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其他小说 » 2000,实验中学 » 第十九章 情感

第十九章 情感

    班里近期重新调整了座位,黎笠的前后左右大变样,新同桌季汐是一个极其天真单纯乖巧的女生,成绩前十,全班公认的人畜无害。一嗓子童声,说起话来跟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和“任我行”的咬字有的一拼。黎笠看到新同桌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不久正是季汐将黎笠挤出了第一批入团的行列,她在投票中位列第五。

    黎笠吓唬她,“哎,就因为你我才入不了团,你说怎么办吧?”季汐怔了一下,脸马上涨的通红,一副羞愧难当的表情,好像自己真做错了什么,一个劲儿摆手又忙不迭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大家投票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显然她是把黎笠的话当了真。黎笠不敢继续往下编了,怕再接下去季汐眼泪可能都要出来,“我开玩笑呢。”慌的黎笠赶紧现出原形,忙不迭解释。

    浩磊、琦译、南洋全都换了位置,山长水远,搞得黎笠上课时安分了不少,周围的新环境还待适应,或者等着他去带动。

    学校里的事暂且不表,黎笠去网吧的次数多了起来,原因是一个叫“CS”的射击游戏。其实这游戏早已风靡了一阵儿,表哥家有电脑,黎笠之前去玩过几次,听表哥说“CS”自己玩没意思,要联机打才好玩。联机就得去网吧,但以前网吧大多收费高昂,环境恶劣,时不时还可能发生火灾登上新闻头条,都是些非法存在,黎笠很少光顾。不过变化总在不经意间,时代潮流滚滚而来,小城的网吧仿佛一夜之间旧貌换新颜,随着名义上合法经营的大型网吧兴起,上网环境和价格都有了可喜的改善。和黎笠奶奶家一街之隔的地方就开了间叫“八喜”的网吧,店铺位于地下一层,有100多台机器,相较于那些藏匿在街头巷尾零星三五台机器的黑网吧而言不可同日而语。网吧从此告别了遮遮掩掩的日子,站上了台面,不过“未成年人”这个特殊标签还是将黎笠们挡在了门外,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说法。黎笠和同学们之所以选择“八喜”,除了环境好设备新等因素外,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它开在公安局隔壁。据时勒判断,网吧能开在这种地方,还敢放中学生进去的,那也只有一个原因,庙里有人。总之不管此说法是虚是实,到目前为止,黎笠在“八喜”还没被警察抓走过,碰倒是碰过一次,当时他赶紧关了游戏打开学习网站,正想着待会儿怎么蒙混过关,但人家显然没空理他们,只是在前台问了几句就走了。

    “八喜”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了十班同学的新据点,周五下午放学后在这儿能找到半个班的人。男生的常规操作都是进门前台“上机”,“网管”在电脑上操作几下,告诉你机器编号,自己找到位置坐下,开机进游戏,建房间,跟周围的同学嚷嚷着“房间XXX,赶紧进!人齐开打了!”

    剩下能做的就是满心兴奋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永远觉得机器真他妈慢。一进游戏界面,马上按“M1”“M2”分出敌我,手枪局一把“B14沙鹰”,威力虽大,但一个弹夹只有7发子弹,枪法不准就会出现打着打着换弹夹的尴尬,一声“操”后就没有然后了。手枪局中赢的一方有了钱阔气了,后面直接“B41”或者”B43”,玩狙的来把“B46”,接着“O1”“O2”“O3”“O4”“O5”一通买,最后不忘“,”“。”两个键猛点,听着“咔咔咔”子弹补满的声音顿觉霸气十足,舍我其谁。上局输的一方就没这么有底气了,来把“31”经济实惠,指望打起来运气好捡把对面的好枪翻盘。“沙1”“沙2”“箱子”“雪地”烂熟于心,谁“甩狙”牛,谁“爆头”准争论不休,网吧里经常充斥着学生们的吵嚷和叫骂,至于其他客人,可能比学生喊的还大声。这个建立在局域网联机基础上的射击游戏几乎占据了当时所有网吧三分之二的显示器。黎笠的”CS”水准在此期间稳步提升,他喜欢选游戏里的“匪徒”阵营,一把“AK47”经常把对面“警察”打的哭爹喊娘,也由此得了个“匪头”的称号,驰骋于十班CS届。

