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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智计

    “一别旬月,许老英雄威风更胜往昔。”

    见正主已到,任舟便放开了傅青衫,迎着许世亨走了两步,拱了拱手。

    许世亨长髯轻摆,摇了摇头,答道:“不过是领着一帮朋友混口饭吃罢了,哪及得上任大侠这样威风无两呢?”

    这番话虽是绵里藏针,可任舟此来的目的业已达到,便不为已甚,恭恭敬敬地聚了三躬,见对方面色稍霁,才说:“适才一时情急,之后我愿摆酒谢罪,还请多多海涵。”

    所谓“一时情急”当然是句托词,但任舟已然给足了面子,是以许世亨也并不在此纠缠,温声道:“少侠也无需多礼了,他们技不如人,与你无尤,‘谢罪’一说也不必提了。”

    任舟刚要答话,许世亨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继续说:“你我先前一见如故,可惜未能盘桓,此时倒是良机,我索性做个东道请你去喝上一杯,如何?”

    “固所愿也。”任舟微笑着答道。

    见任舟首肯,许世亨过去向着庄家吩咐了两句,又取回了几锭银子要任舟收下。

    “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任舟知道对方要做个礼贤下士的样子,也不推拒,想了想之后,从其中取出了最大的一锭装在怀中,“许老太爷的心意我感激不尽,可余下的我就不敢拜领了。”

    见状,许世亨便将余下的包了起来、递给了一旁的傅青衫,朗声道:“你虽败在了少侠手上,那也怪不得你,无需忧惧,之后勤加练习也就是了。这银子是任大侠给你的,权作修好之资,还不多谢?”

    傅青衫满腹不愿,可惜势比人强,又兼有金银开路,也只好唯唯诺诺地冲任舟拱了拱手。

    后者当然也规规矩矩地还了一礼。

    在场诸位都将来龙去脉看得清清楚楚,心知许世亨说的“渊源”未必是实,可现在双方有了交情却也不假。见他轻飘飘几句话便将前怨尽释,还挣回了面子、平息了争斗,心中俱是佩服不已。

    此间事了,许世亨便践行前言、引着任舟到了英雄楼中,捡了间雅座。

    各自落座以后,互相叙了些宾主之情、天南海北地聊了一圈之后,他忽然止住了话头,改而笑眯眯地看着任舟说道:“任大侠这么大张旗鼓的要把老朽引出来,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吧?”

    任舟不动声色地回答:“难事说不上,喜事倒是有一件。”

    他深知许世亨在京中广有声名,交游广阔,此来正是为了要借助他的门路伺机混入宫中,以便反客为主。可这件事干系重大,困难重重,要是冒昧登门,非但有走漏风声之虞,而且姿态也要矮上几分、难免要任人拿捏,所以才出手连搓许世亨的威风,正是要逼许世亨落在下风、不敢另做他顾。

    此时他的计划已成功了一小半,却叫许世亨看出了端倪,不免有些惊愕,好在他久修道门心决,深谙“宠辱不惊”之理、养气功夫到家,才没露出什么破绽,面不改色地与许世亨对视着。

    良久,许世亨才又笑了笑,问道:“什么喜事?”

    “我想出了个妙计,可保许太爷性命无忧。”

    “性命无忧?”许世亨一怔,“难不成是哪路的英雄要取许某的人头?”

    任舟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要说是英雄嘛,又跟你我这种不大一样,但无论是哪路的英雄,见到他都难免要矮上几分——”

    说着话,他以眼色瞟向了皇宫的方向。

    许世亨心领神会,面色一变,过了半晌,犹豫着问道:“这个玩笑可不好开。”

    任舟悠然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问道:“许太爷最近曾听到过蒋捕头的消息么?”

    “听说他被发现死于六扇门的地牢中,正要择日下葬,却没有凶手——”

    讲到此处,许世亨悚然一惊,盯着任舟:“莫非他是——”

    任舟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又露出一种“天知地知”的笑容,许世亨更是惊疑不定,低声问:“为什么?”

