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多事之秋

    开学虽说是在春天，不过事情却像秋天一样多，说起来结果都是好消息，只是过程有些波折。首先讲讲黎笠自己，老卢想让黎笠当班长，别人求之不得的事儿，到黎笠这儿他却有很多顾虑，从心理层面来看他并不需要头衔加持，况且黎笠又最怕受约束，现在的日子轻松自在，当个班长还要管这管那，最要命的是得以身作则，他还远没到如此孑然一身，浩然正气的境界，他怕到时候当了班长就不能做自己了，恐怕从此要带上面具做人。黎笠把这件事和周围小伙伴们说了，南洋代表浩磊等人传达了大家的担忧：“就怕你当了班长就会变心。”其实他们和黎笠想的是一个意思，人格分裂实在太累，也假。

    黎笠打定主意后拒绝了老卢，老卢显然有些惋惜，但也没再坚持，不过她还是希望黎笠能参与到班级日常管理中来，黎笠觉得为班级出力没问题。最后折中的结果是——轶朝当班长，黎笠当副班长，原来的班长河明升任团支书。黎笠的体育委员职务仍在身，副班长就像是挂了个职，这个级别有些微妙，做成什么样很多时候取决于他自己，黎笠很快就感受到了这一点。

    某节自习课上，班级很多同学都躁动不安，偷偷小声聊天说话，教室里一直安静不下来。刚开始是零星分散的几处声音，很快这些声音就连成一片，纪律委员肥菁吼了一嗓子：“安静上自习！”“嗡嗡嗡”的声场被打断，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笼罩十班。肥菁不客气了，“都听不懂人话是吧，非要我点名？”要按往常来说，话到这个份儿上班里就无人敢再造次，毕竟如果肥菁真的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可今天奇怪的很，也许是春天的缘故吧，肥菁的话在大自然催生的本能情绪面前似乎也失去了威力，刚才的小声“嗡嗡嗡”有升级为“唰唰唰”之势，再发展下去恐怕要变成“啦啦啦”。

    肥菁“呼”的一下窜了起来，隔着老远黎笠仿佛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劲风，“我看看都有谁！”肥菁怒目圆睁环视四周，不幸发现谁都有，怕就怕法不责众，肥菁一时不知道该点谁，她决定先杀只猪给其它猴看看，“时勒！皮痒了是吧！”时勒没想到肥菁会先拿自己开刀，脸上万般委屈，嘴上不服气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说话，你怎么不管别人！”肥菁冷笑一声，“哼，一个都别想跑！”束焰此时正回头和后桌手舞足蹈，已然得意忘形，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肥菁“登登登”疾驰到束焰身前，抬手就在他脑袋上来了一记“爆炒栗子”，束焰哪忍得了这个，正欲起身发作，细看之下发现竟是肥菁，气马上消了三分之二，肥菁盯着身子起来一半的束焰，双手叉腰似笑非笑道：“怎么着束焰，你想造反！？”束焰既不敢站起来又不敢坐下，只好半蹲着陪笑道：“不敢不敢，哪能呢，还麻烦您老跑一趟。”论单挑肥菁战无不胜，可这样管起来效率实在不佳，而且按下葫芦起了瓢，东边不亮西边亮。

    眼看肥菁疲于奔命，黎笠突然想到自己也是个“官”，虽说是副的，但好歹后面跟的是班长二字，黎笠正打算试试自己手里的权力，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合适，正职还没发声呢，自己一个副的先跳出来好像显得太急于表现，有刷存在感之嫌，黎笠决定暂时先收住，观察观察局势如何发展再说。班里纪律情况一直没有好转，班长轶朝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发话道：“不想看书学习的可以出去自由活动。”这句话意思很明白了，有种的可以出去放羊，不敢出去就安静闭嘴，说完他就坐下了，轶朝一般不多废话，既然班长出头，面子还是要给的，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黎笠起身补充道：“都消停消停吧，再往下说就没意思了。”大家听过后毫无反应，连黎笠自己都觉得不痛不痒，同学们八成也没当回事。

    这就是“副”字的尴尬了，名不正言不顺，说早了越俎代庖，怎么看都像抢风头的，说晚了画蛇添足，该讲的话都给人家讲完了，再说多余。这种情况想要出头就得怒刷存在感，首先自己要把自己当盘菜，架子不能倒，这幅嘴脸尽管令人作呕，但至少大家不会忽略你。黎笠肯定不会这么做，本来他一开始就没想当这个“官”。

