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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冰盘之乱(三)

    罗贤没有受伤,更没有死,但也同样不太好过。

    他的刀尖斜指向下,刀身正随着持刀的右手而微微颤抖着,左手拿着的刀鞘已只剩下了一半。

    他虽然封挡住了张三的那柄短刀,可在巨力之下,他的右臂几乎已失去了知觉,几乎连到都要握不住了。

    在他不算短暂的江湖生涯中,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狼狈,也从没有哪个人能将他逼到现在这个地步。

    “罗庄主果然不凡。”张三不动声色地抖了抖握着窄刀的左手。

    “彼此彼此。”罗贤皱着眉,紧盯着张三的左手,“想不到阁下居然是惯用左手。刻意隐藏了这么久,看来阁下对现在的这种情况是早有预料?”

    “做我们这个行当的,难免要遇事留几手。”张三不置可否。

    见对方不肯吐口,罗贤也不再追问,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瞟了几眼周遭看客们的表情,然后沉声道:“三招已过,阁下若再执迷不悟,就请恕无礼之罪。”

    “嘿嘿,我正要见识见识罗庄主的功夫是否真有传说中那么高明。”

    话音未落,张三一抖秤杆,秤盘在地上猛地一砸,旋即反弹而起,笔直地向着罗贤飞去。

    看着迎面而来的秤盘,罗贤不退反进,猛地握紧了手中宝刀,奋力一磕,将秤盘击飞以后,毫不做停顿,身如鬼魅,转瞬交睫之间已欺身到了张三面前。

    见状,张三毫不慌乱,分心二用,右手一拉秤杆,同时左手窄刀迎着罗贤的刀锋挡去,显然是意图阻挡罗贤片刻、再以由罗贤身后倒飞而来的秤盘伤人。

    秤盘虽在罗贤身后,可它激荡起的风声却一毫不漏地被罗贤听在耳中。

    两败俱伤显然并非罗贤所愿,所以他只好再次折身向左,同时手腕一旋,刀势改劈为扫,狠狠地削向了张三的腰间。

    “当”的一声,两刀相交,罗贤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这一刀虽然无功而返,却令他从容地避开了对方的反击。

    更为要紧的是,借着这次机会,他已在张三身旁成功立足,之后张三再想拉开距离、借兵器之利耗费他的气力已殊为不易。

    这一点张三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却又毫无办法——他想要抽身而退,却又自问轻功远逊于罗贤,贸然后退便无异于授人以柄。

    攻守之势就在此时突然逆转。

    论起功夫,张三自然是比罗贤差得远,先前只因为依仗兵器之利,再加上罗贤有言在先、一意闪躲,所以才能勉强占据上风。此时,罗贤已着手反击,他便立刻有些支绌为难,再加上杀手锏早已用出,却并未能一举建功,更是失去了出奇制胜的手段。

    更要紧的是,他的信心似乎也随着那一招落空的杀手锏而大打折扣,气势也随之一馁。此时在罗贤匹练似的刀光笼罩下,他似乎只懂得勉强格挡闪避,全无取胜的信念和意图。

    见状,罗贤手上不停,同时开口劝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阁下此时束手就擒的话,我还是愿意给出一条生路。”

    张三咬了咬牙,没有答话。此时他虽然落于劣势,却连一丁点罢手的意思都没有,显然是像他自己说的、已做好了不死不休的打算。

    罗贤轻叹了口气,刀势忽然一顿。这突如其来的节奏变化大出张三的意料之外,手上招架的动作也随之挡了个空。

    紧接着,他突然觉得右臂上传来了一阵凉意,然后是一阵痛彻肺腑、几乎令他握不稳秤杆的剧痛。

    “嘶——”张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他已没有时间多想了,因为罗贤的刀势又到了他的眼前。

    似乎是已经感受到了张三的决心,所以罗贤也不再白费功夫,只是以手中的宝刀连绵不绝地出着招,或劈或砍,或削或斩。

    这些简单至极的招式到了罗贤的手中,辅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和力道,就好像有了某种不同凡响的威力,再配合捉摸不定的节奏变化,令身处在刀势下的张三苦不堪言。

    渐渐地,“当当”的铁器交击声愈来愈少,取而代之的是刀锋划破肌肤的闷响以及血液流到地上的“滴答”声。

    或许是因为疼痛,又或是因为失血,张三只觉得头脑越来越昏沉,力气好像也随着那些喷涌而出的血液消失不见了,如非是那仅存的意志仍在发挥着效力,他几乎要拿不住武器、跌坐到地上了。

    眼见又是一刀劈来,张三猛地一咬牙,好像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不躲不避,竟然直直地以胸膛迎了上去。

    罗贤的眼神中不禁闪出了一刀讶色,旁观者也或多或少地露出了吃惊或是疑惑的表情。

    张三疯了么?

    他当然没有疯。

    他只不过在赌。

    他在赌罗贤的这一刀劈不下来。

    因为就在不久以前,他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冰盘塞到了自己的怀里,这是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见的,其中也包括了罗贤。

    此时,于他而言情势已岌岌可危,如果不是兵行险着的话,那么他就永远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所以他赌了,他也只能赌。

    还好,他赌赢了。

    罗贤面露迟疑,那一刀最终在距他胸口不足一寸远的地方戛然而止。

    “何必……”罗贤紧皱着眉头。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惊叫给打断了:“庄主小心!”

    闻言,罗贤猛地一回头,只见那块张三早已无力驱使、早已被他遗忘了的秤盘再度由他的背后打来。

    可惜,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张三在伤痕累累的状况下仓促使出的这一招威能毕竟有限得很,还没等打在罗贤的身上便已摇摇欲坠了。

    罗贤随手将秤盘磕飞之后,不理会因此而呕出一口鲜血的张三,而是以责难的眼光看向了发出那道惊叫的人。

    白景行面带羞愧地低下了头。

    见对方已知错,罗贤冷哼了一声,转回头来想要再次面对自己的对手。

    然后他忽然感受到了腹部传来的一丝凉意。

    “罗庄主,生死相搏,岂能容片刻分心呢?”

    张三笑了笑,然后在罗贤满带惊讶的眼光中,又缓缓地将那柄窄刀从罗贤的腹部拔了出来。

    一股鲜血也随之喷涌到了张三的脸上。

    可他却毫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加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