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氏为外戚
在上郡戍边的几年里，王离一直和扶苏相安无事。
王离想要的并不多，在严苛的秦法和乾纲独断的始皇治下，不犯错不获罪，能护住频阳王氏的安危，保证家族的荣华富贵就够了。
至少表面上看，王离是这样的人。
如果说撕葱一类的二代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
那王离可以说是衔着金虎符出生的。
没办法，王翦王贲父子实在太能打了，
一门两列侯，不说放在秦朝，就是放在整个中国历史的长河里，也是相当炸裂的。
人人都羡慕王离，可王离并不羡慕自己。
他只想逃离，如同他的名字一样。
人们都知道他大父、父亲都是列侯，
六王毕，四海一，六国中有五国是王翦父子打下来的。
可王离从小生活在二人的光辉，或者说阴影下面，从小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王离身上的期望很高，自然也被所有人的目光审视着。
他的表现、成败，能否撑起王氏很重要。
至于他的心思如何，志向如何，则不重要，
无人知晓，也没人想去知晓。
王离的脾气不错，他很少发怒，不管是为人处事还带兵打仗，都是稳重见长。
如同王家祖传带兵打仗的风格一样。
在帝国的北部军中，他虽然一直不甘于屈居蒙恬之下，但也从来没有和蒙恬针锋相对过。
他从来没让蒙恬和始皇帝找出把柄来。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在谒者带着始皇帝的诏命来到上郡时，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谒者宣诏之后扶苏自杀，蒙恬下狱，
王离代替蒙恬的位置，赵成代替了扶苏的位置。
王离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北部军的主帅，他以为自己终于能一展身手，成就一番功业了。
但现实给他迎头浇上了一盆冷水。
因为赵成的嚣张跋扈，根本不是彬彬有礼的扶苏所能比的。
有了对比，王离才知道他一直视为绊脚石的长公子是多么的好相处。
赵成监军的第二天，就把他手下的那些郎官全都安插进了北部军中。
秦军有过则罚，有功则赏，这些空降的郎官惹得原本战功累累的老秦人军官们敢怒不敢言，
再加上这帮人在皇帝身边耀武扬威惯了，来到军纪森严的边军，短短几天时间就被军中的法吏抓走了五六个。
但最后王离还是不得不把这帮犯纪的郎官放掉，又因此惹了众怒。
因为郎官们的背后是赵成，赵成的背后是赵高和李斯，
没了扶苏，王离只能一心翼翼的侍奉着赵成。
但自己这些天的隐忍都付之东流，因为赵成的尸体就躺在自己面前。
事情发生不过三五分钟时间，赵成的身体还没冷透，
伤口处咕嘟咕嘟的血流渐渐变弱了，从喷泉变成了小溪，细细地往外冒。
而杀死赵成的凶器，是自己的剑。
王离知道就算自己混身都是嘴，也说不清了。
王离少有的失去了理智，嘶吼着命令手下将屈诚拿下，抽了手下的刀就要砍了屈诚。
“放开。”身后传来扶苏的暴喝。
王离吃了一惊，这声音，如此熟悉，竟然有几分像是始皇帝？
王离回头，
此时帐外的夕阳打在扶苏背上，王离有些看不清楚。
金色的光芒打在扶苏身上，朦胧中众人仿佛看见了那个永远面容冷峻，高高在上的人，
毕竟亲生父子，扶苏的样貌、身形本就像始皇帝，
王离腿一软，差点没跪下来。
“你们都下去。”扶苏对着屈诚摆手。
“公子。”屈诚看了看还没冷静下来的王离，有些担心扶苏的安全
“无妨。”扶苏用秦语答道。
扶苏和蒙恬的人一起退了出去。
外堂一下子宽敞起来。
“让你的人也出去。”扶苏看起来是商量，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语气。
王离一皱眉，还是让所有人退了出去。
外堂一下子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我该先称呼王将军为武城侯，还是内兄呢？”扶苏开口。
王离蒙恬二人皆是一楞。
见二人没有作声，扶苏也不端着了，眼睛四下扫了扫，想抽把椅子坐，
找了一圈却反应过来，秦朝哪有椅子啊。
实在是找不到地方坐，望了望堂中首座上的案头，觉得高低合适，便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
