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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血缘疑团

    关于孙迟两家的恩怨,高梁和李永秋算是捋明白了。可是到底谁是杀害常亚芹的凶手,依然是没有头续。

    “那天你到底去老孙家做什么?把这件事详细给我们讲一讲!”李永秋语气十分不耐烦。

    高梁一向觉得李永秋的审讯风格是出其不意,现在看来,自己对他的看法是非常正确的。

    迟伟明皱着眉,看似努力地回忆了一会儿,告诉他们:“我那天是因为好几天没有看到小凤了,想去他家问问小凤的情况。虽然他们不同意我们俩人的婚事,但是孙叔对我的态度一直还算不错。”

    “那时候大概是几点钟?”李永秋紧跟着问了一句。

    “大概是上午十点钟左右。一般这个时候,常亚芹都出去打麻将,只有孙叔自己在家,所以我想去问问小凤哪去了,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了,我怕是他们把小凤关在家里。”迟伟明语气很是可怜。

    “你进去以后,他家是什么情况?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高梁当天和陈利明在十点半左右进入现场。这时间隔的太近了,根本无法从死亡时间判断作案时间。

    “我进去的时候,院子里是没有人的,可是门却没锁。”迟伟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诚恳,“我本来想找找他们的,可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见到人,也没等到人。我也不敢再多做停留,所以就离开了。”

    “你只在院子里转,有没有到别的地方?”李永秋继续追问。

    “你是说屋子里吗?我怎么可能进去?人不在家,我闯进屋子里,那我成什么人了?”迟伟明对于这种猜测觉得很受侮辱。

    这个说法,就更奇怪了!按照李永秋在周围邻居排查的情况来看,曾经是有三拨人进入院子,又全部离开,始终没有人员在时空重叠。按照这种说法,常亚芹始终都在家里,怎么迟伟明去的时候却不见任何人?难不成那时候常亚芹已经在屋子里遇害了?可是这样的话,凶手最大可能性是她的儿子儿媳。

    那么迟伟明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高梁和李永秋心里都“画魂儿”【注1】,不敢确定。

    傍晚的时候,审讯暂时告一段落。由辅警看守迟伟明在办案区吃盒饭;高梁和李永秋回到一中队办公室,边吃饭边和其他人碰了碰这几天的排查情况。

    晚饭很简单,是陈利明请客,依然是门口的大包子!

    黎麦早就回来了,已经开吃了,嘴里塞得满满当当。“高师傅,今天我问了孙成岩的儿子孙旺峰。在案发当天早晨他带着媳妇隋庆余回到了自己家,原因是隋庆余马上就要临产了,需要去妇产医院住院,可是他们小两口没有多少钱,想要回去啃老。他说,当时他妈还活着,他爸也在家,就把他们一顿臭骂,说什么也不给钱。隋庆余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哭了起来,说是不给钱就让自己的婆婆常亚芹去伺候月子,要不然这孩子就不生了!”

    王彤佳也部分证实了黎麦的审讯内容,“是啊,隋庆余和孙旺峰说的差不多。也说是因为孩子即将临盆,他们要跟公公婆婆要些钱去住院。据说当时她的婆婆公公都是在家的。隋庆余的意思是婆婆愿意拿出一些钱给她去住院,自己也愿意伺候儿媳妇生孩子;可是她却不愿意,因为婆婆的名声实在是太坏了,她怕自己在生孩子的过程,与她相处不来,反倒被气出毛病,落下月子里的病根。”

    这几天李乐峰也没有回家,听完他们两个的叙述,告诉他们:“口供有些出入也是正常的。不管他们和父母之间的矛盾是什么,这夫妻二人能够证实当时那老两口是在家的就行了,更证明了常亚芹在那个时候还是活着的。”

    “可是这就有些奇怪了!”高梁觉得这起案件已经从婚恋案变成了家庭伦理案,现在又变成了悬疑案,“迟伟明说,他在上午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曾经到了老孙家里。不过,他没有见到任何人,只在院子里停留了一会儿又很快离开了。”

    说完,他拿起一个包子就放在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问李永秋:“你排查的时候,前院老太太看见了什么,怎么和这些人说的有些对不上?”

