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从办公楼出来，方斌深吸了几口气，头顶的太阳懒洋洋地照在身上——自己却完全没有回去休息的念头。
缺少证据的事师父早就心知肚明，那天不知为什么突然改了口。是原本就是虚与委蛇，还是又有别的什么事？想起那天被按在椅子上，挣扎嘶吼的张小军，无论如何应该不会是在编故事……
“嗡嗡——嗡嗡”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这又是谁？方斌扫了眼那不认识的号码，有些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你好，请问你……”
“喂，方斌！你干嘛呢？”一个女生立刻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好像有那么一丝熟悉，但又想不太起来。
“嗯——请问你是哪位？”
“我？我是肖庆庆啊！……你可真行，这才几天就听不出来了？”
肖庆庆原本欢快的声音立刻带上了不满。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方斌有些无语，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吗？你可是警察叔叔唉……”
“警察很忙的，你到底有没有事儿，没事儿的话我就先挂了。”
“别！我有事儿……那个，我有个很大的八卦要跟你讲，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八卦？我听什么八卦……嗯？你说的是‘那种’八卦？”方斌刚要拒绝，突然想起了“八卦”这个词的含义。
“嗯嗯嗯，就是‘那种’八卦，而且还是很大很大的八卦。”肖庆庆连声应道，甚至隔着手机方斌都能想象出她脸上又贼又兴奋的表情。
“嗯，行吧。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
“我现在在……嗯……哦，好……我在福运茶楼，天山路上那家，你从警局一路开过来，应该就能看到。”
肖庆庆支支吾吾了片刻，给出了一个地址。
茶楼？方斌有些头疼……行吧，反正打听消息重要，在哪都一样。
“行，我一会儿就到。”
“好！那一会儿见……走走，快点儿……”
方斌看着挂断的手机，心里泛起嘀咕，这个肖庆庆怎么感觉怪怪的？她还在跟谁说话呢？
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方斌就到了地方。
“福运茶楼。”方斌抬头看了看那块雕刻精美的牌匾，暗自叹了声，这名字——真是可惜了这么贵的装修了。
进了门，茶楼里一贯的红木桌椅、屏风隔断，还有各种不知叫什么的木头架子，摆设的物件看起来也价值不菲。
“方斌，这边儿！”
就在方斌有些恍惚时，肖庆庆的声音从靠里面的位子出来。
方斌快步走了过去，那有一个不大的方桌，刚好够两个人坐，靠外面是一面木雕的屏风，隐隐约约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你怎么还是呆头呆脑的？”肖庆庆笑着示意方斌在自己对面坐下。
“你在这儿躲着我哪找得着？”方斌没忍住，还是呛了回去。
“切……”
“您好，二位，现在给您上茶？”
这时，茶娘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方斌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后面竟然站了个人？
“行，上茶吧。”
茶娘闻言，稍稍挪开屏风，袅袅地走上前来，对两人微微一福，轻轻勾起茶碗上的碗盖儿，给两位客人倒好了茶。
这一套娴熟的动作看得方斌一愣，心想这喝个茶还有这么多门道儿……
“行了，放着吧，需要添了再叫你。”肖庆庆瞥了眼方斌，淡淡地对茶娘说道。
“好，您二位请慢用。”茶娘温柔地答道，随后不紧不慢地放置好茶壶，侧身挪回了屏风，然后悄然离去，整套动作除了说话竟没有一丝别的声响。
“别看了，人家一个月好几万的工资，你养不起。”肖庆庆拿起茶碗盖儿，吹了吹，语气听上去不咸不淡的。
“额……”方斌回过神来，有些尴尬，急忙找个话题遮掩刚才的失态，“你不是说有‘八卦’吗？是什么八卦？”
“哼，我还以为你看见美女就忘了来干啥呢……”肖庆庆把胳膊撑在桌子上，撇着嘴看着方斌，整个人的画风跟刚刚茶娘在时的高冷完全变了样。
“没没……我没来过，第一次见有些新奇。”
