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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逃避(三)

    在那位壮汉之后来的是个枯瘦的老头,身长不足五尺,头发稀少而干枯,白了一半,剩下的则是焦黄色,满是皱纹的脑袋看起来正像是个核桃,干瘪的身躯上伸出来麻杆一样的四肢,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甚至要靠着一根和他胳膊一般粗细的木杖才能走得利索。

    一见他这幅尊容,旁观的赌客们不由大失所望,却也有几个喜上眉梢、频频向着庄家望去——他面前的赌桌上此时挨个摆着六个骰子,点数各不相同,每个下边都各摆着些银两,盖是他们知道许大爷不肯作罢、必定还要派人来寻任舟的麻烦,于是因地制宜、就此设下赌局,赌后来者会在几招之内落败。

    那些面露喜色的自然是押的点数较小的,另有几个人不声不响地挨过去,作势想要将自己的那份银子往旁边拨一拨,却叫庄家一瞪,只好作罢了。

    而那老人全不理会旁人的眼光,只是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任舟的跟前,又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才开口问道:“就是你?”

    任舟睨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就是你败了我徒儿?”

    老人又问,言下之意竟是以先前那位壮汉的师傅自居,旁人闻听,脸色又变。

    这回任舟干脆地点了点头,答道:“高足的手段不像他的长相那样唬人。”

    “好得很。”老人冷笑了一声,“那么小老儿斗胆请教阁下的高招。”

    话音未落,他一提手中的木棍、急向任舟的眼睛点来,任舟甩头让过,同时伸手,叠指一弹,正打在了棍腰处,棍身一阵抖动,幸好老人及时用力握紧才没有脱手而出。

    他先手抢攻却叫人一招逼退,此时武器虽然还在手中,可胜负却已经分明了。

    老人捏着木棍踌躇了片刻,最终将木棍重重一杵,叹道:“我输啦。”

    “侥幸。”任舟的脸上并无喜色,“如非前辈的气海叫人以重手击伤、难以痊愈,胜负还在两说。”

    这本是句谦抑之词,却不想老人打蛇随棍上,面露倨傲,顺着任舟的话说道:“你能瞧得出来我的本事应该是比你高的,也算是你有些见识。”

    任舟张了张嘴,不知该怎样回答。

    老人续道:“既然你心里有数,那就不必我多说什么了,去跟我见老太爷吧。”说着话,他就要拿手去抓任舟的胳膊,却不想被对方轻轻挣脱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人脸色一沉。

    思忖片刻,任舟再度从一旁的赌桌上拿了一枚铜板在手上,瞟了老人一眼,低喝道:“小心了。”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铜板应手飞出,裹着尖锐风声向老人打去。

    老人原本想倚老称尊,全未想到转眼之间变生肘腋,再想闪躲已是不及,连眼睛还来不及闭上,只觉得头顶一阵凉风吹过,一缕半黄半白的乱发便从眼前徐徐飘落,再回头看时,那枚同伴已然踪迹全无,想是已嵌进了他身后的墙壁中了。

    “好,好。”老人恨恨地瞪了任舟一眼,“小老儿好言好语地请你,你却不识抬举,到时候折在别人手上可千万别后悔。”

    任舟不冷不热地答了一句:“或许后来者看在我原本的功夫应该比他强的份上,不会太过为难。”

    先前他还多少留着些敬重的意思,见老人全然没有识相的意思,是以干脆出言讥讽,免得啰嗦太多。

    老人哑口无言,只好转身离开了。

    过不多时,正在一众赌客围堵在庄家面前、等候分账的时候,第三个人便走了进来。相形于前两位奇形怪状的师徒,这一位虽然其貌不扬,可看起来终归要正常了许多——薄片嘴、鹰钩鼻,双眼跟眉毛一样狭长,虽是穿着一袭青衫,腰间系着一把长剑,却无半点风流潇洒的意思,反而给人以十足的阴险狡诈之感。

    瞧着这种面相,赌客们便知道此人辣手无情,此时见他面色不善,更是不愿触他的霉头,于是纷纷息声,再不敢像先前面对老人时那样出言不逊了。

    场面一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直到他自己率先开口:“你躲在这里,莫非是想要借着许大爷的名头保命?”

    任舟咂了咂嘴,答道:“那也没什么奇怪的,总之我又没有替他办砸过事情、有负所托。”

    来人正是先前曾在英雄楼中败在任舟手上的傅青衫。

    前回因任舟出手挑衅,傅青衫受许世亨所托、誓要还以颜色,却不想连番落败,最终只好掩面而逃,却不想时隔半年再见,他又重回了许世亨账下听令。

    听任舟这样讲,他也心知任舟是以前事讽刺,却不在意,只是冷笑了一声:“可惜他未必能看得上你,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好像是的。”说着话,任舟左右看了看,面露担忧之色。

    “现在后悔已有些晚了。”

    “我只不过是替你担心而已。”任舟答道,“此处并无窗户,你一会该怎么逃走呢?”

    见任舟一再讥讽,傅青衫终于忍无可忍,面目涨得通红,大喝一声,拔剑刺向了任舟的胸膛。

    这一剑来得既不奇也不快,可谓是平淡无奇、发力未竟,显然是因为傅青衫在恼怒之余还留有了不少后手。

    换在先前,任舟自然有无数种反制的手段,可是此时他身有旧伤,更兼连日来未进水米、体虚神疲,面对这一招他也不敢近身,只能狼狈躲开。

    接连躲了三四剑之后,傅青衫已瞧出任舟身手大退,虽不明其故,却也无心细究,只管振奋精神,剑势更疾,决心要立毙任舟于剑下,一是为不负许世亨所托,二来则是为了一雪前耻。

    较之任舟,他身体康健得很,休息得也足,从交手之初便立于不败之地,只需稳扎稳打、徐徐拆解,便可让任舟无计可施。可惜,他心怀私念,因先前而生出的怒恨和因现在见任舟狼狈而生出的快意轮番作祟之下,手中的剑仿佛不受使唤一样越使越快,竟是不恤气力的打法,反而正中任舟的下怀。

    “瞧好了,这一招叫做‘雨打芭蕉’。”

    见任舟身形迟滞,支绌为难,傅青衫更是开怀不已,大喝了一声,声音未落,“唰”、“唰”、“唰”连环三剑,两慢一快,正是模拟将雨、初雨和急雨的境况,先以两记慢剑打头,为的是逼迫对方招架、露出破绽,再以快剑猛击、取敌性命。

    这一招本是他的拿手功夫,此时全力施展,自谓万无一失,却不想任舟仿若看破了他的剑招一样,面对着两记慢剑不退反进,最后一剑仓促施展、又被任舟以掌中刀轻松磕开了。

    “看来还是‘答答’技高一筹。”

    任舟面色虽有些苍白,却满含微笑。

    傅青衫讪笑着点了点头,退了两步,身形微躬、作势要俯身叩首,以示自己输得心服口服。

    却不想任舟身形一晃,竟然紧贴了上来,揶揄道:“这个法子我已见识过一回了,再用出来也没什么新鲜,你还是乖乖去回禀许老爷子吧。”

    话音未落,门口便已传来了回答:“不必多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