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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湛泸

    “你觉得他告诉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刘慎之一边夹菜,一边随口问道。

    饭菜是伙计代为张罗的,虽不算丰盛,但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里已可算难得了。

    随着饭菜一起呈上来的当然还有酒,当然也不是好酒,只不过是此处自酿的醪糟浑酒。

    “你觉得呢?”任舟举起杯子来抿了一口,忍不住皱了皱眉。

    见状,刘慎之不由失笑:“你不是自谓牛嚼牡丹、好坏皆可么?怎么还露出这副表情?”

    “好坏皆可是不假,但嚼牡丹和嚼酸菜还是不同的。”任舟放下了杯子,“你们觉得曲令明说那句话是什么用意?”

    这回,他问的不单是刘慎之,还包括了一直默不作声地唐象瑶。

    “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做什么?”刘慎之翻了个白眼,率先作答,“我只是觉得有些蹊跷,说是报答你赠酒之情吧,可又不见什么实际的好处。”

    “你觉得呢?”任舟看向了唐象瑶。

    后者略一思忖,曼声道:“早在我来之前就曾收到过消息,说养心剑庐将有名剑出世,没想到居然是湛泸宝剑。”

    “栖凰阁的消息?”

    唐象瑶点了点头。

    任舟轻轻抚摸着嘴巴:“这么讲,这把剑的出现并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想来如此。”

    “可为什么是偏偏是湛泸呢?”

    一旁的刘安一直默默旁听,不敢插话,此时见众人都因任舟的这一个问题而显出沉思之态,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难道这湛泸还有什么不妥么?”

    “并非不妥,而是蹊跷。”

    任舟沉声道:“据《越绝书》所载,此剑为欧冶子所铸,取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并有神力相助,又兼欧冶子用尽平生技艺,才造出了长三短二共计五把宝剑,其中湛泸居首、纯钧次之,另有胜邪、鱼肠以及巨阙。”

    “其中纯钧曾为越王勾践所得,有人愿以‘有市之乡二,骏马千疋,千户之都二’——也就是小镇和大城各两座以及千匹骏马——来交换纯钧,越王为此而请教其时的相剑名家薛烛,薛烛的答案是‘虽复倾城量金,珠玉竭河,犹不能得此一物’。纯钧尚且珍贵如此,那比起纯钧更胜一筹的湛泸也就可想而知了。”

    “除开其本身价值之外,更要紧的是它的寓意。越为吴灭后,湛泸也为阖闾所得,之后却不翼而飞,辗转到了楚昭王的手上。楚昭王也曾为此请教相剑师,得到的答案是‘此剑所在之国,其国祚必绵远昌炽’,后来楚国果然中兴,更为此剑添加了‘王道之剑’的意味。”

    听到这番话,刘安不禁咋舌,却说不出来话了。

    即使是身为刘慎之这样一方大豪的亲随,可眼界毕竟为地位所限,穷其一生,也没听说过、更没见过这种稀世奇珍,此时当然也就更无法出言品评了。

    “说了这么一大套,你到底觉得他跟你说这些是什么用意?”

    任舟瞥了刘慎之一眼,似笑非笑地答道:“所谓‘宝剑赠英雄’,他也许是看我腰间的这把剑实在太过寒酸,他又不能把他吃饭的家伙送给我,就只好给我指点一条明路了。”

    “这倒是也不无可能。”

    任舟说的本是一句玩笑话,可刘慎之竟然真的点了点头:“也或许是他看我虎老雄风在,又没有由头跟我谈话,只好借此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虎老雄风在’?”任舟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不害臊。”

    刘慎之丝毫不以为忤,淡然答道:“‘宝剑赠英雄’,彼此彼此。”

    见任舟嬉笑跳脱,全无正经样子,唐象瑶撇了撇嘴,只好代为答道:“放眼天下,除开宫里的那一位之外,或许也只有张一尘急需这把‘湛泸’来佐证其王者气运。因此,如果这件事真是故意为之的话,恐怕与张一尘脱不了干系。”

    “看看,看看。”

    任舟轻轻地拍打着桌子对刘慎之说道:“瞧瞧人家,什么叫才思敏捷,什么叫蕙质兰心。”

    唐象瑶干咳了一声,丝毫不因任舟的夸奖而觉得得意,反而露出了一抹尴尬之色。

    见状,刘慎之冲任舟挤了挤眉毛、嘿笑了几声,忽而又正了正神色,问道:“如果真是张一尘一手操办了这件事,那曲令明又为何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你?难道他真的是嫉恶如仇的那类人,又自忖不是张一尘的对手,才想要假你之手?”

    “我先前正是为这个问题而百思不得其解。”说着话,任舟看向了唐象瑶,递过去了一个充满暗示意味的眼神。

    而后者对任舟的这种眼神却视若不见,丝毫不予理睬。

    “可惜我对张一尘所知有限,更不知道他跟曲令明是否有什么过节。”任舟咳嗽了一声,将暗示表达地更明显了一些。

    但唐象瑶仍是全无反应。

    “看来只好改日去打听一番了——”任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摩挲着嘴巴,“就是不知道该向‘说书人’打听还是向‘栖凰阁’打听呢?”

    瞧着任舟说话时还不忘了时不时地瞥唐象瑶一眼,非但是刘慎之,就连刘安都快要憋不住笑意了。

    见任舟已把话说得这么明显,唐象瑶终于肯开尊口了:“要论起这样的江湖是非来,当然是‘说书人’的消息更多;不过嘛,说来也巧,张一尘与曲令明之间的恩怨是非,栖凰阁倒是也略知一二。”

    “是吗?”

    任舟刻意板着脸,以便隐藏起计谋得逞的笑意,明知故问道:“那么唐姑娘也知道了?”

    唐象瑶点了点头。

    “那么唐姑娘肯否赐告呢?”

    “当然可以。”唐象瑶笑靥如花。

    任舟也紧跟着露出了笑容。

    不过,还没等他的笑容完全绽放出来,就忽然僵住了。

    因为唐象瑶冲着他伸出了纤纤玉手,掌心向上。

    这是个普天之下通用的手势,任谁也能看得懂她的意思。

    “以我们的交情,论钱是否太显生疏了?”任舟的笑容在眨眼间变作了苦色。

    “按理来说,好像是这样的。而且,我既然已被逐出了栖凰阁,再拿阁中的消息出来做生意,未免太不知进退了。”唐象瑶颇为怅惘地幽幽叹息,“不过,我一介弱质女流,既乏武艺,又少了靠山,之后风雨飘摇,若没些银子傍身,之后怎么过呢?”

    “我管你。”任舟下意识地答道,把胸脯拍得震天响,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之后我就是你的靠山了,什么也不必担心。”

    “哦?孤男寡女的,你又以什么名目当我的靠山呢?”

    任舟说不出话了。

    先前不过是一时冲动,在瞧见刘慎之主仆那种怪异的神色之后,他也自觉失言,此时面对唐象瑶的诘问,他更是无从作答。

    见任舟沉吟不语,唐象瑶也不逼问,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睛:“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可令你不必破费。”

    “什么主意?”任舟立刻来了精神。

    “那就是像先前一样,亲自去问一问。”唐象瑶悠然答道,“至于是问张一尘还是问曲令明,那就全凭你自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