随后扶苏也没有请站着的王离蒙恬二人入座的意思。
王、蒙二人面面相觑，心想长公子这唱的是哪出啊。
“先从武城侯开始讲起吧。”扶苏自顾自开口。
“李斯和赵高给武城侯了开了什么价码？北部军？还是太尉？”
“左相和中车府令并未和臣有过接触，更谈不上什么承诺。”王离下意识澄清。
“我不想查，也查不了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交易，”扶苏摆摆手。
“我只是想提醒武城侯，他们答应你的，他们给不了，因为现在我还活着，就不可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退一万步讲，就算赵高李斯篡位成功，他们会信守和你的承诺？我直说吧，他们承诺的一切，你都得不到，王氏的富贵，你也守不住，到头来你还是会在上郡呆到死。”
历史上的王离，到死也没能再回咸阳一步，六国造反复辟后，王离在项羽手下战败，连最后的生死都未知。
“李斯和赵高是什么人，你我三人都再清楚不过。”
王离闻言，不得不重新审视了自己眼前的处境。
的确，不管是北部军还是太尉，王离得到的都是赵高和李斯的口头承诺。
至于把宝押在胡亥身上？
别逗了，先不说胡亥的能力和德行如何，胡亥娶的是可是李斯的女儿李氏，
而扶苏，娶的是王离的妹妹，正儿八经是王离的妹夫。
如果连近在眼前扶苏都不能把握住，指望远在天边的胡亥对自己委以国事，那是痴人说梦。
眼下始皇帝已经死了，而自己已经卷入争夺皇位的漩涡，要么胡亥要么扶苏，王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相比于接触甚少的胡亥，以及深不可测的李斯和阴沉的赵高
王离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扶苏。
只是，他还需要扶苏给出一个明确的承诺，
一个明确的回报。
“武城侯现在可以将我绑了，拿去向李斯赵高二人请功，”扶苏添了最后一把火。
王离深思良久，并未动手。
“长公子，我身为长公子内兄，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王离叹气。
眼见火候到了，扶苏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如果搞不定王离，扶苏后面的所有计划没法实施，
单靠他和蒙恬，没法完全掌控大秦的军方。
虽然心里高兴，扶苏脸上却面色一紧，正了正衣襟，
随后他离席下拜，将王离请到上座。
“贞儿既是我正妻，若我继承大统，贞儿就是大秦的皇后。”扶苏郑重道。
王离一听，刚坐下去的屁股又弹了起来。
“前因昌平君之事，我与父皇心有芥蒂，也因此辜负了贞儿，此次回去，我会好好对待贞儿，和贞儿诞育世子。”
王离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打消了。
“臣为长公子，肝脑涂地。”王离长跪于地。
王离得到了他想要的筹码。
开玩笑，这可不比什么太尉左相的强一万倍？
扶苏如果真立自己的妹妹为后，那妹妹所生的儿子，岂不就是未来的三世皇帝？
秦汉的外戚哎，但凡外戚家主，哪个人不得叫一声常务副皇帝？
还有什么比成为皇帝的母族更能让王氏显贵的吗？
自己百年后要是地下见了大父、父亲，二人高低得请自己喝两杯。
到了这一刻，王离才真正铁了心要跟扶苏干。
给我北部军？给我内史？长公子开玩笑，我堂堂武城侯，你当我是什么人？
什么？我妹妹是未来的皇后？
妹夫你可千万别把我当人。
很多时候，底下人要的并不多，
一个有分量的承诺就够了。
说白了想让别人跟着你混
你得让手下人有奔头才行
能穷一时，不能穷一世。
关键时刻更要拿得起放得下，敢放弃足够的利益，不然别人凭什么跟着你玩命？
“内史，朝局稳定之后，我会调你回京，升你做左相。”
蒙恬拜谢，他早就下写决心跟着扶苏，有没有左相都无所谓，扶苏的信任和重用才无价。
“内兄，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王离也没问，他知道扶苏自有安排。
“父皇一死，六国的余孽蠢蠢欲动。这天下，将乱。”
作为帝国年轻一代的中枢精英，王离蒙恬都对大秦危机四伏的现状心照不宣。
王离开始庆幸自己的选择。
“我会命你为将军，若六国死灰复燃？”
“老秦人就再灭他们一次！”
