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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揭破

    任舟的这句话似乎太过荒唐,荒唐到了令苏欣难以置信、更无法回答的地步。

    所以,过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苏欣才终于由惊愕中回过神来。

    “你说,我不是苏欣?”

    “绝不是。”任舟肯定地答道。

    然后,一向以沉稳、淡然示人的苏欣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一阵突兀、豪迈的大笑。

    似乎唯有通过这种疯狂而肆无忌惮的笑声,他才能恰如其分地表达他对任舟这个荒谬质疑的讥讽和不屑。

    面对着这种荒谬而近乎滑稽的质疑,他有足够的理由发出这样嘲弄的笑声。

    他的上半身已经整个地伏在了那张巨大椅子的扶手上,两只手也在随着他的笑声上下地乱颤着。

    空旷的房间中回荡的满是这种愉快而夸张的大笑声,以至于令门口的守卫都忍不住偷偷地窥伺着其中的情况。

    显然,他从没见过苏欣的这种表现——更确切地说,他从没在这座满溢着肃杀之气、仿若九幽黄泉的地宫中听到任何一丁点笑声。

    而此时,这种与此地绝不相宜的声音却自此地的主人身上发出了,由不得他不惊讶,也由不得他不好奇。

    每一个听到这种声音的人都怀着同样的惊讶——除了任舟以外。

    他早已预想到了此时的场面。

    并非是因为他对这位号称“苏欣”的人有多么了解,而是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到了极端窘迫的时候,往往会采用一些出格、怪诞的行为来掩盖自己真实的反应。

    比如“苏欣”的这种大笑。

    所以,在面对着这样一生也难再见的奇景时,任舟只是静静地欣赏着,一点不耐烦或是恼羞成怒的意思也没有,更没有出言打断。

    过了许久,这种近乎癫狂的笑声终于临近了末尾,苏欣也重新坐直了身子。

    “实在抱歉。”苏欣轻咳了一声,略整理了一下领子和上身的衣饰,“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到,你原来像淳于髡或者优孟一样,是一位讲笑话的天才。”

    “没什么。”

    任舟笑了笑,全不在乎苏欣的讥讽,好整以暇地答道:“我也同样没有想到,你除了杀人的本事以外,也是一位同样出色的优伶。”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请你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给我个机会一睹尊容而已。”

    说到此处,任舟略停顿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动作之后,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怎么?莫非是面具戴得太久了,‘无颜’见人了么?”

    如果说先前的种种只不过是旁敲侧击的暗示,那此时任舟在“无颜”二字上尤其加重的语气便无异于直接点破了对方的身份。

    但是,此时那位端坐在神相以下气势万千、动辄以无颜二人性命充当筹码的“苏欣”,真的是那天在监牢里状若疯狗、而后又奄奄一息的无颜公子么?

    任舟也说不清,但是他却有九成的把握。

    听到任舟的话以后,苏欣先是沉默了片刻,旋即轻轻摇了摇头,哑然失笑:“我从未想到,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也会有说疯话的时候。”

    “疯话么?”任舟不置可否。

    “不然能是什么呢?”苏欣靠在了椅背上,曲起一只手来枕着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闲适、从容一些,似乎是意图借此来打消任舟的信心,“你难道真的觉得我会是无颜公子?”

    “不,你绝不该是无颜公子。”

    “你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是否需要我给你些香来提提神?”苏欣忍俊不禁,“一会说我是,一会又说我‘不该是’,你简直越说越大差离格了。”

    “这并不矛盾。”任舟敛起了全部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乎寻常的认真之色,“你也理该明白我的意思——此时此刻正坐在我面前、跟我对话的确实是‘无颜公子’无疑,可是本来那位戴着面具的夜枭之主却不是你,当然更不是苏欣。”

    “你是否认真地考虑过你自己的话?”

    苏欣终于忍无可忍地讥讽道:“如果我果然是‘无颜公子’,那我怎么敢冒充夜枭的主人?又怎么可能使唤得动谭鸩等人?更要紧的是,我有什么必要在你面前演这么一处苦肉戏?”

    如果说先前的任舟只有九成把握,那么此时此刻,面对着苏欣一连串的疑问,他就已能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原因无他,只不过是因为他明白,一个人在说谎的时候,往往会避免直接阐述谎言的内容,而是选择以否定或是反问的语句来暗示对方、令对方替自己补全谎言,借此来摆脱负疚或者自责。

    就像是现在“苏欣”正在做的那样。

    “不需要么?”任舟一挑眉,“你——或者是那位夜枭的主人,还需要用我来对付罗贤。你该明白,如果单单以性命相胁,远不足以让我心甘情愿地替你们卖命,所以只好用出了这种计策、以情动人——从这方面说,我和沈除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这好像有点道理。”“苏欣”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那么前两个问题呢?”

    “那就更简单了。因为你们的这些做法,全都得到了夜枭真正主人的授意。”

    “苏欣”冷笑了一声:“那他未免也太过信任我了,居然就这么任由我在他的老巢作威作福、呼风唤雨。”

    “她当然信任你,所以才派你来做这种事;不过她却也没信任你到这种程度,所以你们的一举一动俱是在她的监视下进行的。”

    “现在你或许是觉得‘隔墙有耳’,可是当时在狱中呢?彼时只有你们在狱中,你该不会怀疑那些狱卒吧?”

    “当然不是。”

    任舟摇了摇头,然后凝视着“苏欣”说道:“彼时,她不就在你的身旁么?”

    “你觉得是‘萱儿’?”

    “‘萱儿’?这声称呼,从你这位被她带了绿帽子的丈夫嘴里喊出来,是否太显亲昵了些呢?”

    任舟好整以暇地说道,然后看着“苏欣”突然放在腿上的那只手,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意。

    “你在笑什么?”

    “你紧张了。”任舟悠然道,“你的手心已经出汗了,但你不希望我看出这一点,又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少有人能同时维系两个谎言,所以你只好把汗擦在了衣服上。”

    “苏欣”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的意思,往往就是默认了。

    这是否可证明任舟所说的全部是正确的呢?

    否则他又何必紧张?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无声地对视了片刻之后,“苏欣”终于开口了。

    随着这句话,任舟也浮现出了轻松自得之色。

    但这幅表情转瞬就消失不见了,因为“苏欣”并未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见无法狡辩之后便缴械投降,而是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在这世上,有时候毫无道理的偏偏才是真相。所以你还缺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wwwuukansh.om那就是证据。”

    “你要证据?”任舟一字一句地反问。

    “苏欣”沉默着点了点头。

    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任舟缓缓说道:“你该明白,我们离得并不远。像这样的距离,我想赶在别人援手之前要你的命或许不太容易,但是想要揭开你的面具却不太难。先前我没有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我还记挂着你总归是放了我一条生路,但是现在——”

    “你不妨试试。”

    “苏欣”突然长身而起,打断了任舟的话。

    两柄锋锐狭小的掌中刀亦在同时滑落到了任舟的指间。

    他并不想走到这一步,但现在看来,这一步已然无法避免。

    可是他仍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他并没有抢攻。

    而“苏欣”也并未呼唤帮手。

    他担心这刹那的分神会让让任舟有可乘之机。

    跃动的火苗所发出的“噼啪”声响此时听来格外刺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声音忽然从任舟的身后传来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必逞强了,你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