“哼……”肖庆庆摇了摇脖子，伸手从桌子下摸出一个平板电脑，随手划了划，退到了方斌面前。
“嗯？……这是……程君平？”方斌低头才看了两秒，顿时震惊在那儿。
“嗯。”
“这，里面这女孩是谁？”
“早些年师大的学生……名字都写在文件名上了。”肖庆庆低声说道。
方斌赶忙退出视频，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三四十个类似的视频图标，每个图标的下面都写着不同的名字。
“这，这些都是？”
“嗯。”
方斌看着这些视频，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在视频名字里寻找着……
找到了！陈子涵！
方斌手指有些抖动地点开了视频，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这竟然是程君平和陈子涵发生关系时的视频，看样子应该是在一个酒店里……
突然，方斌发现了不对，陈子涵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看，陈子涵的表情是不是不太对？”
“嗯，”肖庆庆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显然她早就发现了这点，“看上去迷迷糊糊的，感觉像是被人下药了……”
“或者说是完全醉过去了，”方斌快速说道，“陈子涵的酒量非常小，差不多沾酒就倒。不管怎么样，这都说明当时陈子涵不是正常的状态，不管是被灌醉还是下药，程君平强奸的罪名都跑不了！”
方斌说到这儿不禁有些激动，不过转而又冷静下来。
“这些视频你是从哪弄来的？”
“他电脑里呗。”肖庆庆有些嫌弃地瞄了眼视频画面，真不该听她们鼓动，这玩意儿存自己机子里，好像自己私藏黄片儿似的。
“就办公室的那个电脑，当初你们还想看来着……”
“嗯？你是怎么知道他密码的？”
“哼，这种老男人的密码还不好猜？就那么几个……当初我是不知道他已经挂了，要不然早就偷偷试了。”肖庆庆撇了撇嘴，对自己偷窥他人隐私的事没有丝毫觉悟。
“他把这种东西放在办公室电脑里？”方斌听完有些不可置信，这么要命的东西放在办公室也不怕被人发现？
“要不然呢？放家里或者随身带着？被老婆发现了怎么办？”
“不过也是够讽刺的，你猜他那电脑的密码是多少？”
“……”
“就是他老婆生日！”
“呸！真恶心！”
“……”
方斌听着肖庆庆的吐槽，一时间觉得有些不真实，早知道这么重要的证据就在眼前，还费这么大劲调查干嘛？还险些被温清他们抢了先……
“喂，你想啥呢？”肖庆庆的手在方斌眼前晃了晃。
“哦，没啥，就是没想到这个程君平竟然还有这种癖好……他留着这些东西，也不怕被人抓了把柄……嗯？！”
“我知道了！”方斌突然忍不住喊了一声。
“擦！你要吓死我啊——你知道啥了？”
“我知道陈子涵为什么不反抗了，他TM有把柄！”方斌一时间咬牙切齿，还飙了脏话。
“……”肖庆庆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炸了毛的方斌，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陈子涵不反抗……不是因为喝醉了吗？还要什么把柄？
“对了，你这些视频还给别人看了吗？”方斌急切的问道。
“额——就给我两个死党看了。”肖庆庆说着，眼神不由往右瞟了瞟，好在此时的方斌注意力全在案子上，并没有发现。
“嗯，没事，让她们先不要往外说，交给警方处理。”
“哦，我回头跟她们说。”
“这些视频，你还有备份吗？”
“暂时没有。”
“那就……”说道这儿方斌突然愣住了，那就好？
不知为什么，想起之前去看守所提审张小军时的情景，他突然不太想就此把所有的视频都收回局里去。
“……这样，你把这些视频发我邮箱里一份。”
方斌盯着眼前那一个个标记着名字的文件，缓缓地改了口。
肖庆庆眨了眨眼，好奇地端详着这个时常在自己面前出糗的新兵蛋子。
“你把视频发给我，我这就回局里汇报。”
“你朋友那边，你帮忙叮嘱一下，别急着往外传。”
方斌说着声音黯了下去，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的话……
“好啊好啊，放心，她们都很听警察叔叔话的。”肖庆庆打断他的胡思乱想，笑眯眯地说道。
“嗯，那就说好了。我先回去了。”方斌说着站起身来。
“唉，等等！你茶还没喝呢！”
“这个，我……喝不太惯。”
“这茶可贵着呢，这一壶五千多呢。”肖庆庆拉着方斌，生怕他没尝尝就这么走了。
