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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许沉

    “可是,为什么呢?”唐象瑶满面疑窦,“他既然已投身子正之中,自然是有所图谋。而无论他意欲何为,终归是身在暗处时更便利些,又何必这样,反而引起你的戒备?”

    “我也不懂。”任舟露出无奈之色,轻吐了一口浊气,“我先前觉得他或许是有意威慑,可仔细想想,他好像又全无这样的必要——他如果嫌我碍事,有大把的机会可以置我于死地,例如冰盘山庄中的那一会,可他又迟迟不动手……”

    沉思片刻之后,唐象瑶忽然若有所悟,以某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看了任舟一眼。

    “怎么了?”任舟没来由地觉得后脊一凉。

    “没怎么。”

    唐象瑶嘴上说着“没怎么”,可看任舟的眼神却是怪异如旧,没有丝毫减轻。

    任舟皱了皱鼻子:“那你为什么这么样看着我?”

    “我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哦?”任舟精神一振,“什么可能?”

    “你还记得罗贤和苏欣吧?”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任舟撇了撇嘴,“我们今天一早才同他们分别。”

    唐象瑶清了清嗓子,改而以某种饱含暗示的语调说道:“这当然不是废话,而是说……嗯……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他对你也产生了那种情感?”

    “他?谁?”任舟摩挲着下巴,“罗贤么?”

    “当然是你那位许师兄。”

    任舟的脸色忽然变得精彩极了——那是一种兼有窘迫、无奈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当然觉得唐象瑶的这种猜测十分滑稽,可是这却给了他另外的启发,令他一时无暇回答。

    “你在想什么?”见任舟迟迟不语,反而摆出了深思之态,唐象瑶不禁有些好奇。

    “想你说的话。”任舟瞥了唐象瑶一眼。

    这回轮到唐象瑶露出那种精彩的脸色了:“难不成他对你……真的……”

    “并非你想的那样。”任舟有些窘迫的摆了摆手,“我在想的是,本门功法,务要清心寡欲、妄念不起,方能烛隐洞微、料敌机先,以至于最终并参天地、和光同尘。为此,连男女之情都要割舍,更遑论利欲之心了。”

    唐象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他既然已投身子正中,不免要为子正的各项事情奔波操劳——例如援救张一尘。在这样的境况中,他很难不起尘念。尘念一起,心思驳杂,武艺自然要退步许多,可是他……”

    “不但没有退步,反而比起先前好像更精进了不少?”唐象瑶接口。

    “不错。”任舟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双眼茫然地望向了一片漆黑的屋顶,“我正是因你那句话才想到了这件蹊跷事。”

    “会否是他抛开了你们天道谷的本门功法,另循他途?”

    “不会。”任舟缓缓摇头,“各门各派的功法相差不啻天壤,尤其在心法上更是千差万别。而心法一途,讲求的是五年筑基、十年练气,绝非朝夕可以更替的。而且,就算他有足够的时间,也肯另修功法,能否练到先前的那种地步还在两说,更别提比先前更进一步了。”

    唐象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了。

    她虽略通拳脚,却未涉足内功,于此中关节当然也就一窍不通。此时听任舟说得言之凿凿,她也给不出什么可供讨论的建议,只好把嘴巴又闭上了。

    “除非……”

    刚说了两个字,任舟便又息了声,面色略显迟疑,仿佛对自己的猜测未肯尽信那样。

    唐象瑶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他已参破了生与死、有情与无情之间的玄关,到达了另一重境地。”任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凝重。

    “参破玄关?”

    唐象瑶一怔。

    哪怕久处栖凰阁,已可谓见多识广,可像这样、事关武学深微处的事情,却仍是她闻所未闻的。

    “你听没听过靖居大师提出的、参禅的三重境界?”

    “你说的靖居大师,是指那位六祖惠能门下首座、青原行思?”

    任舟颔首。

    “有所耳闻。”这件事唐象瑶倒是不陌生,“第一重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第二重是‘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最后一重则是‘见山仍是山、见水仍是水’。”

    “不错。”任舟叹了口气,“这三重境界,虽是原本用以衡量参禅,但用以区别武功境界却也同样适用。例如,第一重境界指的就是那些门外汉、或是初学武艺者,而第二重则是那些已有所成就、却未臻大道的人,至于第三重,则是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绝顶高手皆属此类。”

    “那许沉呢?他已到了第三种境界?”

    犹豫了片刻,任舟摇了摇头:“他并非第三种——当然更不是第二种。如果他真的参透了那层玄关,那么他便不属以上的任何一种,而是到达了某种全新的境界。”

    “什么境界?”

    任舟一字一顿地答道:“看山是水、看水是山。”

    唐象瑶不解。

    事实上,连任舟也不太明白——这不过是他的一种猜测而已。

    就他所知、所见、所闻,还未有人达到过那样的境界。

    当然,现在或许要加上一句“除了许沉以外”。

    沉思良久,唐象瑶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指许沉已超脱象外、不滞于物了?”

    “大概如此吧。”任舟不经意地用指尖敲击着扶手,发出一连串“哒哒”的轻响,“换言之,或许他已到了‘以万物为刍狗’的地步,万事万物于他而言皆无二致。所以,他不杀我是因为‘不想’,而让我猜出他的身份则是因为‘想’,皆是率意而为,非出利欲,更不关情。”

    “你说得未免也太玄了吧?”唐象瑶不禁咋舌。

    “玄么?”任舟苦笑反问,“我倒希望是我说得太玄了,事实远非如此。不过……”

    不过什么?

    任舟虽未说明白,但唐象瑶已听懂了:不过,事实极有可能就是这样。

    半晌,唐象瑶忽然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任舟还在考虑先前的问题,一时没有回神。

    “拿他怎么办。”

    唐象瑶一摊手:“你出谷就是为了查清此事,而现在事情如何也差不多明白了,你准备回谷报告此事?还是想将他一并带回去?”

    任舟猛地弹起身,将窗户和门都惯得严严实实的,不留下丝毫缝隙。

    “怎么了?”

    唐象瑶诧异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莫非隔墙有耳。”

    任舟摇了摇头,面色严肃地答道:“一个人也没有,我只不过是担心风太大,闪了你的舌头。”

    唐象瑶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