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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失神

    昏暗之中,仿佛感受不到任何外界的事物。泛纳在无尽的廊道中奔跑。摔倒在地,想求救,又想说些什么。却又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抵住了自己的喉咙,无法出声,越是着急越想去说些什么,这感觉就越是无力。

    在一瞬间,泛纳仿佛从那昏暗的廊道中惊醒,周围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却也变得真实,似乎只要睁开眼就可以逃离方才的噩梦。

    试着睁开双眼,微弱的晨光照入黑暗。眼睛似乎还不适应那些光,又闭了一下才完全睁开。意识也有些模糊不清,正在从万千回忆中找寻着相关信息。

    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同伴们的尸首,以及满地的血迹,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

    不久前,众人听了泛纳的提议来到了交野密林的深处采集能源晶石为过冬做准备。在傍晚时众人进入了一个能源晶石矿脉,就在这时……

    回忆到了这里,泛纳的胃中竟有些翻涌,险些吐了出来。

    众人遇到了一条巨大的恶龙,那恶龙通体乌黑,眼神中还带有浓重的血色。一声怒吼后便向众人发难。即便有赫罗等具有较强魔力的人殿后,最终也无一人成功逃离。即使泛纳拼尽性命想要护住八人当中最小的妹妹,最终也同泛纳一起被贯穿了胸膛,赫罗为护泛纳等人周全更是被爆裂了头颅而死。

    即便现在回忆起来泛纳仍会吓得打寒颤。几经缓和后,泛纳终于回过神来正视现在,此时的自己还活着,那原本贯穿身体的巨剑已不知在何处,身体被洞穿的伤口也早已恢复如初,只留那破了巨洞的衣裳向自己证实这不是一场梦。

    泛纳此时还活着这便是托了不死性的福吧。

    “奇怪,面对这样的结果我竟丝毫不感到惊讶。对呀,我是转生者来着,从秋寒转生为泛纳,我获得了不死性的祝福,我永远不会面临死亡的威胁,一直已这个为前提行动的我当然不会害怕。”泛纳有些疯狂的自言自语道,随后稍微冷静了一下继续道,“可是其他人不同啊,他们只是正常生活的人,是我的一意孤行将他们带入了险境,是我害了他们。”

    这个想法一时间让泛纳的心中充满了罪恶感。

    不,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也许有的人还有救,体内尚存的大量魔力,以及自己精修了的治疗术或许可以发挥一些作用。

    抱着这个想法,泛纳踉跄的站起身环视四周,突然发现了一件大事,未见那恶龙的身影,那恶龙去了何处。

    再次环视之时,泛纳发现了一位本不存在于此的人。

    一位黑发少女,她的秀发丝顺柔长直至其腰间。飘逸的留海下,五官也是极其精致。即使圆润的小脸略显稚嫩,她那黑色瞳孔中散发的杀气也让人不敢靠近。身穿松散布衣的她,即使用披风遮住了大部分躯体,依旧可以看出她修长的身材,以及不怎么外显的肌肉线条,定是常年不依靠魔法仅凭肉体锻炼修炼而成。只是作为女生身材却略显贫瘠了些。在她身侧还有一把比她自己还要高些的镰刀,刀身可以看到许多黑色纹路显现。使她给人整体的感觉就像个死神一般。

    当泛纳看向她时,她似乎也发现了泛纳,仅是一瞬间便出现在了泛纳身前,扶起泛纳问道

    “你醒了,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感觉还算正常。”泛纳下意识的回答道。

    “那就好。当时见你时,你的身体已被洞穿倒在地上,却仍尚有一口气在。奈何我善用杀伐之术却不善救治之术。只是你的身体内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愈合你的伤口。我简单施以魔力护体静观其变,却不曾想你的伤口竟在一夜间恢复如初。我还担心会有什么问题呢,现在看来放心了”

    “你是何人,是你斩杀的恶龙?”

    她说的话泛纳并未听进去多少,只一心想问清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叫叶莲卡,是名游猎者。平日里在兽灵森内狩猎,昨夜忽闻交野内有异动,便前来查看,也是我将那黑龙击败救下了你们。”

    “这样啊,那真是万分感谢。”

    泛纳已经不知道对于她的感谢是出于本能还是什么了。

    “不必谢我,我只是照常狩猎,至于救下你们只是顺手的事罢了。况且,我不善救治之术,更不能起死回生,除你之外只救下二人。”

    “他们在哪?”泛纳已难掩激动之色。

    “那边。”叶莲卡一边指向侧边一边说道,“这二人虽是救治回来了,已无生命危险,但这其中伤势较重的这一位被魔法轰击失去了下半身,目前仍在昏迷。另一位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被利刃斩断了右手和右腿,虽然现在已经醒来,但收到了精神打击,目前还未恢复自我意识。”

    “怎么会这样。”

    叶莲卡没有理会泛纳的话继续说道:“其余五人在我到来时便已没了生命体征,想来为他们收尸也不方便,我就在夜间用周围的树木自制了木席,也方便你带他们回家。”

    “真的救不了了吗,你如果可以把当初我的身体自我恢复的那股力量解析一下是不是就可以就他们了,那股力量可是不死性,是可以救治死人的。如果可以,你也可以再杀我一次,帮助你解析魔法的构造。”

    此时的泛纳已经不多想些什么了,只觉得能多救一人是一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况且,我只是一名游猎者,根本就不会那么理论性的概念解析学术。我已经在这里耽误了足够长的时间了,我要离开了,请你自便。”

    叶莲卡冷漠的语气让泛纳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毕竟二人也没什么渊源。只是一名游猎者路过,顺便救下三条人命,况且若不是她击杀了恶龙,自己怕不是也已经生死不明了吧。