“啊？这么贵！”方斌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被茶娘放在桌上的那个茶壶，模样倒是精巧漂亮的很，不过看大小……估计最多也就能再倒出来这么两盏来。
“那个，我可没那么多钱，要不你先垫着，回来我再还你……”方斌越说越尴尬，心道果然这些漂亮的装修和茶娘，都不是白给的。
“嗨，你想啥呢？不用你给钱。”
“那怎么好让你一个女孩子家请客？”方斌摇了摇头，打算实在不行叫同事给自己转点儿，救个急？
“不是我请客，”肖庆庆看着他捉急的模样竟然有些可爱，“是有人听说能看又帅又有责任感的警察小哥哥，自愿资助我哦。”
“嗯？什么意思？”方斌狐疑地看着她，又往四周找了找，并没有发现可疑对象。
“行了，别找了，你快回去汇报吧。”
“我们等着你伸张正义呢……有消息记得跟我分享啊，好多人等着呢。”
“嗯。”
方斌在路口犹豫了许久，最后决定还是先回局里。
原本他是想去看看张小军的，他们几人谋划了这么久，最缺的还是这份实质性的证据。如果能给他看一眼，或者只是告诉他警方已经掌握了证据……不管怎么说，方斌还是想让他得偿所愿。
一路瞎想着回到局里已经过了中午，出乎意料地，办公室里的人竟然整整齐齐的都在。
“雪姐，怎么了这是？”
“哎，大斌你回来了……别提了，程君平的家属又找来了。”李雪见方斌回来，就像见到了亲人似的，抓着他忍不住吐槽道。
“又来了？为什么？”
按理说这个案子侦破的可算快的了，眼看都要结案了，家属又来干啥？
“来来来，大斌，你过来……”
李雪把方斌拉到电脑前，打开一个网页，密密麻麻的文字顿时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
“有人把这个案子的破案经过，还有陈子涵那个旧案，写成了小说发在网上，连名字都没怎么改……”
“嗯？什么！”方斌赶快凑上去，快速浏览起来。
果然，正如李雪所说，这里记述的跟实际几乎没什么差别，甚至连局里人事的这些弯弯绕，都写得异常生动。
“这谁发的？”
“不知道，这不正查呢……”李雪耸了耸肩，好在自己没怎么参与，“我们也是等程君平家属找来才知道这事，你师父和王局正犯愁呢，报告已经上交检察院了，这要是搞不好，又是一次驳回补充侦查。”
两个人正说着，张自强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大斌，回来了？”
“嗯。”
“来，我跟大家说一下。”张自强跟方斌打了个招呼，随即清了清嗓子朝办公室的所有人说道。
“刚才我跟王局讨论了一下，这篇文章已经在网上流传了快两个周，现在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这给我们对案子的侦破和定性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发这篇文章的人，尽量控制网络传播的影响。王局已经在联系网信办了，我们这边要赶快找到这个作者……”
“张队！”
“怎么了，李雪？”
“那个，技侦科刚刚发来消息，说已经找到了最早发出这篇文章的IP，已经能进行位置定位了。”
“嗯？定位在那里？”
“傅山区，琼海小区，五号楼到七号楼……那片小区只能确定是这三栋楼，具体哪户还不知道。”
“行，一共就三栋楼，我们现在就……”张自强说着突然一愣，身体一时间定在了原地。
同样愣在原地的，还有方斌。
“琼海小区，七号楼……张小军就住七号楼三楼东户。”
一道惊雷在方斌心头划过，这东西肯定是张小军发的，方斌赶紧让李雪帮忙查查那篇最早文章发布的时间……
“嘶——！”看着李雪屏幕上的时间，方斌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正是自己和师父第一次去找张小军的那天！看时间，应该是在自己和师父走了之后不久……
“好了，大家先待命，我出去一趟。”张自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些，阴沉着脸转头就往外走。
“咦？”
大家对张队这突如其来的表现都很诧异，一旁的李雪揪着方斌小声问道：“大斌，这是？”
“……”
方斌沉默地看着那扇被重重带上的办公室房门，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一直往下落，下落……不知道要落到哪里。
“大斌？”
“啊，没事……我去看看。”
方斌对李雪摆了摆手，追着张自强的背影跑了出去。
“师父！”