    李永秋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孙旺峰和隋庆余在家里跟孙家父母争吵,证明孙成岩当时在家;而在迟伟明到达孙家之后,却说院子里没有人;按照排查的结果,在高梁他们抵达现场之前,孙成岩刚刚从外面回来,发现了尸体。你们发现了吗?孙成岩到底在什么地方?在多份笔录中都不一样!”

    “你找的那个老妇人会不会因为年纪大、眼睛花,看不清楚人呢?再加上这时候乍暖还寒,每个人穿的都差不多的大衣,所以她看错了人。”高梁觉得,现在无论是口供还是证人的证词,没有一个对得上的,实在有些奇怪!

    “会不会是老孙家有后门,凶手能从别的地方出去?”陈利明记得,当时他们在现场里转了几圈。那一排红砖瓦房是整个村子里的最后一排,再往后可就是一片河沟,按理说,后门打开也没处藏身。

    “要不就这样,明天一早你们再回到现场看看情况。或许是当天比较乱,咱们没有查清楚。”李乐峰下了命令,“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想凶手怎么也不会飞天遁地,肯定还是在现场上做的手脚!”

    “那现在看来,主要的嫌疑就集中在迟伟明和孙成岩的身上。不过我们得先查清楚,孙成岩怎么回到现场的?”刘思宇也觉得这事情荒谬。

    “不仅如此。永秋,明天你也再去问问那户人家,是不是那老人家走神打盹了?她提供的情况和口供的情况怎么会出现了这么大的出入【注2】?这件事搞不清,作案时间就没有办法判断。”李乐峰给李永秋安排了一项工作

    “好的!”李永秋答应得很痛快,没有耍任何小性子的行为。

    实际上,他对于前排住户的排查是判断作案时间的关键。现在出现了这么大的出入,难免会让人觉得奇怪。

    “其实我倒是还有一件事耿耿于怀。”高梁说起另一件事,“记不记得我们在现场找到的那把剃骨弯刀?根据立伟和东升的指纹检测结果,那上面竟然只有孙成岩的指纹!”

    众人的目光变得很是奇怪——只有孙成岩的指纹不就意味着他就是杀人凶手吗?

    “不是那个意思。刀柄上整个指纹的形状,就是孙成岩在冲向我和利明的时候握刀的形状。”高梁向众人解释道。

    众人恍然大悟,这是不合理的!

    这把刀即使只有孙成岩一个人在用,那刀上的指纹也一定是混乱复杂的,不可能那么干净,只有孙成岩握刀时的指纹。

    “也就是说,凶手曾经擦拭过菜刀的可能性也很大;但这并不排除孙成岩就是凶手的这个可能性,因为他也很有可能随意间擦过刀柄,又用他来杀人,所以才形成了这样的指纹。”高梁最后把解释补全。

    “这个问题还得从审讯中要答案。”李乐峰告诉众人,“现在大家还是各自领着自己的任务,继续工作。现场的痕迹和凶器都已经被我们提取回来了,现在证据还是没有办法拼凑起来确定杀人凶手。”

    高梁把手中的包子三两下地塞在了嘴里,一把拎起慢悠悠喝咖啡的李永秋,“我们两个先下去,继续审讯迟伟明,我觉得这个人也得先行拘留!他的作案时间从表面证据来看,也是成立的,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将他拘留!”

    李乐峰不置可否,只是告诉他:“你先继续审讯,有什么问题咱们再研究。”

    回到审讯室,高梁看了看迟伟明的饭盒,两个包子他只咬了一小口,剩下的扔在那里,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你这是怎么了?该吃饭得吃饭!不管你是因为自己是凶手而紧张,还是觉得孙有凤被害而感到气愤,你都得把自己保护好了,才有机会接近真相。”李永秋说话一向气人。

    也因此,高梁总觉得他审讯的风格迟早有一天会把当事人说死的!

    高梁做回审讯桌后,开门见山便问:“迟伟明,你说你与孙成岩的关系还不错,他却极力反对将女儿嫁给你。这背后的原因,你是否知道是因为什么?”

