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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尘埃落定

    “项将军,就此止步吧。”任舟冲项将军一拱手,飞身在小船上一踏,便跃到了舳舻的甲板上。

    而蒋涵洋、褚师泉等人也早已在舳舻上等候了。见任舟已登船,蒋涵洋先是向项将军抱拳高喊道:“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便吩咐船工开船。

    等船开出去一段距离以后,三人才回到舱中略坐了一会,然后又一齐走到了船头,一边观赏着周围的景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此时,在熹微的晨光映照下,细浪翻腾,波如鳞跃,远山在霭郁的晨雾中时隐时现,虽然迎面吹拂的微风中尽是寒意,却足以令久处压抑中的三人襟怀为之一旷。

    “刚才项将军留住你说什么来着?”

    问话的是褚师泉,而发问的对象,当然就是最后才登上船的任舟了。

    “没什么别的。”任舟轻笑了一下,“就是旁敲侧击地问一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哦?”褚师泉一怔,“那他怎么不直接来问我?”

    “当然是怕得到的答案不合他的心思,又不好推阻,所以先来问问我,也好早做打算。”任舟的回答显然意有所指。

    “那你是怎样答复的?”

    “当然是实话实说了。”任舟又忍不住微笑了一下,“项将军听了以后,明明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却唯恐我瞧出来,硬要装出依依不舍,还托付我多劝你两句——至于劝你什么,他最终也没说清楚,大概是担心在我不遗余力的劝说下,你真要回去吧。”

    闻言,褚师泉不禁哑然,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见褚师泉不再说话了,任舟又左右看了看周围的景色,长叹了一声。

    蒋涵洋问道:“任少侠似乎感慨颇多?”

    “也不算吧。”任舟一边远眺着,一边随口答道:“每览昔人迹,顿知兴感由。”

    蒋涵洋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向了太阳,似乎深有感触地说道:“太阳照常升起了。”

    任舟淡淡地说:“这实在是一件平凡至极的小事。”

    “是啊。”蒋涵洋长出了一口气,“这确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却有许多人再也无缘亲眼见到了……”

    比如郝路通,比如朱贵,再比如昨天那些伏尸会场、连姓名都留不下来的绿林草莽们。

    因感伤而沉默了片刻以后,蒋涵洋缓缓地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任何能有幸见到这种景色的人,都该为此而感到幸福。”

    但任舟对此却不太赞同:“要是一个人到了像你所说、需要告诉自己应该为了什么而感到幸福的地步,那是否说明他本来就太过不幸福了呢?”

    蒋涵洋抿着嘴,像是无法解答任舟的问题了。

    最终,反而是任舟继续说道:“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世上,能真正感受到幸福的人恐怕屈指可数。大多数的人,还是要像你说的那样,不时地告诉自己一下——哪怕是骗骗自己。”

    叹了口气以后,蒋涵洋苦笑着默认了任舟的说法。

    “有漏皆苦。”

    出身道教的褚师泉,最终却用一句佛教的名言为两人的谈话做结。

    一阵沉默以后,蒋涵洋佯装无意地问任舟:“之后你打算做点什么去?”

    “不知道。”任舟似乎在凝望着眼前的千里波涛,但眼神却涣散空洞,这万顷明镜又好像全不在他的眼中,“先去一趟襄阳吧。”

    “襄阳?”蒋涵洋想了想,“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许沉?”

    “兼而有之。”任舟轻飘飘地答道。

    蒋涵洋锲而不舍地问:“那刘小姐呢?”

    任舟回过头盯着蒋涵洋,忽然轻笑了一下。

    蒋涵洋却面不改色。

    “我要是请你代我将刘小姐送回河间,你一定不会答应吧?”

    “当然不会。此回光是要押送徐成,又要分心保护孙氏兄弟,已足够我劳神了,实在腾不出手去照顾刘小姐了。”蒋涵洋回答得理所当然。

    任舟嗤笑了一声,不再多言,像是默认了蒋涵洋的话。

    “不过嘛,你要是实在想叫我帮这个忙,我也只好勉为其难。”蒋涵洋又补充了一句,“毕竟在来之前,我已收到了消息,徐、刘两家的婚约作废了。”

    “那真是十分恭喜了。”任舟的语气平淡如水,“不过还是不必了。”

    “哦?”蒋涵洋似笑非笑地看着任舟,“我还以为你已急不可耐地想要甩脱这个麻烦了。”

    “蒋捕头在说什么麻烦?”

    一个女人的声音由三人身后的船舱中响起,紧跟着帘子一掀,刘佩琼由里边走了出来,与三人一起站在了船头上。

    还好这艘项将军用以接送客人的船并不算太小,此时四个人站在这里仍是绰绰有余。

    “没什么。不过是觉得这云梦水寨里的麻烦实在不少,终于可以甩开了。”蒋涵洋打起了哈哈,然后不等刘佩琼反应,便抢先发问道:“孙氏兄弟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全仁哥没有大碍,昨天晚上到刚才已经醒了几回,虽然仍使不上力气,但将养几天应该就可痊愈。至于孙……全忠哥,就有些麻烦了。全仁哥的那一刀伤及他的脏腑,本来就十分严重,加之他又强冲穴道、奋力出招,更是雪上加霜。因此,他到现在仍在昏迷中,而且发起了烧。”

    孙全忠先前险些害了刘佩琼的命,但昨天又在危急关头由朱贵的手中救下了刘佩琼,所以在提及他的时候,刘佩琼的感情也颇为复杂。

    “一会儿到了岳阳,我就去请郎中来瞧瞧。”蒋涵洋先是皱着眉、点了点头,然后又含笑看了褚师泉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道:“褚兄,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请跟我到舱中叙话吧。”

    “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有什么话还要躲开我们偷偷说?”刘佩琼狐疑地看了蒋涵洋一眼。

    褚师泉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了,连应了几声“好”。

    看着两个人的表情,刘佩琼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也不阻拦。等到两人走后,刘佩琼便站到了任舟的身边,占据了蒋涵洋原先的位置。

    “你之后打算做什么去?”刘佩琼非但站的位置与蒋涵洋相同,而且问的话也如出一辙,连神态也有几分相似——均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不过刘佩琼此时的面色微红。

    对于相同的问题,任舟的答案当然还是一样的。

    “你去襄阳做什么?”相比蒋涵洋的刺探,刘佩琼问起话来就直白得多了。

    “去拜访一位故人。”

    “怎么样的故人?”

    “故人就是故人,还要分怎么样的吗?”

    “那当然有区别了。比如说,你要是去河间县拜访我爹,那是一种故人;但要是拜访我,那就又是另一种故人了。”

    “哦?那我要是拜访你爹那种故人,会怎么样?拜访你这种故人,又怎么样?”

    刘佩琼眼珠一转,答道:“要是拜访我爹那种故人,我当然愿意和你一起去,而且很开心;但要是拜访我这种故人,那我就会很生气了。”

    任舟一扬眉:“那你就不去了?”

    “我就更得跟你一起去了。”刘佩琼回答得一本正经。

    任舟苦笑了一下。

    对于自己和刘佩琼之间的关系,双方似乎已经心照不宣了——有的事情,或许根本用不着言语去说明。

    又或许,还不到需要用言语说明的地步。

    任舟也说不清楚。

    词不尽言、言不尽意。在这世上,能说得清楚的永远只是极小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