方斌从大门口追了出来，顺手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嗯，快点儿，咱们去看守所。”
张自强坐在驾驶位上，已经发动起了车子。
“师父，先别急，我有个事跟你说。”方斌坐进车子，并没急着系安全带。
“什么事？”
“咳，是这样……刚刚我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肖庆庆找我，要跟我讲八卦。”
“嗯？”张自强皱着眉，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了的不耐。
“……她给我看了个视频，程君平性侵陈子涵的视频。”方斌接着说道。
“性侵？”张自强一愣，心思直转了片刻，“确定是性侵？”
“嗯。从陈子涵的表现来看，基本可以确定。”
方斌的表情沉稳了不少，张自强看着他，本来想要再次确认的话也就此咽了回去。
“视频拿回来了吗？”
“拿回来了，就在我手机里。”
“嗯……”
张自强一下子靠在了座椅里，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似乎是犯了难。
“对了师父，还有件事。”
方斌等了一会儿，决定抢先说完。
“什么？”
“那些视频，不但我这里有，肖庆庆……嗯，还给她几个朋友看了，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发到网上去。”
“什么？！”
张自强一惊，赶紧掏出了手机搜索起来。不过不知道是关键词的问题，还是搜索平台的问题，那视频并没有很快被找到。
好在张自强并没有就此放弃，他换了几个软件，又不断更换着关键词……终于在忙活了快十分钟后，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张自强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放心，我会补偿你的……哈哈……”
“……不……要”
张自强关掉手机，把手机往车上一丢，愤愤地出了口气。
方斌一直观察着张自强，直到他把手机丢了在那里，内心才舒了口气。
“大斌，你先回去……”张自强用力捏了捏方向盘突然说道，“现在不用去找张小军了，我去一趟检察院。”
“嗯……好，师父。”方斌应了声，拉开车门，“师父你别太急，路上慢点。”
“嗯，知道了……婆婆妈妈的，臭小子！”
缺少证据的事师父早就心知肚明，那天不知为什么突然改了口。是原本就是虚与委蛇，还是又有别的什么事？想起那天被按在椅子上，挣扎嘶吼的张小军，无论如何应该不会是在编故事……
“嗡嗡——嗡嗡”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这又是谁？方斌扫了眼那不认识的号码，有些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你好，请问你……”
“喂，方斌！你干嘛呢？”一个女生立刻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好像有那么一丝熟悉，但又想不太起来。
“嗯——请问你是哪位？”
“我？我是肖庆庆啊！……你可真行，这才几天就听不出来了？”
肖庆庆原本欢快的声音立刻带上了不满。
“哦，是你啊……有什么事吗？”方斌有些无语，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吗？你可是警察叔叔唉……”
“警察很忙的，你到底有没有事儿，没事儿的话我就先挂了。”
“别！我有事儿……那个，我有个很大的八卦要跟你讲，你出来一下好不好？”
“八卦？我听什么八卦……嗯？你说的是‘那种’八卦？”方斌刚要拒绝，突然想起了“八卦”这个词的含义。
“嗯嗯嗯，就是‘那种’八卦，而且还是很大很大的八卦。”肖庆庆连声应道，甚至隔着手机方斌都能想象出她脸上又贼又兴奋的表情。
“嗯，行吧。你在什么地方？我去找你。”
“我现在在……嗯……哦，好……我在福运茶楼，天山路上那家，你从警局一路开过来，应该就能看到。”
肖庆庆支支吾吾了片刻，给出了一个地址。
茶楼？方斌有些头疼……行吧，反正打听消息重要，在哪都一样。
“行，我一会儿就到。”
“好！那一会儿见……走走，快点儿……”
方斌看着挂断的手机，心里泛起嘀咕，这个肖庆庆怎么感觉怪怪的？她还在跟谁说话呢？
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方斌就到了地方。