    以上是黎笠站在自身角度对副班长这个职位的理解，如果站在老卢的立场上又会是怎样呢？老卢前面已经说过理由了，是希望黎笠能更多的参与到班级管理中来，但这是台面上的说法，黎笠在想此事有没有可能是老卢的又一个阴谋？因为黎笠经常带头“捣乱”，很多时候容易煽动群众情绪，制造“群体事件”。比如说今天的自习课，不等轶朝说自由活动，黎笠自己可能早就去放风了，他不是要和谁做对，这是黎笠的爱好啊，事情如果按这个剧本发展的话，黎笠一带头，弄不好就有人跟着跑出去，那就乱套了，这正是老卢担心的点。她如果什么都不做放任黎笠的话，那黎笠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为害一方，所以老卢授予他副班长之职，既不给黎笠实权，以防他利用职务之便结党营私，为非作歹，又给黎笠扣上一顶帽子，强行将他拉入监督者队伍，令黎笠自缚手脚，自我约束，断了他使坏的动机根源，因为他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如果这是老卢的真实意图，那不得不说它确实起了作用，至少在刚才，黎笠不仅没偷跑，甚至都没有聊天说闲话，放以前这肯定是不正常的，促使黎笠改变的原因就是他觉得如果连自己都管不好，又怎么能去要求别人呢？何以服众！？正中老卢圈套！

    当然黎笠在想明白后也自有破解之道，只要他不把自己当回事，不想管人，那么就不会将自己架上去，还是可以为所欲为。但这一点在现实中并不容易做到，谁会轻易放下已经握在手中的权力呢？黎笠做到了，所以十班的副班长形同虚设。

    黎笠自从放下荣华富贵开始浪迹天涯后，他和南洋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当然这只限于两个人在对方心目中的位置界定，不涉及任何实质内容，感情的进展通常都不是用言语来明确的，而是双方通过很多小细节，小情绪相互感知到的。上学期座次乾坤大挪移之后，黎笠和南洋少了很多交流，这学期距离依旧，却暗暗生出些美感，黎笠和南洋的关联渐渐多了起来，但所有的心电交汇都隐藏在空气中，外人很难察觉，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两人获悉对方存在的速度。比如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黎笠和南洋会突然同时转头望向对方，眼神触碰之际相视而笑，又很快移开。有时黎笠在座位上捉弄人，南洋在座位上会知道事情的经过，他得手后她也会笑。南洋的新同桌黎笠不熟悉，也不喜欢，平时没什么接触，更谈不上把酒言欢，却也没什么过节，如果他不是和南洋坐在一起，黎笠还是会把他当好同学看待的，但无奈这个人太没眼力见儿了，他总是缠着南洋给他讲题，这时候黎笠就会有意无意的往那边瞟一眼，又瞟一眼，再瞟一眼，南洋不用抬头就能接收到黎笠的信号，这时候她嘴里就会说一句什么，黎笠不可能听到，但这句话后她的同桌就会结束十万个为什么，黎笠很好奇南洋是怎样靠一句话就能瞬间打发人的。两人的关系似涓涓细流，润物无声，靠近的过程有些水到渠成的意味。

    新学期有很多新气象，时勒和洛岩之间的关系阴晴不定，具体原因黎笠不清楚，但他估计也没什么出奇的，肯定跟洛岩左右常有人环绕有关，这个问题一直没能妥善解决，洛岩太受欢迎了。束焰身边也出现了一个叫礼沐的女孩，其实说出现并不准确，礼沐一直都在，她本来就和黎笠这伙人走得很***时吃喝玩乐常在一起，早在去年暑假黎笠骨折的时候，礼沐就曾和同学们一起去看望过他。礼沐的名字由来很不认真，两个字各取自父母之姓氏，因此得名，有些人和风煦日，但你就是知道她与众不同。其实束焰和礼沐也是大家“撺掇”的结果，情绪还会传染，情感理应更胜一筹，说的多了就好像真像那么回事。束焰被激的按捺不住要吐露心迹时，礼沐还问过黎笠：“你觉得束焰怎么样？”黎笠自然是说好，基于当时的情况，此言不虚。后来两人就走得近了些，表现为放学可能会一起回家，不过他们本来就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