    以上就是十班男生在“八喜”的日常,十班女生来这儿一般都聊QQ。

    当然,“八喜”远不止“CS”和“QQ”那么简单,这只是表现形式,而更隐蔽的是动机,这里在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下已然成为了男女生“遇见”的场所,双方不约而同在“八喜”偶遇,彼此心中就会升腾起暧昧的气氛,同比可参照每天都“碰巧”在图书馆看到的那个TA,如果只有学习一个动力来源可能还不够。除此之外,平时心口难开的言语在这里仿佛会自然顺畅一些,或许是隐晦的地下环境和黯淡的照明光线加上起伏的情感波动共同营造了一个“大气环境”,身处其中的人都会被感染,被激励。加之毕竟网吧不能常来,所以学生们往往会把一段时间的种种情绪都释放于此,“八喜”便发生了很多故事也藏匿了许多秘密。更妙的是尽管大家身处一室,却又能通过网络制造距离,“不经意”的路过亦或回头就可以触碰到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但又好像隔着空气,刻意回避,便于含蓄。屏幕上时而展开,时而隐藏的QQ界面,头像在有节奏的闪烁,契合着心跳,勾的人心痒痒,而消息的来源可能就在左前方或右后方某台显示器前,这是当事人之间的小秘密,外人无从知晓,一张张被屏幕打亮的面庞或欣喜或期待或惆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咫尺又天涯。

    当然也有人完全不需要这么复杂,例如时勒和洛岩,欲说还休阶段已过,明目张胆卿卿我我,但大多数人之间的关系没这么简单直白,如果本来熟悉的关系突然隔开了微微的距离,那就说明有些新东西夹在其中,或明或暗。早在学期初,黎笠和南洋的课后“再见”就让他有些不自在,不过那时两人还是同桌,加上前边又有浩磊和琦译,大家嘻嘻哈哈间关系可以有很多种可能性,一些只有两人能感知的“不自然”藏在自然中,彼此应该都接收到了。现在换了座位,少了许多谋面,特意又显刻意,陌生又不陌生,该以什么样的表情相对也是头疼,黎笠并不善于处理此类关系。不过自从“八喜”出现后,网络承载了黎笠和南洋之间日益微妙的关系,完成了“陌生”和“熟悉”看似两难之间的过渡,倒也不温不火,不紧不慢,不声不息。

    这样的平衡一直持续到十二月,黎笠觉得自己和南洋的关系已然剩一层窗户纸。他判断的依据来源于内心不由自主的牵挂和有意无意的关注以及层层渗透的美好,普通同学之间显然不能有如此丰富的情绪反应。既然前进的车轮不可阻挡,再扭扭捏捏驻足不前就有矫揉造作之嫌,黎笠在一次放学后对南洋摊了牌,黄昏夜幕之间,教室中只剩二人,倒放在课桌上的板凳支棱起一只只腿脚,像丛林一样将黎笠和南洋笼罩其中,营造出一个隐秘的小空间,使之与外面窗户上偷瞄的时勒浩磊小宇一干人等隔绝。开口吓不倒黎笠,但如何开口颇令他挣扎了一番,是什么年纪就应该做什么年纪的事,说什么年纪的话,成年人的路数和措辞见的多,学不来,实在肉麻,和十几岁的世界不相符,强行使用倍感不伦不类,更为关键的是那一番言语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恐怕还有一种“至于吗”的感觉,由此黎笠认为南洋作为听的人也断然不能接受。

    黎笠避开了一切和爱情能扯上关系的字眼,他不认为这是爱情,但至于如何定义,不知道。如果再扣上男女朋友的帽子,只会让他觉得被当成了幼儿园小朋友,因为小朋友经常玩过家家的游戏,在成年人眼里那是儿戏,但黎笠可是认真的。

    “愿不愿意做他的‘她’。”最后大概就这意思。“她”是什么不重要,但一定不是“她们”。这是黎笠在心里留给南洋的位置,也是此刻他能想到的最为自然的解读。

    前半部分黎笠讲出了口,后半部分是他在这段关系中给南洋的定位,更是为自己划定的角色,并没有说出来。南洋当然是明白的,没有意外,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倒是不置可否。两人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互道再见后保持了刻意的距离,小宇赶上了快步走在前面的南洋,浩磊和时勒围住了放慢脚步的黎笠。“怎么样,怎么样,快快啥情况!?”浩磊带着得手后的笑容催促道。黎笠知道这俩人肯定认为成了,答说:“没怎么样啊,和以前一样。”时勒换成幸灾乐祸的笑容撇嘴:“啥一样,那就是没成呗。”黎笠丢了句:“不知道”,径自走了,留下两个人在后面连连摇头:“完了,受刺激了。”

    黎笠是真不知道现在算什么阶段,也没高兴也不沮丧,反倒是重新找到了面对南洋的角度。“和以前一样”是实话,而且还更自然了些,之前的不适感也逐渐消融。这次事件并没有影响到两个人接下来的相处,黎笠也未在“到底是什么关系”的问题上有过纠结,反正没什么不同,此事在他这很快就翻篇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