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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自荐枕席

    一直到任舟独自走回波涛轩以后,他仍在翻来覆去地想着那四个字。

    “欲为孽主。”

    事实上,这简短精悍的四个字不过是半句。就在妙谛说出这半句的时候,任舟几乎要脱口接上后半句话——痴生祸根。

    任舟之所以对这两句话印象如此深刻,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八个字正是天道谷心法纲要中开宗明义的第一句,亦是天道谷心法之旨归,意在规劝门下弟子息心绝欲、持心端正,以免落入尘垢中而无法自拔。

    自出谷以来,任舟便再未从何处听过、见过这四个字,却不意刚才突然从妙谛口中重闻,既令他感慨系之、回忆颇多,又让他忍不住心生疑惑。

    是谁托付妙谛传话?

    他是天道谷的什么人?

    他带给自己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问题任舟一个也想不通,却又忍不住要去想。

    他想得全情投入,甚至连灯火也不掌、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只是呆坐在椅子中,双眼直愣愣地向前望着。

    向他面前那块已与屋外融为一体的黑暗中望着。

    他似乎期望可从中得到什么答案,但结果却是他毫无悬念地失败了。

    黑暗之后是另一层黑暗,层层黑暗的尽头,也不过是一堵挂着罗贤亲笔题写的字画的墙。

    他忽然无比怀念老杨——如果有他在这里,就算不能帮自己想通事情,可至不济也能插科打诨、叫自己转移心神。

    但怀念是无用的,老杨并不在这里。

    所以任舟在黑暗中枯坐了许久以后,最终还是一筹莫展。

    于是,在长出了一口气以后,任舟霍地站起了身子。

    他的动作又猛又快,似乎想通过这样的动作来促使自己下定决心:先把这些问题暂时搁置下来,回去好好睡上一觉,等到醒来以后,再专心解决眼前的麻烦。

    他并非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只不过他不算漫长的数年江湖生涯教会了他一件事情,那就是放过自己。

    更何况,就算他不想放过自己恐怕也不行了,因为他眼前的麻烦已够多,多得令他无暇他顾。

    他既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以确保在沈除等人的干扰下成功击杀罗贤,同时又要查明那位神秘的“二管家”究竟是何许人也。

    这两件事里,无论那一件都不太容易,但任舟偏偏都要做,而且要在两天以内做好。

    当然,他做这些打算,并不意味着他已在无颜公子与罗贤的性命之间做出了取舍,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愿在事到临头时再被迫做出决定。

    “反正总会有个结果。”

    任舟摩挲着鼻子,自言自语道:“现在急也无用。”

    用力地伸了个懒腰以后,任舟忽然感受到浑身各处突然产生了一种疲乏。这或许是刚才过度思考的结果,又或许是因为今天他做的事情格外多,因而格外疲惫。

    但无论如何,他已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在慢慢踱向楼梯的时候,他已在脑中想象出了他身陷在床中时,那温暖、柔软而干燥的被子紧紧贴合着他每一寸皮肤的感受。

    这种愉悦的幻想几乎令他背上的汗毛都根根竖立起来了。

    但是,所有的美妙幻想都在他登上楼梯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因为他忽然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并非是巡夜的庄丁们所穿的布鞋发出的那种嘈杂而散乱的脚步声,而是一阵轻快而迅捷的“哒哒”声,显示出这阵脚步声的主人所穿的应该是一种厚底的靴子。

    而在今天任舟所见过的人里,唯有一个人穿着这种靴子。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诸葛姑娘和在下约的是明天。”任舟拉开门,斜靠在门柱上,略带些无奈地说道。

    “约的是明天,确实不假。”诸葛绮嘻嘻地笑着,完全不在乎任舟语气里的拒客之意,不紧不慢地踱进了院中,“但我也从来没说过只找你那么一次吧?”

    “确实没有。”任舟苦笑了一下,“那么诸葛姑娘夤夜造访,有何见教呢?”

    “指教嘛,愧不敢当,比起任大哥来,我还差得远。”诸葛绮四下观瞧着院中的陈设,“我此番迫不及待地来拜访任大哥,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诸葛姑娘几时变得这么客气?”

    “嘻嘻,我对待任大哥这样有本事的人,一向是恭敬、客气得很。”说完,诸葛绮又向任舟眨了眨眼睛。

    “哦?”任舟玩味一笑,“那么诸葛姑娘想要请教什么呢?”

    “我听说,就在今天上午,任大哥又叫沈除吃了一场败阵?”诸葛绮反问道。

    “侥幸而已。”任舟没有否认。

    “那么任大哥能否指教我两手?”

    诸葛绮顿了顿,解释道:“我虽然不能尽学大哥的身手,可至少也能多了解些沈除的剑法,交手时也多些把握——知己知彼嘛。”

    “他已离开蜀中多时,姑娘又何必紧追不放呢?”任舟皱了皱眉。

    诸葛绮冷哼了一声,答道:“他已离开蜀中不假,可他当初在蜀中成名时、全不把我诸葛家放在眼中却是不争的事实。我此回来,就是要出这一口气,也好让别人知道,我诸葛家未必怕了他沈除。”

    任舟摸了摸嘴巴,没有答话。

    “怎么?任大哥不愿赐教?”诸葛绮追问道。

    “不,没有。”任舟摇了摇头,“不过,有言在先,姑娘家学渊源,我并没什么能指点的,只能模仿着沈除的剑路耍上几招,供姑娘参谋。”

    “已足够了。”诸葛绮摆出一副大喜过望的神态。

    “那就来吧。”

    说完,任舟便作势要抽出腰间的那把锈剑,却被诸葛绮阻止了。

    “就在此处?”

    “不然呢?”对于诸葛绮的问题,任舟颇感诧异,“这里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问题,但是……但是……”

    扭捏半晌以后,诸葛绮像是猛然下定决心那样,飞快地说道:“露重风寒,任大哥就这么把我一个姑娘家挡在外边,好像有点不解风情。”

    这话所暗示的意思已然非常明显,明显到连说出这句话的人都不禁微露羞态、霞飞双靥。

    轻纱一般的月色披散在诸葛绮的身上,为她烈火般通红的衣服以及满蘸着酡红的双颊敷上了一层银光,在娇媚动人之余,又多添了一分圣洁之意。

    任舟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所以他看得见眼前这幅罕有其匹的美景,也同样听得明白诸葛绮那番话的意思。

    “可是……”任舟略带为难地踌躇着,“屋中陈设颇多,不宜动武,万一……”

    “不宜动,那就不动。任大哥尽可先教些心得,至于实战,稍后不迟。”

    诸葛绮微笑着打断了任舟的话,金莲款动,慢慢地向任舟踱来。

    随着她的脚步,那一串悬在腰间的十三节软鞭也跟着发出一阵又一阵“哗啦哗啦”的脆响。

    而任舟则像是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那样,露出了恰如其分的慌张,一步一步地向后挪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在诸葛绮到了面前的时候,任舟的脚跟也正好抵在了门槛上,心神散乱之下,他竟然打了个趔趄、跌坐进了屋中。

    见状,诸葛绮不禁莞尔一笑,同样一跃进了屋子,然后回身把门仔仔细细地关好了,又把门闩横上,以确保不会有任何不速之客前来打搅。

    她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所有的事情都令她非常满意。

    但她的这种笑容很快就凝住了。

    “姑娘青睐非薄,在下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实在难办,所以只得出此下策,好让姑娘有话直说,有唐突之处,多请见谅。”

    伴着这句话,诸葛绮感觉到自己颈间传来的一阵凉意——任舟正以并拢的两指比在她的咽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