“福运茶楼。”方斌抬头看了看那块雕刻精美的牌匾，暗自叹了声，这名字——真是可惜了这么贵的装修了。
进了门，茶楼里一贯的红木桌椅、屏风隔断，还有各种不知叫什么的木头架子，摆设的物件看起来也价值不菲。
“方斌，这边儿！”
就在方斌有些恍惚时，肖庆庆的声音从靠里面的位子出来。
方斌快步走了过去，那有一个不大的方桌，刚好够两个人坐，靠外面是一面木雕的屏风，隐隐约约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你怎么还是呆头呆脑的？”肖庆庆笑着示意方斌在自己对面坐下。
“你在这儿躲着我哪找得着？”方斌没忍住，还是呛了回去。
“切……”
“您好，二位，现在给您上茶？”
这时，茶娘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方斌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后面竟然站了个人？
“行，上茶吧。”
茶娘闻言，稍稍挪开屏风，袅袅地走上前来，对两人微微一福，轻轻勾起茶碗上的碗盖儿，给两位客人倒好了茶。
这一套娴熟的动作看得方斌一愣，心想这喝个茶还有这么多门道儿……
“行了，放着吧，需要添了再叫你。”肖庆庆瞥了眼方斌，淡淡地对茶娘说道。
“好，您二位请慢用。”茶娘温柔地答道，随后不紧不慢地放置好茶壶，侧身挪回了屏风，然后悄然离去，整套动作除了说话竟没有一丝别的声响。
“别看了，人家一个月好几万的工资，你养不起。”肖庆庆拿起茶碗盖儿，吹了吹，语气听上去不咸不淡的。
“额……”方斌回过神来，有些尴尬，急忙找个话题遮掩刚才的失态，“你不是说有‘八卦’吗？是什么八卦？”
“哼，我还以为你看见美女就忘了来干啥呢……”肖庆庆把胳膊撑在桌子上，撇着嘴看着方斌，整个人的画风跟刚刚茶娘在时的高冷完全变了样。
“没没……我没来过，第一次见有些新奇。”
“哼……”肖庆庆摇了摇脖子，伸手从桌子下摸出一个平板电脑，随手划了划，退到了方斌面前。
“嗯？……这是……程君平？”方斌低头才看了两秒，顿时震惊在那儿。
“嗯。”
“这，里面这女孩是谁？”
“早些年师大的学生……名字都写在文件名上了。”肖庆庆低声说道。
方斌赶忙退出视频，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三四十个类似的视频图标，每个图标的下面都写着不同的名字。
“这，这些都是？”
“嗯。”
方斌看着这些视频，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在视频名字里寻找着……
找到了！陈子涵！
方斌手指有些抖动地点开了视频，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这竟然是程君平和陈子涵发生关系时的视频，看样子应该是在一个酒店里……
突然，方斌发现了不对，陈子涵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看，陈子涵的表情是不是不太对？”
“嗯，”肖庆庆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显然她早就发现了这点，“看上去迷迷糊糊的，感觉像是被人下药了……”
“或者说是完全醉过去了，”方斌快速说道，“陈子涵的酒量非常小，差不多沾酒就倒。不管怎么样，这都说明当时陈子涵不是正常的状态，不管是被灌醉还是下药，程君平强奸的罪名都跑不了！”
方斌说到这儿不禁有些激动，不过转而又冷静下来。
“这些视频你是从哪弄来的？”
“他电脑里呗。”肖庆庆有些嫌弃地瞄了眼视频画面，真不该听她们鼓动，这玩意儿存自己机子里，好像自己私藏黄片儿似的。
“就办公室的那个电脑，当初你们还想看来着……”
“嗯？你是怎么知道他密码的？”
“哼，这种老男人的密码还不好猜？就那么几个……当初我是不知道他已经挂了，要不然早就偷偷试了。”肖庆庆撇了撇嘴，对自己偷窥他人隐私的事没有丝毫觉悟。
“他把这种东西放在办公室电脑里？”方斌听完有些不可置信，这么要命的东西放在办公室也不怕被人发现？
“要不然呢？放家里或者随身带着？被老婆发现了怎么办？”
“不过也是够讽刺的，你猜他那电脑的密码是多少？”
“……”
“就是他老婆生日！”
“呸！真恶心！”
“……”
方斌听着肖庆庆的吐槽，一时间觉得有些不真实，早知道这么重要的证据就在眼前，还费这么大劲调查干嘛？还险些被温清他们抢了先……
