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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鱼肉

    正像是任舟自己所说的那样,这实在是个冗长而又无聊的故事。一开始的时候诸葛绮还能零星地搭上几句话,后来便只能发出一些无意识地“嗯嗯”声,以示她仍在听着。到了最后,就连这点声音都欠奉,只余下均匀、粗重的呼吸声,因为她已沉沉睡去了。

    发现了这一点的任舟苦笑着摸了摸鼻子,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喝完之后,轻轻地把诸葛绮搬到了楼上,自己则在楼下用两把椅子拼成了一张床。

    躺在这张简陋的床上,任舟虽然闭上了眼睛,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到后来,他索性把眼睛睁开了,呆呆地敲着黑漆漆的楼板——那是在这座匠心独运的建筑中唯一未经雕刻和修饰的处女地。

    在这样的境况中,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刘佩琼。因为在他与刘佩琼漂泊南方的短暂岁月中,他的处境常常和现在类似,同样需要睡在以椅子或者凳子拼凑成的床上。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刘慎之。

    这是一个令他感到有些不愉快的名字,他本来也不愿多想,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想。

    因为他忽然察觉出了一点异常。

    刘慎之早就该到山庄里了,可他偏偏到现在还未现身。

    同样缺席的还有唐象瑶。

    哪怕任舟近来所碰见的事情大都不那么寻常,但二人双双缺席这件事在那些不寻常的事情里还是显得尤为突出。

    就在任舟沉思之际,忽然听到外边传来了几声呼喊。

    在沉寂的夜色下,这突兀的几声叫喊便如同某种信号,在相隔了极短的刹那之后,便引起一连串像是回应的嚷叫,以及随之而来的声声惨呼。

    这些惨呼似乎是由人负痛发出,分别来自庄中各处,却都与任舟所在的波涛轩隔着一段距离。

    任舟下意识地翻身站起、想要出去瞧一瞧情况,但在抬头看了一眼之后,他最终还是默默地坐回了原处。

    就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巡夜的庄丁们已有所反应了。

    原本平静的山庄中忽然响起了比先前那几声呼号更要嘈杂百倍的交谈声、问询声和脚步声。紧接着,这一阵杂乱无章的话音在一些颇具威严的声音所发出的命令下渐渐平息了,唯独剩下了井然有序的脚步声,似乎是在惊慌中回神的庄丁们正在按照那些命令有条不紊地分赴各处。

    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虽然指挥者已算应变及时,但巡夜的庄丁本就在少数,对方又是有备而来,所以不免有些捉襟见肘,只好从密林各处的岗哨处抽调人手。

    其中也就包括了波涛轩外的那些哨卫。

    任舟若有所思地向着门外看了一眼,轻轻地摸了摸嘴巴。

    是否该趁乱去做些什么呢?

    任舟听着外边不时传进来的交兵声,心下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如果他已打定主意要杀罗贤,那么此时便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不虞有哨卫通风报信、令对方早做准备,同时有那些刺客的协助,亦能让对方救援不及。

    但是……

    任舟皱了皱眉头。

    因为他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正向着波涛轩而来。

    三个人。

    为首的就算不是沈除,也跟他功夫相差不远,剩下两个的身手则略差些。

    三人到了门口以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为首那人进前两步,在门上叩了三下。

    “任少侠,还醒着么?”

    是沈除的声音。

    任舟眯了眯眼睛,扬声答道:“已睡了。”

    “如果少侠现在方便,不妨把门打开。”

    听到任舟的答复以后,沈除似乎松了一口气,全不在乎任舟话语里的拒客之意,仍是自顾地说道:“我们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

    “门并没有锁。”

    任舟慢慢地踱到了庭中。

    闻言,沈除毫不客气地把门推开了,不等任舟的邀请,便已跟两位同伴一起进到了院中。

    跨过院门以后,三人都未停步,沈除径直走到了距任舟三丈远的地方,而另外两人则分别到了任舟左右,呈夹击之势。

    三人的武器虽还未出鞘,但手却已经各自放在了柄上,宁息以待。

    “虽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是各位此来所为的事情好像不小啊。”

    任舟左右打量了一眼,故作轻松地打趣道。

    “你刚才都听见了?”沈除冷声问道。

    “我不是聋子。”任舟笑了笑,“怎么,难道你是‘勤王’已毕,此时来党同伐异了?”

