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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猜忌

    “今天晚上就是镜花会了。你绝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苏欣的穿着打扮与先前如出一辙,唯一稍有不同的是那张青铜色的恶鬼面具此时换成了红色。

    鲜血的红色。

    任舟如旧站在距他两三丈远的地方,瞧着那张因火光的掩映而忽明忽暗、更显诡异恐怖的面具,听着他那种经过了刻意控制而显得空洞、悠远的声音。

    “你似乎并不太开心。”任舟没有接茬,也没有解释。

    苏欣靠坐在椅背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像是在审视着任舟的表情。

    过了半晌,他才突然开口:“见到你在这里,我实在没有开心的理由。”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已完成了你交代的事情才回来复命呢?”

    苏欣冷笑了一下,以讥讽的语气答道:“如果罗贤和二管家已经死了的话,此时我们便该在冰盘山庄里相见了。”

    “不无道理。”任舟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说说吧,你到底为什么选在这时候回来?”苏欣把身子往前略倾了一些,“莫非是你打算放弃那笔交易?”

    “放弃嘛,肯定是不会的。毕竟你也了解我,见死不救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任舟四下打量着周围的壁画雕塑,随口答道:“只不过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苏欣寒声问道。

    “所谓‘奇货可居’,非但是说货要‘奇’,更是在说要‘居’。”任舟一摊手,“此时罗贤和那位二庄主还活着,那么货也就还在我的手上。而一旦他们死了,便等同于我先把货交给了你,到那时候,万一你翻脸不认账、把无颜他们‘咔嚓’了,我岂非人财……嗯……‘人人两空’?”

    “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么你现在想要怎样的保证?是要见他们一面、确保他们安然无恙,还是让我提前放了他们?”

    苏欣的声音平淡如常,可他那只紧抓着扶手、青筋毕现的手便可说明他绝不平静。

    事实上,他正强抑着愤怒。

    “都不用。”

    这个答案显然大出苏欣的意料,却并不足以缓解他的情绪。

    因为他明白,任舟一定还有后文——或许是一个令他更难接受的要求。

    所以他没有急着答话。

    “我想通这件事情,并非是想要跟你提什么要求,而是为了减少一些愧疚。”

    “愧疚?”

    “不错,你把这件事情交给我了,我却办不成,虽说是交易,可我也难免问心有愧。”任舟耸着肩答道,“但是,我一想到你也留有后手、或许是存心算计我,我就没有那么惭愧了。”

    任舟的这一番话,是辩解也好,是借口也罢,苏欣全不在乎。

    他真正注意的是那关键的三个字。

    “办不成?”

    “不错。”任舟撇着嘴耸了耸肩,显得好像比苏欣还要无奈。

    “为什么?”

    “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嘛,应该算是你给我选的那位帮手实在不太可靠。”

    “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苏欣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杀意。

    他先前勉力抑制着的杀气,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似乎终于要迸发出来了。

    这样明显而浓烈的杀气,任舟当然敏锐地察觉到了。

    但任舟面对这位夜枭之主、鬼街之王的滔天震怒却好像一点知觉也没有,仍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更没什么防备的动作,只是笑嘻嘻地答道:“非但是我,恐怕到了现在,冰盘山庄上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沈除的身份。”

    见任舟这样毫无顾忌地说出了那个名字,苏欣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将这样一枚棋子安插到冰盘山庄内,又帮他爬到了那样的位置,苏欣所耗费的精力不可谓不多。

    可是现在这些精力却要付之东流了。

    他怎么能不生气?

    而这一切的变故,似乎都是因任舟而产生,他又怎么能不痛恨?

    他当然痛恨,痛恨极了。

    他不但把拳头握紧了,而且指甲几乎都要抠进了掌心的肉里。

    但是到了最后,他却没有发难,只是一点一点、缓慢地又把手松开了。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因为他同时要对抗着所有可能影响他判断的情绪。

    “说。”半晌以后,苏欣似乎终于恢复了常态,长出了一口气,简明扼要地命令道。

    “好。”任舟挑了个大拇指,“我在来的路上预想你的反应,还以为你会在这时便忍不住要动手了。”

    “事已至此。”苏欣的口气平淡,“你总归要比沈除有用得多。”

    “你这话就太客气了。事实上,我们现在同样的没用——他已被罗贤抓了现行,我嘛,也差不了多少,罗贤已知悉了我的来意,肯放我离开已经很讲江湖义气了。之后我再想进山庄已是难上加难,更别提要刺杀他了。”

    “难的意思就是还有希望,而非绝不可能。”

    “道理确实是这样,但是现在我却不那么想要杀罗贤了。”

    “为什么?”

    “首要的一点嘛,就像是我刚才说的,你为我挑选的帮手实在太不可靠。”任舟一摊手,“进山庄那么久,非但连那位二管家的身份都搞不清楚,十足的无能,而且做事太不仔细、叫罗贤瞧出了破绽,最要紧的是他分不清轻重,你的事情还没办成就来寻我的私仇。如非是我还有点运道在,恐怕此时我和他就要一起成罗贤的阶下之囚了。有这么样的一位帮手,实在太败我的兴致了——要我说,你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刘慎之派去给我打下手。”

    “刘家主……刘家主另有要事,况且又广有名望,这件事他恐怕不太适宜参与。”

    顿了顿之后,苏欣又换了一副口气劝说道:“这件事确实是沈除做得差了,不过事已至此,还是以要事为先——等到罗贤死后,我自然会把沈除送到你的手上、任你处置。”

    “不行不行。”任舟连连摆手,“就算是这点我既往不咎了,可还有别的事情一样让我没心情去替你卖命。”

    “你不妨把所有要求一气说出来,但凡是我能解决的,无所不允。”

    镜花会的临近令苏欣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十足的紧迫感。此时眼见有最后一丝希望,他当然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所以只好夸下了这样的海口。

    “爽快,毕竟是‘夜枭’的主人,好大的魄力。”

    任舟又是一挑拇指,只不过这回与先前的钦佩不同,话语里多了不少揶揄讽刺之意,尤其在‘夜枭的主人’这几个字上加重了口气。

    “什么意思?”苏欣也感受到了任舟态度里的不寻常。

    “也没什么,只不过嘛……”任舟面带微笑地眨了眨眼睛,“我突然生出了一些猜疑。”

    “猜疑?你觉得我用心不诚?”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相信你十分想要杀了罗贤,也相信你愿意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任舟环抱着双臂,来回踱了两步:“令我猜疑的并非是这件事情本身,而是——你。”

    “我?”苏欣的语气里满是讶异。

    “不错。”任舟点了点头,“你究竟是谁呢?”

    “我当然是苏欣。”

    “不,不对。”

    任舟摇了摇头,以十分笃定的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是苏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