“喂，你想啥呢？”肖庆庆的手在方斌眼前晃了晃。
“哦，没啥，就是没想到这个程君平竟然还有这种癖好……他留着这些东西，也不怕被人抓了把柄……嗯？！”
“我知道了！”方斌突然忍不住喊了一声。
“擦！你要吓死我啊——你知道啥了？”
“我知道陈子涵为什么不反抗了，他TM有把柄！”方斌一时间咬牙切齿，还飙了脏话。
“……”肖庆庆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炸了毛的方斌，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陈子涵不反抗……不是因为喝醉了吗？还要什么把柄？
“对了，你这些视频还给别人看了吗？”方斌急切的问道。
“额——就给我两个死党看了。”肖庆庆说着，眼神不由往右瞟了瞟，好在此时的方斌注意力全在案子上，并没有发现。
“嗯，没事，让她们先不要往外说，交给警方处理。”
“哦，我回头跟她们说。”
“这些视频，你还有备份吗？”
“暂时没有。”
“那就……”说道这儿方斌突然愣住了，那就好？
不知为什么，想起之前去看守所提审张小军时的情景，他突然不太想就此把所有的视频都收回局里去。
“……这样，你把这些视频发我邮箱里一份。”
方斌盯着眼前那一个个标记着名字的文件，缓缓地改了口。
肖庆庆眨了眨眼，好奇地端详着这个时常在自己面前出糗的新兵蛋子。
“你把视频发给我，我这就回局里汇报。”
“你朋友那边，你帮忙叮嘱一下，别急着往外传。”
方斌说着声音黯了下去，如果真到了那一步的话……
“好啊好啊，放心，她们都很听警察叔叔话的。”肖庆庆打断他的胡思乱想，笑眯眯地说道。
“嗯，那就说好了。我先回去了。”方斌说着站起身来。
“唉，等等！你茶还没喝呢！”
“这个，我……喝不太惯。”
“这茶可贵着呢，这一壶五千多呢。”肖庆庆拉着方斌，生怕他没尝尝就这么走了。
“啊？这么贵！”方斌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被茶娘放在桌上的那个茶壶，模样倒是精巧漂亮的很，不过看大小……估计最多也就能再倒出来这么两盏来。
“那个，我可没那么多钱，要不你先垫着，回来我再还你……”方斌越说越尴尬，心道果然这些漂亮的装修和茶娘，都不是白给的。
“嗨，你想啥呢？不用你给钱。”
“那怎么好让你一个女孩子家请客？”方斌摇了摇头，打算实在不行叫同事给自己转点儿，救个急？
“不是我请客，”肖庆庆看着他捉急的模样竟然有些可爱，“是有人听说能看又帅又有责任感的警察小哥哥，自愿资助我哦。”
“嗯？什么意思？”方斌狐疑地看着她，又往四周找了找，并没有发现可疑对象。
“行了，别找了，你快回去汇报吧。”
“我们等着你伸张正义呢……有消息记得跟我分享啊，好多人等着呢。”
“嗯。”
方斌在路口犹豫了许久，最后决定还是先回局里。
原本他是想去看看张小军的，他们几人谋划了这么久，最缺的还是这份实质性的证据。如果能给他看一眼，或者只是告诉他警方已经掌握了证据……不管怎么说，方斌还是想让他得偿所愿。
一路瞎想着回到局里已经过了中午，出乎意料地，办公室里的人竟然整整齐齐的都在。
“雪姐，怎么了这是？”
“哎，大斌你回来了……别提了，程君平的家属又找来了。”李雪见方斌回来，就像见到了亲人似的，抓着他忍不住吐槽道。
“又来了？为什么？”
按理说这个案子侦破的可算快的了，眼看都要结案了，家属又来干啥？
“来来来，大斌，你过来……”
李雪把方斌拉到电脑前，打开一个网页，密密麻麻的文字顿时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
“有人把这个案子的破案经过，还有陈子涵那个旧案，写成了小说发在网上，连名字都没怎么改……”
“嗯？什么！”方斌赶快凑上去，快速浏览起来。
果然，正如李雪所说，这里记述的跟实际几乎没什么差别，甚至连局里人事的这些弯弯绕，都写得异常生动。
“这谁发的？”
“不知道，这不正查呢……”李雪耸了耸肩，好在自己没怎么参与，“我们也是等程君平家属找来才知道这事，你师父和王局正犯愁呢，报告已经上交检察院了，这要是搞不好，又是一次驳回补充侦查。”
两个人正说着，张自强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大斌，回来了？”
“嗯。”
“来，我跟大家说一下。”张自强跟方斌打了个招呼，随即清了清嗓子朝办公室的所有人说道。
