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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后招

    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块写有“福兴客栈”的招牌,任舟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门仍旧紧闭着,夜色正浓,此时显然还不是开门的时候。

    所以他只好按原路从窗户跳回了自己的房间。

    再次躺在床上,感受着身下两块凹痕,他一时有些难以入睡。

    他拼命想让自己忽视或是习惯那两块凹痕带给他的奇异触感,但他越是这么想,对凹痕的感觉反而越是清晰。

    他的目光也跟着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已支离破碎的窗纸上。

    他先是想到了胡百林,紧跟着想到了胡凤仪。

    他先前只觉得胡凤仪处处要出风头的心思幼稚得近乎可笑,可在见到胡百林、尤其是听到了他那一番话以后,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胡凤仪这种习惯的由来。

    名声是否真的那么紧要,竟能引人殒身不恤?

    又或者,是因为胡氏父子已听了太多风言风语、受了太多讥讽,才会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格外看重?

    任舟不知道,也想不通。

    他幽幽的叹了半口气——因为气叹到一半的时候,他的眉毛忽然拧在了一起。

    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上次在潘记客栈中,张一尘要杀曲令明尚且派出了四个人,此回怎么会仅让胡百林独身前来?

    又或者……

    任舟立刻翻身下床、夺门而出。

    刘佩琼的房门虚掩着。

    任舟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略停顿了片刻以后,他忽然一把将门推开了。

    就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寒光乍现,直直地向着任舟的面门劈来。

    “当”。

    金铁交击之声。

    紧跟着,任舟格住刀锋的左手轻轻一带、引得对方打了个趔趄。

    趁着对方立足未稳,他不容对方再做任何反应便已欺身近前,右手稳稳地抵在了对方的咽喉处。

    “你既然要来杀我,当然也该听说过我的本事。”任舟悠然道。

    对方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动作幅度之小,几乎称不上是在点头了。

    “你是马家的什么人?”

    “在下马师座下大弟子赖通。”

    任舟哑然失笑。

    见状,赖通仿佛忘却了自己的处境,怒视着任舟问道:“你笑什么?”

    “常听人言‘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先前还常常不信,现在却觉得这句话简直有道理极了。”

    “什么意思?”赖通听得云里雾里。

    “没什么意思。”任舟板起脸来,“跟你一起来的胡老爷子已自——”

    任舟突然顿了顿。

    他原本想说“已自尽了”,忽然想起胡百林的遗言,不忍对方因此而受非议,便改口道:“已死在了我的手上。”

    赖通面色微变,目光下垂、看着任舟抵在自己咽喉的右手,没有吱声。

    “他倒是算得上一个响当当的好汉,至死也不愿多说半句。”任舟又接着说道,“好在,我现在还可以问问你。”

    赖通微微张开了嘴、刚要答话,任舟却抢先用掌中刀在赖通的脖子上刮了刮,于是赖通又立刻把嘴闭上了。

    见状,任舟愉快地笑了笑:“我不想听你充什么好汉,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刀割在脖子上固然是一刀毙命,可如果要是我不想叫你死得这么轻易的话,就算在你身上割出三万六千个口子,你恐怕也死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赖通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又晃了晃脑袋。

    “好得很。”任舟的笑容更加轻松,“你们此来是为了什么?受谁的差遣?”

    “张龙——张一尘。”仿佛是生怕因说话的动作过大而“引颈受戮”一样,赖通答起话来都小心翼翼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要我给大侠传句话。”

    “什么话?”任舟明知故问。

    “适可而止。”

    “哦?”任舟眉毛轻扬,“那他说没说怎么才算‘可’呢?”

    “没——没有。”赖通干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答道,“我是受师父差遣,我师父也只告诉了我这么多,大侠明鉴。”

    说到最后,赖通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没有别的了?”

    “没有了吧……”

    “吧?”任舟不动声色地把右手往前推了推。

    “没有了,没有了。”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丝丝凉意,赖通顿时面白如纸,眼角甚至已闪动着莹莹泪光,“我师父只是说你武功高明、难对付得很,要我万事小心,一切听胡前辈、胡百林的安排,包括要我候在这间屋子里也全是胡百林的主意——”

    “行了。”

    赖通立刻乖巧地闭上了嘴。

    “我不杀你。”任舟盯着赖通说道,“但你同样要替我给张一尘传句话。”

    赖通立即问道:“什么话?”

    “他怎么让你传给我的,你就怎么传给他。”任舟慢条斯理地答道,“你明白了么?”

    赖通满脸认真地晃了晃头。

    “那就好。”任舟将右手一收,“你走吧——”

    话还没说完,赖通便猛地翻身后退、向着窗口飞扑而去。

    然而,就在他离窗口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横在了他的面前。

    大惊之下,赖通脚步慌乱、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终于舍得下来了?”任舟抬头看了一眼房梁,又看了看站在窗口的刘佩琼。

    “我早就舍得了,不过是担心耽误了任大侠耍威风,才多待了一会。”

    刘佩琼笑嘻嘻地回答完了任舟的话,又瞪向了萎坐在地、惶惶不安的赖通:“任大侠刚才叫你传的话,你记住了么?”

    “记——记住了。”赖通结结巴巴地答道。

    “再说一遍。”

    赖通不假思索地答道:“他怎么让你传给我的,你就怎么传给他。”

    刘佩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见到这种反应,赖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茫然地回头看了任舟一眼。

    任舟轻抚着面颊,略带无奈地解释道:“适可而止。”

    赖通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刘佩琼:“我记下了,告诉张一尘‘适可而止’。”

    刘佩琼连话也懒得说了,只是默默地让到了一边,又冲着赖通扬了扬下巴。

    后者如蒙大赦,飞也似的逃走了。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刘佩琼凑到窗口前冲着外边看了一眼。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说马如龙那副脾性简直跟他老子一模一样。这么紧要的事情,马如龙不愿推脱,却也不肯亲自出马,而是要徒弟代劳。”

    说着话,任舟慢慢踱到了窗前,随手将窗户合上了:“你睡觉时不关窗户么?不怕进贼?”

    刘佩琼撇了撇嘴:“我是贼里的祖宗,难道还担心徒子徒孙么?”

    “要是受了风寒也麻烦得很。”

    这本是句简单的关切,不想刘佩琼听完却幽幽地长叹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刘佩琼再次将窗户支开了,“我不关窗户,当然有我不关的道理。”

    闻言,任舟饶有兴致地问道:“什么道理?”

    “期望有人能在我睡不着的时候趴在窗户底下、跟我说说话。”

    刘佩琼向窗外眺望着,回答得仿佛无心、却又似乎饱含深意。

    任舟摸了摸鼻子,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