。

    “你觉得,他所为何事?”

    徐文昭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说:“应该是为了婚事。”

    说完这话,场面一时沉默了。半晌,才从里边传出了一声冷哼。

    “他真是越老越天真了。打天道谷出来的,有几个正常人?”

    这话,刘慎之不知道怎样接,也不敢附和,只好老老实实地闭嘴等着。

    “他想巴着天道谷,就由他去。”徐家主冷笑了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你去同他讲吧。”

    对于徐氏父子而言,刘家无疑是个极好的助力,只不过现在双方已不在一条船上,那再多说什么也无益了。

    徐家主的意思,徐文彰当然能明白,所以他也不再多问,应了一声“是”之后,便缓缓地退出了这间小跨院。

    等到房外再无一点声息之后,屋内忽然传出来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或许,徐家主也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成竹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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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到达竹山县之前,任舟已经赶着这辆马车在路上走了整整十天。

    两千里的路程却走了这么久,并非是因为任舟驾车的水平有限,而是为了照顾有伤在身的刘佩琼。

    让刘佩琼继续跟着任舟,当然是刘慎之的意思。

    在这世上,任何的谎言都会有漏洞。

    而为了弥补这种漏洞,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填补。

    知道“任舟和刘佩琼同时出现在孙家村”这件事的,不仅仅是刘慎之和孙家村的人,还有已投身“夜枭”之中的傅青衫和孙家忠。

    他们同样也知道,此事发生后的第二天,刘小姐重伤不起、任舟还没离开的时候,刘慎之便已赶到了孙家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这件事的见证者之一,傅青衫,此前不久还曾在徐家寄居,双方的关系暧昧不明。

    所以,为了弥补“女儿被任舟拐走”这个谎言的漏洞,刘慎之不得不又编出一个新的谎言。

    那就是他虽然在孙家村寻回了女儿,也拿住了任舟,却架不住任舟诡计多端。趁他不备,任舟不但自己逃出生天了,还又一次拐走了他的掌上明珠。

    在任舟看来,这个谎言平庸得近乎蹩脚。唯一的一点可信度,只在于它是刘慎之说的。

    不过,不同于任舟的怀疑,刘慎之对自己的谎言倒是充满了自信。

    “撒谎的人越是聪明,反而越不容易骗过别人。因为聪明人在撒谎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说得尽量周全些,恨不能把所有的细节都推敲详实,以防让别人看出破绽来。”

    “但是这世上任何的事情都不可能没有漏洞,真实发生的事情往往比谎言更没有道理可讲。所以,越是完美,就越是惹人生疑。”

    他以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对任舟说了一大堆歪理之后,做了最终的总结:“谎言的生命并非道理,而是信心。你越是对谎言有信心,别人也就越容易相信你。”

    “骗人先骗己?”

    刘慎之面带激赏地点了点头,看向任舟的目光里满是“得遇知音”的欣慰。

    任舟翻了翻白眼,没有话可说了。

    于他而言,反正已经背上了这种名声,那再多背一会也没什么所谓。

    见任舟愿意配合,刘慎之也适时地表现了自己的诚意——三锭五十两的纹银,以及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当然比不上当初任舟借钱买的那一辆,不过用来代步倒是绰绰有余。

    任舟不禁为刘慎之的体贴而感动——他已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优待了。

    所以,在感动之余,他也就把之前为了报复刘慎之而卖的关子给说破了。

    “照你这么说,张一尘确实有可能和伪太子有什么关系。只是不知道,他是大皇子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

    听完任舟复述的、当天他与张一尘在朱老二坟前的对话,刘慎之露出了沉思之色。

    不过,他想来想去,却没有个结果,只好把这事暂且搁下,先帮忙把刘佩琼抬进了马车里。

    然后,他冲着任舟挥了挥手,转身就想走,却被任舟给拦住了:“车夫呢?”

    “什么车夫?”刘慎之满脸茫然。

    “当然是赶车的车夫啊。”任舟指了指身后的马车,“难道要我自己赶么?”

    刘慎之撇了一下嘴:“你拐走了我的女儿,还要让我的家丁赶车。要是被人瞧出来,传出去了,是否太过匪夷所思?”

    “你不是刚说了,谎言的生命……”

    话还没说完,便叫刘慎之给打断了:“但要是一点道理都不讲,那就不是谎言,而是天方夜谭了。”

    任舟忽然为自己先前一时冲动便揭晓了谜底而后悔不已,他实在应该忍住,多吊一吊刘慎之的胃口。

    可惜现在再说什么也晚了,他只能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所以,这一路上,他不但要当向导,还要当车夫,更要随时关心着刘佩琼的伤势如何、替她更换伤药。

    身兼三职,实在是劳心劳力。

    唯一令他颇感欣慰的,就是刘佩琼恢复得还算不错。到了第七天的时候,刘佩琼背后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但是,就在他想要加快速度的时候,又赶上了漫天的风雪。

    白天迎着寒风和大雪,连人带马都有些睁不开眼;到了夜晚,一路上沾染的雪水在车轮上凝成了冰。

    较之先前,他们的速度反而更慢了不少。

    好在,他们这一趟出来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让刘慎之出面,取消与徐家的婚约。

    这样看来,大雪虽然是一种阻碍,却也为这场旅途增添了不少的兴味。

    不过,兴味总有耗尽的时候,尤其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

    泰山脚下的居民们也常常忽视了泰山的雄伟壮阔。

    到了钱记客栈之前,任舟已赶了整整一天车,只觉得困乏难当,早就无心再去欣赏什么雪景了。

    在饥寒与疲惫中,钱记客栈里透出的亮光无疑给了他很大的诱惑。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吃一点东西,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然后他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了一场杀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