“刚才我跟王局讨论了一下，这篇文章已经在网上流传了快两个周，现在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这给我们对案子的侦破和定性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发这篇文章的人，尽量控制网络传播的影响。王局已经在联系网信办了，我们这边要赶快找到这个作者……”
“张队！”
“怎么了，李雪？”
“那个，技侦科刚刚发来消息，说已经找到了最早发出这篇文章的IP，已经能进行位置定位了。”
“嗯？定位在那里？”
“傅山区，琼海小区，五号楼到七号楼……那片小区只能确定是这三栋楼，具体哪户还不知道。”
“行，一共就三栋楼，我们现在就……”张自强说着突然一愣，身体一时间定在了原地。
同样愣在原地的，还有方斌。
“琼海小区，七号楼……张小军就住七号楼三楼东户。”
一道惊雷在方斌心头划过，这东西肯定是张小军发的，方斌赶紧让李雪帮忙查查那篇最早文章发布的时间……
“嘶——！”看着李雪屏幕上的时间，方斌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正是自己和师父第一次去找张小军的那天！看时间，应该是在自己和师父走了之后不久……
“好了，大家先待命，我出去一趟。”张自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些，阴沉着脸转头就往外走。
“咦？”
大家对张队这突如其来的表现都很诧异，一旁的李雪揪着方斌小声问道：“大斌，这是？”
“……”
方斌沉默地看着那扇被重重带上的办公室房门，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一直往下落，下落……不知道要落到哪里。
“大斌？”
“啊，没事……我去看看。”
方斌对李雪摆了摆手，追着张自强的背影跑了出去。
“师父！”
方斌从大门口追了出来，顺手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嗯，快点儿，咱们去看守所。”
张自强坐在驾驶位上，已经发动起了车子。
“师父，先别急，我有个事跟你说。”方斌坐进车子，并没急着系安全带。
“什么事？”
“咳，是这样……刚刚我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肖庆庆找我，要跟我讲八卦。”
“嗯？”张自强皱着眉，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了的不耐。
“……她给我看了个视频，程君平性侵陈子涵的视频。”方斌接着说道。
“性侵？”张自强一愣，心思直转了片刻，“确定是性侵？”
“嗯。从陈子涵的表现来看，基本可以确定。”
方斌的表情沉稳了不少，张自强看着他，本来想要再次确认的话也就此咽了回去。
“视频拿回来了吗？”
“拿回来了，就在我手机里。”
“嗯……”
张自强一下子靠在了座椅里，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似乎是犯了难。
“对了师父，还有件事。”
方斌等了一会儿，决定抢先说完。
“什么？”
“那些视频，不但我这里有，肖庆庆……嗯，还给她几个朋友看了，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发到网上去。”
“什么？！”
张自强一惊，赶紧掏出了手机搜索起来。不过不知道是关键词的问题，还是搜索平台的问题，那视频并没有很快被找到。
好在张自强并没有就此放弃，他换了几个软件，又不断更换着关键词……终于在忙活了快十分钟后，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张自强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放心，我会补偿你的……哈哈……”
“……不……要”
张自强关掉手机，把手机往车上一丢，愤愤地出了口气。
方斌一直观察着张自强，直到他把手机丢了在那里，内心才舒了口气。
“大斌，你先回去……”张自强用力捏了捏方向盘突然说道，“现在不用去找张小军了，我去一趟检察院。”
“嗯……好，师父。”方斌应了声，拉开车门，“师父你别太急，路上慢点。”
“嗯，知道了……婆婆妈妈的，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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