    其实他还隐藏了半句话,就是:孙成岩在案发的时候,口口声声指责迟伟明就是凶手,完全看不出他们两个人关系不错的样子。

    迟伟明咬了咬嘴唇,有些难言启齿,可是在高梁迫人的威慑力之下,他还是说了。“这件事,我不敢做准,但是我是听家里的大人说过。想必你们也知道,小凤的亲生母亲不是常亚芹,那是因为当时常亚芹因为故意伤害被判了五年牢,可她的女儿在不久之后就夭折了,孙叔怕她伤心,便从外面抱回了一个女婴,也就是现在的小凤。等到常亚芹出狱回家,女婴已经五岁多了;众人骗她,说这孩子就是当年她生下的那个女婴。”

    高梁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招数,很是惊讶,“你们这么做,常亚芹从来没表示过怀疑吗?”

    “要说怀疑,也是这几年才开始怀疑的。小凤慢慢长大了,和常亚芹长的也不是十分相像,但是却很像孙叔的容貌,所以常亚芹并没有什么怀疑。”迟伟明的表情突然疲惫起来,“但是你知道,农村人爱讲闲话,常亚芹又时常的得罪人,难免有些爱嚼舌根的人偷偷告诉小凤,她并不是常亚芹的孩子。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相信,慢慢的常亚芹觉得小凤和她长的完全不像,很有可能是别人的孩子。毕竟她缺失了小凤那最初的五年成长时光。”

    李永秋听出端倪了,“你是说孙成岩因为自己的女儿已经夭折了,所以从外面随便抱出个女婴,冒充自己的女儿去安慰常亚芹。”

    迟伟明点了点头,“是啊,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听家里的大人都说过。”

    “那你知道,孙友凤其实就是孙成岩的女儿吗?”李永秋这么问是有目的,他要观察迟伟明的反应。

    迟伟明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竟然是这样,我都不知道!根本没有人跟我说过!”

    李永秋一拍桌子,“迟伟明,你别装了!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迟伟明大呼冤枉,“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私隐的事?!谁也不会告诉我呀!我是一个晚辈,更不可能打听长辈的过去事情!你们凭什么说我知道?再说,这件事与小凤的死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你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去刺激常亚芹,让她与你发生冲突……”李永秋冷笑一声,“这种把戏我们见多了!常亚芹那个人脾气比较偏执,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留着孙成凤继续在家,甚至有可能与她断绝关系。而你觉得,只要孙成凤和自己的娘家断绝了关系,你就有机会和她再在一起,所以这件事你是早就知道的!”

    迟伟明听到李永秋的分析,额头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可是嘴上却依然不依不饶,“你说这些都没有什么证据,就是在那瞎猜!我告诉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说什么都没有用。别忘了,孙成岩可在我们这呢!你知道这消息的渠道应该和孙成岩也脱不了干系吧?”高梁突然灵光一现,他突然明白李永秋为什么会那么说了。

    迟伟明虽然表现的很是惊讶,但着实演技有些差。他那个惊讶中带着太多的刻意成分,而他们仅仅从此判断是很难拿下他的口供,只能搬出落在自己手里的孙成岩。

    迟伟明突然崩溃大哭,“你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我是知道!我不但知道,而且这件事就是孙叔告诉我的!可是我怎么能说得出口,小凤是我的表妹?”

    表妹?李永秋和高梁都愣住了,这事情的走向怎么又脱离了他们的猜测?

    高梁的语气依然非常平缓,“把具体的情况跟我们说一说,看看与我们掌握的是否一致!”

    迟伟明抹干了眼泪,“我这一辈子和小凤应该算是有缘无份了。她是我的表妹,是孙叔和我姑姑在后石村生下的孩子。那时候,常亚芹已经蹲进了监狱里;我姑姑在村里守寡,就和孙成岩产生了感情。两人原本想要在一起过日子,就等着常亚芹出狱后,孙成岩和她办理离婚手续。可是常亚芹那个人是个疯子,她告诉孙成岩,如果敢和自己离婚,她就会杀了我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