王离想要的并不多，在严苛的秦法和乾纲独断的始皇治下，不犯错不获罪，能护住频阳王氏的安危，保证家族的荣华富贵就够了。
至少表面上看，王离是这样的人。
如果说撕葱一类的二代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
那王离可以说是衔着金虎符出生的。
没办法，王翦王贲父子实在太能打了，
一门两列侯，不说放在秦朝，就是放在整个中国历史的长河里，也是相当炸裂的。
人人都羡慕王离，可王离并不羡慕自己。
他只想逃离，如同他的名字一样。
人们都知道他大父、父亲都是列侯，
六王毕，四海一，六国中有五国是王翦父子打下来的。
可王离从小生活在二人的光辉，或者说阴影下面，从小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王离身上的期望很高，自然也被所有人的目光审视着。
他的表现、成败，能否撑起王氏很重要。
至于他的心思如何，志向如何，则不重要，
无人知晓，也没人想去知晓。
王离的脾气不错，他很少发怒，不管是为人处事还带兵打仗，都是稳重见长。
如同王家祖传带兵打仗的风格一样。
在帝国的北部军中，他虽然一直不甘于屈居蒙恬之下，但也从来没有和蒙恬针锋相对过。
他从来没让蒙恬和始皇帝找出把柄来。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在谒者带着始皇帝的诏命来到上郡时，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谒者宣诏之后扶苏自杀，蒙恬下狱，
王离代替蒙恬的位置，赵成代替了扶苏的位置。
王离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北部军的主帅，他以为自己终于能一展身手，成就一番功业了。
但现实给他迎头浇上了一盆冷水。
因为赵成的嚣张跋扈，根本不是彬彬有礼的扶苏所能比的。
有了对比，王离才知道他一直视为绊脚石的长公子是多么的好相处。
赵成监军的第二天，就把他手下的那些郎官全都安插进了北部军中。
秦军有过则罚，有功则赏，这些空降的郎官惹得原本战功累累的老秦人军官们敢怒不敢言，
再加上这帮人在皇帝身边耀武扬威惯了，来到军纪森严的边军，短短几天时间就被军中的法吏抓走了五六个。
但最后王离还是不得不把这帮犯纪的郎官放掉，又因此惹了众怒。
因为郎官们的背后是赵成，赵成的背后是赵高和李斯，
没了扶苏，王离只能一心翼翼的侍奉着赵成。
但自己这些天的隐忍都付之东流，因为赵成的尸体就躺在自己面前。
事情发生不过三五分钟时间，赵成的身体还没冷透，
伤口处咕嘟咕嘟的血流渐渐变弱了，从喷泉变成了小溪，细细地往外冒。
而杀死赵成的凶器，是自己的剑。
王离知道就算自己混身都是嘴，也说不清了。
王离少有的失去了理智，嘶吼着命令手下将屈诚拿下，抽了手下的刀就要砍了屈诚。
“放开。”身后传来扶苏的暴喝。
王离吃了一惊，这声音，如此熟悉，竟然有几分像是始皇帝？
王离回头，
此时帐外的夕阳打在扶苏背上，王离有些看不清楚。
金色的光芒打在扶苏身上，朦胧中众人仿佛看见了那个永远面容冷峻，高高在上的人，
毕竟亲生父子，扶苏的样貌、身形本就像始皇帝，
王离腿一软，差点没跪下来。
“你们都下去。”扶苏对着屈诚摆手。
“公子。”屈诚看了看还没冷静下来的王离，有些担心扶苏的安全
“无妨。”扶苏用秦语答道。
扶苏和蒙恬的人一起退了出去。
外堂一下子宽敞起来。
“让你的人也出去。”扶苏看起来是商量，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语气。
王离一皱眉，还是让所有人退了出去。
外堂一下子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我该先称呼王将军为武城侯，还是内兄呢？”扶苏开口。
王离蒙恬二人皆是一楞。
见二人没有作声，扶苏也不端着了，眼睛四下扫了扫，想抽把椅子坐，
找了一圈却反应过来，秦朝哪有椅子啊。
实在是找不到地方坐，望了望堂中首座上的案头，觉得高低合适，便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
随后扶苏也没有请站着的王离蒙恬二人入座的意思。
王、蒙二人面面相觑，心想长公子这唱的是哪出啊。
“先从武城侯开始讲起吧。”扶苏自顾自开口。