    “因为他已接到了御旨。”任舟眨了眨眼睛,故意含混不清地说道。

    许世亨吃惊不已。所谓关心则乱,他由市井中搏得了现今的地位,最为在意的当然就是这份家业和自己的这条命了。此时任舟的话虽然有些玄虚,可事关己身,慌张间也不由得信了两分。

    见对方挢舌不下,任舟趁热打铁地说道:“太爷向来跟京中官宦豪商交好,近些天来,关系是否如旧?”

    “近些天——”

    许世亨略迟疑了一下,最终老老实实地答道:“有些疏于走动了。”紧跟着又问:“莫非这就是预兆?”

    任舟心知这是由于各家都忙于与宫中的二位“新皇”联络之故,当然无暇理会许世亨这种街头草莽,当下却不挑明,只是故作玄虚地笑了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可他的这番姿态在许世亨的眼中便无疑是种肯定的答复。

    眼见“事实俱在”,他无疑多信了几分,思忖片刻,又半是逞强、半是怀疑地问道:“老朽在京城中经营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什么变故,却为何突然招致圣上不喜?”

    任舟反问:“湛泸现世,这件事太爷听说过么?”

    “当然。”许世亨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有什么干系?”

    “干系重大。”任舟神情严肃地答道,“这把剑历来被认为是天子之剑,身负国祚。前北方绿林道总龙头张一尘更是要假此威名来图谋不轨,就像是刘邦斩蛇一样。好在蒋捕头早有防备,命我接连挫败了他的计划,最终更是将他一举击毙了。”

    许世亨身居京中,与杭州相隔万里,对此事即便有所耳闻,却也不甚了了,先前已听说过任舟屡次破坏张一尘的好事,此时见他重提旧事,更无猜疑,只是连连点头。

    见状,任舟从容一笑,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这件事到此本该了结了,可圣上却偏信了阉宦‘侠以武犯禁’的谗言,迁怒于江湖人士,打算借此斩草除根。首当其冲的便是足下这样的京中大枭。”

    许世亨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问道:“那蒋涵洋——”

    “他食皇禄、报君恩,早已将江湖义气忘得干干净净了。先是派人伏击暗算我,未果之后便假称有赏、把我诓到了六扇门去,实际却是要拿我的头去请赏,如非我见机得早,此时已成了无名亡魂。”

    说着话,他便将衣襟扯开了些,露出了身上的伤痕来。

    如果说先前许世亨还有什么犹豫,那在任舟这番半真半假、有鼻子有眼的话说完以后,再见到那身新伤,也就全然相信了,当下一咬牙,问道:“任大侠的‘妙计’,可是要——”他拿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任舟却摇了摇头:“那不过是奸人所惑,一时蒙蔽了圣听而已。”

    “那你是——”许世亨大惑不解。

    “那就要看太爷能否放得下京中的产业了。要是放得下的话,尽早脱身,靠着先前积攒下的家私隐姓埋名,当个富家翁也未尝不可。左右我已把话传到了,可算是仁至义尽。”

    “当然,当然,在下铭感五内。”

    许世亨拱了拱手,又低声问道:“那要是放不下呢?”

    “那就不妨想个办法帮我混进皇城中,让我有机会诛杀阉宦,再对圣上痛陈利弊,想来圣上一定能想清楚其中关节。到时候劝谏有功,其中自然也有太爷的一份。”

    “那要是想不清呢?”

    “那这件事便全在我身上了,跟许太爷没什么关系。”一边答话,任舟一边轻轻将手中的筷子拗断了,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许世亨会意,面色乍阴乍晴地变幻了半晌,最终问道:“任大侠准备何时进宫?”

    “宜早不宜迟,否则难保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任舟回头瞥了一眼窗外,天色已有些晦暗,淡然道:“就在今晚,太爷有什么门路么?”

    许世亨眉头紧蹙,思索了一会才重重点头,答道:“入夜以后,皇宫中便会有粪车出入、清理秽物。我跟掌管此事的公公有些交情,能够攀谈几句,要是少侠不介意的话可以乘隙混入其中。”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也算不了什么。”任舟毫不犹豫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