    沈除向来不欣赏任舟的幽默,此时也不例外。

    所以他仍是毫不放松地紧盯着任舟,继续追问道:“你一直呆在屋子里?”

    “当然。从外庄回来以后,我便一步也没踏出过这道门。”任舟耸了耸肩,“这件事情你问一问外边的哨卫就能清楚了。至于他们走后,你们也就紧跟着来了,中间的这么一点时间,我就算是想去看看热闹恐怕也来不及。”

    “也没有人到你这里来?”

    “有。”

    “谁?”

    “你不想知道的。”

    “……那么她呢?她刚刚有没有外出过?”沈除眯了眯眼睛,向着楼上望了一眼。

    楼上安静、漆黑如旧,似乎对外面的嘈杂纷乱毫无察觉。

    任舟摇了摇头,答道:“她刚才喝得不少,此时正是海棠春睡,还没醒转。”

    闻言,沈除略微踌躇了一下,向着其余两人打了个眼色,沉声道:“你们先到晚晴居去。”

    二人得令,向任舟抱拳谢罪后,便一齐离开了。

    “请吧。”

    “请?”任舟一怔,“到哪去?”

    “上楼看看。”

    “这……我们两个大男人,似乎不太合时宜吧?”任舟有些为难。

    “职责所在。”沈除言简意赅地答道,“你尽可在下边等着。”

    任舟撇了撇嘴巴,不再阻拦。

    得到默许的沈除匆匆进了屋子。

    过了片刻,突然从楼上传来了沈除的喊声。

    “她人呢?”

    “她不是就在……”任舟一边答话,一边急匆匆地越级而上。

    但是,到了二楼以后,他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借着沈除的灯笼,他可明明白白地瞧见床上已空无一人,他先前亲手为诸葛绮盖上的被子此时已被掀到了一边,而诸葛绮已不知去向。

    “你先前说,她已喝醉了?”沈除冷笑着瞥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床,“那么此时她又能到哪去呢?”

    “我先前一直在楼下,从未听见她下楼或者借由窗户离开。”任舟俯下身,摸了摸床上,入手处尚有一点余温,“好在,无论她去哪了,此时一定走得还不太远……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样问,是因为在他说话的时候,沈除已将手中的灯笼放下,改而握住了剑柄,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你该明白,如非必要,我实在不想跟你动手。”沈除叹了口气,“可惜,职责所在,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你离开。”

    “你就这么下了定论,未免武断吧?”

    “放心,我只管将你带到庄主面前。之后,你有什么话尽可对庄主讲。”沈除将剑柄压到了一个舒适的角度,“或者,你也可选择由我封住你的要穴,便可免动干戈。”

    “如果我不愿成为任人拿捏的鱼肉,你就非动手不可了?”

    “不错。”

    “你有必胜过我的把握?”任舟皱了皱眉,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任何人对上你,恐怕都难说有把握,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只好勉强一试了。”

    话音未落,沈除腰间剑光乍起,宛如长虹一般、直向着任舟的咽喉刺去。

    任舟面色一变。

    沈除的这一剑虽然不同凡响,可总归有迹可循,远未到可令任舟反应不及的地步。

    但是任舟却像是慑于这一剑的威势已然失魂落魄那样,既未闪躲,也未招架,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剑由远及近、一直刺到了自己的咽喉前半寸远的地方。

    “怎么?你以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沈除微笑着问道。

    笑得戏谑,笑得愉快。

    “什么时候?”任舟轻轻呼出一口气。

    “就在你刚才摸人家被褥的时候。”回答任舟的是一串银铃摇动般的声音。

    诸葛绮竟然从楼下慢慢地走了上来,慢慢地踱到了任舟的面前,脸上带着那种跟沈除如出一辙的笑意。

    “怎么样?叫人家拿刀比着喉咙的滋味是否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