“李斯和赵高给武城侯了开了什么价码？北部军？还是太尉？”
“左相和中车府令并未和臣有过接触，更谈不上什么承诺。”王离下意识澄清。
“我不想查，也查不了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交易，”扶苏摆摆手。
“我只是想提醒武城侯，他们答应你的，他们给不了，因为现在我还活着，就不可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退一万步讲，就算赵高李斯篡位成功，他们会信守和你的承诺？我直说吧，他们承诺的一切，你都得不到，王氏的富贵，你也守不住，到头来你还是会在上郡呆到死。”
历史上的王离，到死也没能再回咸阳一步，六国造反复辟后，王离在项羽手下战败，连最后的生死都未知。
“李斯和赵高是什么人，你我三人都再清楚不过。”
王离闻言，不得不重新审视了自己眼前的处境。
的确，不管是北部军还是太尉，王离得到的都是赵高和李斯的口头承诺。
至于把宝押在胡亥身上？
别逗了，先不说胡亥的能力和德行如何，胡亥娶的是可是李斯的女儿李氏，
而扶苏，娶的是王离的妹妹，正儿八经是王离的妹夫。
如果连近在眼前扶苏都不能把握住，指望远在天边的胡亥对自己委以国事，那是痴人说梦。
眼下始皇帝已经死了，而自己已经卷入争夺皇位的漩涡，要么胡亥要么扶苏，王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相比于接触甚少的胡亥，以及深不可测的李斯和阴沉的赵高
王离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扶苏。
只是，他还需要扶苏给出一个明确的承诺，
一个明确的回报。
“武城侯现在可以将我绑了，拿去向李斯赵高二人请功，”扶苏添了最后一把火。
王离深思良久，并未动手。
“长公子，我身为长公子内兄，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王离叹气。
眼见火候到了，扶苏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如果搞不定王离，扶苏后面的所有计划没法实施，
单靠他和蒙恬，没法完全掌控大秦的军方。
虽然心里高兴，扶苏脸上却面色一紧，正了正衣襟，
随后他离席下拜，将王离请到上座。
“贞儿既是我正妻，若我继承大统，贞儿就是大秦的皇后。”扶苏郑重道。
王离一听，刚坐下去的屁股又弹了起来。
“前因昌平君之事，我与父皇心有芥蒂，也因此辜负了贞儿，此次回去，我会好好对待贞儿，和贞儿诞育世子。”
王离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打消了。
“臣为长公子，肝脑涂地。”王离长跪于地。
王离得到了他想要的筹码。
开玩笑，这可不比什么太尉左相的强一万倍？
扶苏如果真立自己的妹妹为后，那妹妹所生的儿子，岂不就是未来的三世皇帝？
秦汉的外戚哎，但凡外戚家主，哪个人不得叫一声常务副皇帝？
还有什么比成为皇帝的母族更能让王氏显贵的吗？
自己百年后要是地下见了大父、父亲，二人高低得请自己喝两杯。
到了这一刻，王离才真正铁了心要跟扶苏干。
给我北部军？给我内史？长公子开玩笑，我堂堂武城侯，你当我是什么人？
什么？我妹妹是未来的皇后？
妹夫你可千万别把我当人。
很多时候，底下人要的并不多，
一个有分量的承诺就够了。
说白了想让别人跟着你混
你得让手下人有奔头才行
能穷一时，不能穷一世。
关键时刻更要拿得起放得下，敢放弃足够的利益，不然别人凭什么跟着你玩命？
“内史，朝局稳定之后，我会调你回京，升你做左相。”
蒙恬拜谢，他早就下写决心跟着扶苏，有没有左相都无所谓，扶苏的信任和重用才无价。
“内兄，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王离也没问，他知道扶苏自有安排。
“父皇一死，六国的余孽蠢蠢欲动。这天下，将乱。”
作为帝国年轻一代的中枢精英，王离蒙恬都对大秦危机四伏的现状心照不宣。
王离开始庆幸自己的选择。
“我会命你为将军，若六国死灰复燃？”
“老秦人就再灭他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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