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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噩耗

    思来想去,任舟也只想到了一种办法,那就是以他自己的性命相胁。这法子固然狠毒,可他要是打定主意要杀身成仁的话,谅他们也无计可施。

    念及此处,他信心大定,觉得劲力稍稍恢复了些,便支撑着站起身,低头看了两眼蒋涵洋的尸首,原本想要寻处掩埋,又觉得蒋涵洋毕竟一世英名,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埋尸荒冢,未免有些凄凉,索性留在原地,想来张、许也不会太对不起这位堂堂的总捕头。

    缓缓走出六扇门,在街上呆立了片刻,任舟听见远方飘飘荡荡传来的三更梆点,一时兴起,忽然不想就此返回客栈,转而想去喝一碗虽然味同嚼蜡、却热气腾腾的羊汤,再跟那个守财奴说上两句话。

    刚由蒋涵洋手里捡了条命回来,又想到将要与故友重逢,任舟顿感轻松,哪怕之后再有千难万险此时也顾不得了,走起路来虽然因伤势而迟缓依旧,却多了种潇洒从容的意思,一摇三摆,随口哼着儿时学来的小调,虽然由他口中唱出来不免呕哑嘲哳,但却正与他的心境相宜。

    经过百花苑门口时,眼见其中灯火通明,宾客往来络绎不绝,任舟更是没来由地觉得十分愉快,甚至还冲着认出他的门丁微笑颔首。

    只不过那位门丁看见他以后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只不过他当时并未察觉。

    直到行至老羊汤外的街口时,任舟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此时本该是老杨大发利市的时候,可街上却连一个人影也瞧不见,老羊汤馆子里更是黑漆漆的一片。

    又走近了两步,当他看见窗角的蛛网、窗台上落得厚厚的一层灰尘,以及门上那两道相交的封条时,他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他先是捅穿了窗户向内观望,一无所获之后便“老杨”、“老杨”地轻唤了起来。见迟迟没有回音,他干脆用力地拍起了门,一边拍一边高声地喊着。

    最终,还是隔壁的一间房子中穿出了回答:“别喊了。”

    任舟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赶忙窜到了那家窗下,客客气气地说道:“尊驾,打扰了,我是这家的朋友——”

    不等他说完,里边就不耐烦地说道:“他走了。”

    “走了?”

    任舟一怔,又堆起笑脸来,温声问道:“那尊驾可知道他去哪了么?”

    “走了就是走了,哪有去哪一说?”

    “那人在世上,无论去哪总归要有个去处吧?”说着话,任舟担心对方是一时生气不肯告知实情,于是从怀中掏出了两块银子来,磕了磕窗台、然后放在了上边,“深夜打扰,实在抱歉得很,小子有些心意奉上,万勿见怪。”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对方干脆把窗户推开了,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显然因好梦被搅而恼怒不已,睁大了两只眼睛瞪着任舟,却连看也不看银子一眼。

    “懂什么?”遭这么一反问,任舟更是莫名其妙。

    对方翻了个白眼,答道:“走了就是到那边去了的意思,大晚上的说出那个字不好,你还非要胡搅蛮缠地问个明白么?”

    “到——到那边?”任舟磕磕巴巴地问。

    他已隐约有些明白了,因此脸上的笑容已有些勉强,却仍不肯就此死心。

    老头叹了口气,干脆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说道:“你要是叫人拿刀在脖子上这么砍一下,就知道他去哪了。”

    老杨死了。

    哪怕对方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可任舟还是过了足足半晌才终于理解了。

    先是惊诧,再是茫然,最后任舟猛地甩了甩头,看了看老头,嘴唇轻颤着,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又没说出来,只是一声不吭地飞身远遁,转眼已消失在了夜幕中、不见了踪影。

    望着任舟的背影,老头嘟囔了一句“邪门”,由窗台上拾起两块银子,“嗒”地一声将窗户放下了。

    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确保周围无人、任舟也并未去而复返之后,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阿——任大侠,您找我。”桃枝看着面无表情的任舟,勉强堆起了一丝笑容,“近来可好么?已有些时日——”

    不等对方坐稳,任舟便劈头盖脸地问:“老杨呢?”

    “啊?”桃枝的嘴角抽了抽。

    “老杨去哪了?”任舟又问了一遍。

    桃枝猛地吸了一口气,还未及说话,几颗眼泪已先夺眶而出了。

    任舟的心仿佛也跟着那几滴眼泪一路滑落、滑落……

    “是真的?”

    桃枝点了点头。

    任舟猛地捏紧了拳头,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你——”

    桃枝惊叫起来,手忙脚乱地拿出一张白绢、伸手要替任舟擦拭嘴角的血迹,却不想任舟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忽然别过脸去、紧跟着一大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见状,桃枝悚然一惊,更加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抱歉……”任舟望着那摊血迹怔怔出神了半晌才喃喃说道,旋即又看向了桃枝,“他是怎么死的?”

    “叫人给——”

    “谁?”

    “我其时也并未亲见。”桃枝轻咬着嘴唇,颇有些为难地说道,“只听说是六扇门的公人去搜了搜,不知怎的就吵嚷了起来,紧跟着其中一位便一刀将他砍翻在地、扬长而去了。”

    “公人?”任舟若有所思。

    “是了。”桃枝无奈地笑了笑。

    可她的嘴角还没勾起来,泪珠便先掉下去了。

    “等我收到信赶过去的时候,他的身子都已经凉了,连话也没来得及留下一句。”

    谈及伤心事,她干脆捂脸痛哭起来,哽咽着说道:“后来我也只好请人把他葬了,又问了些相熟的客人,也是不甚了了——”

    “那是蒋涵洋下的命令。”

    一位全身素白、长相秀丽的少年公子忽然走了进来。

    “客爷——”

    桃枝揩了揩眼泪,起身刚要说话,却被对方打断了:“任大侠认得我。”

    “陈百川的公子,我当然是认得的。”任舟冷笑着说道。

    任舟的语气不善,可陈公子却没有计较之意,只是叹了口气,答道:“自打老杨横遭不幸的那天起,我便一直请人守在四周,就是为了等你回来。”

    “等我回来?”

    任舟笑了笑,笑得凄怆,笑得悲凉。

    “我回来了,那又有什么用呢?老杨已死了,我也没有起死回生的仙术。”

    任舟一边说,一边摇头,一边缓缓地向外边踱去,摇摇晃晃,脚步如醉。

    “老杨虽然死了,可张一尘还活着,你还有报仇的机会——”

    陈公子趋前两步,话还没说完,却被任舟一把抓住了领子,见对方鼻息沉重、双眼通红,他情不自禁地向后仰了仰头。

    “如果我不是听了你的鬼话去对付张一尘,那么他就不必惨死了。”任舟一字一顿地说道。

    所以要是报仇的话,你首当其冲——这话任舟虽没说明,可陈公子脸色惨白如纸,显然已了解得十分清楚了。

    见到陈公子的这幅神态,任舟反而笑了,仍是先前那种凄怆而悲凉的笑意,却不再多说,而是轻轻松开了陈公子的衣领,转过身、慢慢走远了。

    陈公子像是久久没有回神似的站了半晌才猛然惊醒,紧跟着便发足狂奔、紧追着任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