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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通牒(下)

    任舟呆立在门外,双拳倏然握紧。

    他还没推开门,便已经闻见了从里边传出来的腐臭味——那是一种一旦闻过一次便永生永世也难以忘怀的味道。

    这无疑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一种邪恶的表征。

    里边悄无声息,他毫不怀疑,只要他立即转身离开,那么里边的人绝无可能追上他。

    但他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因为他已别无选择。

    疯乞丐咧开嘴、笑了起来,仿佛对他的决定赞赏有加。

    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冷声问道:“她人呢?”

    “她人呢?”疯乞丐笑得更开心了,装模作样地左右看了看,“她人呢?她不在这里啦。”

    任舟又问:“她去哪了?”

    闻言,疯乞丐敛起笑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你不该这么问,你这么问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啦,你该先问‘你怎么找到这来的’才对。”

    任舟深吸了一口气,竟然真的按着对方说的那样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这才像话。”

    疯乞丐拍了拍手,旋即深吸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答道:“那位陈公公既然能派人守在那,我们当然也能派人,而且我们的人要更多一些,甚至能将京城搜个底朝天。”

    言及此处,他又嘿嘿地笑了起来:“但我们当然不会用这样的笨办法——我说的是我们,其实是他们。我或许会用这个办法,但他们不会,因为他们对你真是了解极了,一般人知道京中强敌环伺,要找的地方一定越偏僻越好,可你偏偏会反其道而行之。所以我们在最是热闹繁华的地方随便找了找,果然就找到了。”

    “那你们可真是聪明极了。”任舟不冷不热地答道,“现在可否告诉我她去哪了?”

    “还是不对,还是不对。”疯乞丐想了想,又连连摆手,“他对我说,你是个聪明人,一见到我便能猜到那个小姑娘到哪去了,所以压根没有告诉过我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你再问个别的看看。”

    “是谁告诉你这么回答的?”任舟眸光一闪。

    “对啦。”疯乞丐击节赞叹,“这个问题他交代过,说是我回答得越模糊越好,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个模糊法,反正就是那么两个人,你自己猜猜看吧。”

    说完,疯乞丐面露得色,显然为自己的回答而很是觉得骄傲。

    “那么刘氏父女呢?”

    这个问题几乎是从任舟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生怕自己一松劲便忍不住要跟对方打成一团,只好用力地咬着牙。

    “这话就大啦。”疯乞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那蓬乱糟糟的头发也跟着摇来晃去,“天下这么大,我怎么能都知道呢?”

    “什么意思?”任舟眉头也跟着皱紧了。

    疯乞丐嬉笑着答道:“天下那么多姓刘的,生了闺女的少说也有一半,这么多人去了哪,我怎么可能全都知道呢?”

    任舟哑然失笑。

    这当然不是因为轻松或是欢愉,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傻子。

    “你在笑什么?”疯乞丐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大为好奇地问道。

    任舟并未理会对方的动作或是问题,只是将两柄掌中刀亮了出来,淡然道:“我记得上回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有这么疯。”

    疯乞丐咂了咂嘴,瞟了一眼任舟的指间,微露哂然:“那可能是因为上回你的武功还比我高很多。”

    “你觉得你现在能稳胜我了?”

    疯乞丐一摊手,答道:“你昨天下午到晚上接连三场大战,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又受了两回打击,心绪不宁,要是这样我再打不过你,干脆把两只手剁下来当做猪蹄啃了。”

    “现在你算计得明明白白的,又不疯了?”任舟冷笑,“还是说在这样的境况下,你仍不免有些怕我?”

    疯乞丐扮了个鬼脸,十分不屑地答道:“我叫做疯乞丐,而非是笨乞丐或是傻乞丐,当然要想得明白些再动手,以免一个不小心变成了死乞丐。”

    任舟冷哼一声,再不答话,一脚踢在了面前圆桌的下沿,趁着圆桌呼啸旋转着飞向疯乞丐的机会,藏身桌后、一同向着对方奔去。

    正像是疯乞丐所说那样,他本就有伤在身,又连闻噩耗,可谓是身心俱疲。是以他突施奇招,想要借圆桌遮掩身形、伺机发难,即使未能一举建功,也要叫对方陷入下风、疲于应付,力求数招克敌,以免时匡日久、自己体力不支。

    见状,疯乞丐长身而起,却不躲避,只是沉喝一声,猛地击出两拳、向着飞到面前的圆桌打去。无分先后的两次“喀嚓”声响之后,桌子应声而裂,可拳势却没半分减弱,挟着呼呼风声、似有万钧巨力,直直向任舟面门打来,疯乞丐竟是抱着以拙破巧的打算。

    这一手本在任舟的意料之外,听到木桌碎裂声时他便已略略侧身,从容让过一拳,同时以两手裹向了另外一拳,指间寒芒闪烁,要是这一招使得实了,疯乞丐立时便要成为谭鸩第二。眼见一手不保,疯乞丐却不露慌张之色,脚步连蹬,竟是不退反进,拳虽身势,速度与力道均更比先前增了几分,转眼之间已到任舟面门。

    任舟悚然而惊,心知即使自己得手、切下了对方的一条胳膊,恐怕也不免立毙于这一拳之下,急忙收摄心神,一手拍、一手拉,接着反震之力闪到了一旁。

    一招得势,疯乞丐趁着对方身悬半空、无处凭借的关头飞起一脚,斜踢向了任舟的胯部。这招的时机掐的极准,任舟听见风声再想反应已然不及,只好奋力屈身,打算以脚对脚,虽是不免受伤,但也可借力远腾。却不想刚一用力,他胸口和小腿便齐生出了一阵难忍的疼痛,令他身形一僵,闷哼了一声,硬生生吃下了疯乞丐的这一招,翻滚着落到了地上。

    “嘿、嘿、嘿。”

    疯乞丐再度怪笑了起来,摇摇摆摆地走向了任舟,然后蹲下身、薅住了任舟的头发,迫使对方抬起了头来,冷声道:“万万没想到,任大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此时他与任舟相隔咫尺,空门大露,任舟但凡出手,那他便绝无侥幸之理。

    可他仍是那么大模大样地看着任舟,像是全没意识到这点——又或者是他有十足的把握,任舟一定不会出手。

    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以性命为筹码的豪赌。

    好在他赌赢了。

    受他那一脚之力,任舟周身的伤口一齐崩裂开来,叫他一拽,任舟高高仰起了头,也露出了胸前的血迹。

    此时任舟只觉得周身无一处不痛,痛到后来便是一阵酸麻,然后便是虚无,他好像是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就如同魂灵已从他的躯壳中脱离了那样,连勾动小指的力气也欠奉,更不必提出手反制了。

    “你还有五天的时间好好养伤。”

    疯乞丐咧嘴说道:“五天以后,张大哥要是见不到你,那么就只好抱歉啦。”

    说完,他把任舟的头重重往地上一甩,也不理会对方是否听懂、记下了他的话,径自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