    “哦,对了。这个给你。”叶莲卡伸出手从虚空中取出两个储物空间袋和一片漆黑的龙鳞,说道,“这两个布袋是从死者身旁找到的,现在交还于你。至于这片龙鳞,是那黑龙遗骨上的,其它的我留着有用,这龙鳞便赠与你一片。一来便于你解释发生的事情,对逝者家人有个交代。二来强大的兽族即使一片鳞甲散发的魔力也会让寻常魔兽不敢靠近。出去的路上你只需要一直向其注入魔力定能保你平安走出交野。”

    泛纳接下物品后,叶莲卡瞬间化作一道虚影离开了这里。只留泛纳一人在原地悲叹。

    穿过枝繁叶茂的交野丛林深处,泛纳以木席拖行着二位伤者,及其余五人的尸首,显得如此沉重。那片龙鳞对魔力的消耗亦是极大,适才回复快满了的魔力又已被消耗的所剩无几。不过好在接近丛林外围泛纳便听到了村中大人在找寻几人的声音。

    “确认过这一片都没有孩子们的踪迹吗?几个小孩而已不可能独自探索丛林深处的未探索地带,一定就在这附近。不过若是实在不行,也只能往深处再找找了。”

    听到了大人们的声音,泛纳也终于踏下了心。现如今的处境,泛纳已经无法再独自支撑下去了。收回了对龙鳞持续释放的魔力,大声呼喊道:

    “救命啊,有人吗?救命啊,救命!”

    “那边有声音,快去那边看看。”

    记得是巡逻队的一位叔叔发现了众人,之后泛纳便也因体力消耗过度昏迷了过去。

    睁开眼,是熟悉的内饰,还有父母关切的眼神。泛纳知道,自己回家了。

    “纳尔,你醒了。你爸爸他们把你们八人拖回来的时候可吓死我了。不过好在你气息尚在,且没有明显的外伤,想必并无大碍,也还好你不足一天便醒了。”

    母亲说这话时神情明显有些沉重,但泛纳也不好多问,毕竟他大概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见泛纳并未作出任何回应母亲继续说道:“这三天啊,你就先在家养伤,再恢复恢复精神,家中也不缺那些内丹和灵药,该用便用吧。你且好生静养着,我和你爸爸要去趟领城内,你在家好好等我们回来。”

    听母亲如此说道泛纳有些坐不住了,问道:“你们此去可是为了我私自带人进交野深处丛林一事吗,若是如此便带我一块去吧。既然是我犯下的错又怎么能让父母为我担着,而且我有龙鳞可证我们所遇之事,还有后来……”

    “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错,那就在家好好反省吧。这次去领城就算你跟着也没什么用,事情的经过我们全村人都已经听两位伤者说过了,你不必再说了。至于你们所遇的恶龙原则上也与你组织此程无关。不过若是将来有机会,我和爸爸会愿意听你的讲述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此事因你而起,有两位人证都指向你,即使事情稍有差池,仅你一人之言也难辞其咎。更何况同为一村人的儿女,已有五人丧命更是罪上加罪。”

    母亲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只是依照央都新法,为保证对抗魔王军之力。为魔法学院,军队提供人才,更为了觉醒勇者和贤者不被埋没,十岁以下的孩童犯罪皆有父母代为承受。这样也正好可以让我和爸爸保下你。”

    听完母亲这番话,泛纳更是感到了罪责和悔恨,忍不住喊道:

    “什么新法,什么人才,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过错都无法负责,将来又怎会成为一个有用之才。”

    “你说的有道理,但央都的律法并非轻易就能改变的。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错,便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不枉我与爸爸替你受这罪过。男子汉大丈夫知错就改便是最好的,此事虽然已无回旋的余地。但妈妈还是希望你能承担起过错,去向朋友们的父母道歉。有时承认错误才能走的更远。”

    “是,我明白了,妈妈。”

    母亲的教诲让泛纳打从心底触动。只因这次确实是由自己的傲慢犯下的大罪,仗着自己的不死性胡作非为,做事不考虑后果,才让同伴们与自己一同涉险,最后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完好无损。

    他们明明那么信任自己。到头来,自己却只是贪图众人的陪伴与保护,让他们陪自己一同涉险,利用了他们。

    泛纳确实是转生者,有着不同于这个年龄的思维及知识储备。可反观自己做的事却丝毫没有一个“大人”的模样,与捣乱的孩童无异,利用小孩的好奇心驱使他们陪自己冒险。他们还只是孩子啊,是真真正正活在这个世界,此时本该无忧无虑玩耍的孩子啊,却因自己一意孤行的探索葬送了性命。

    泛纳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与自责之中。

    次日父亲母亲便同村中几位长者骑马前往了喀尔兰领城。泛纳也下定决心要挨家挨户去道歉,取得同伴父母的谅解。

    “道歉有什么用,你以为你道个歉,我儿子就能回来吗?”

    “你怂恿的我儿子陪你去那丛林深处,真出了事你倒是知道跑。最后除了这衣物刮得破烂些,身上连个能留疤的伤口都没有,一些皮外伤。反观我儿子这下半身都废了,这得需要怎样的医术才能恢复啊。”

    “你还有脸来道歉,我女儿可是比你还小两个月,都能被你拉出去冒险。出了事你跑的倒是快,可怜我女儿的身体被穿了如此大的洞,便是死了也没有个全尸啊。”

    “你还来还这2m³的身外之物有什么用,我女儿可是死了啊。怎么,还让我感谢你为我们带回来的能源晶石不行?”

    “我见你是个小孩不同你一般见识,但也请你速速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赫罗可是同你最好的玩伴啊,他拼尽性命护你周全,头颅都被击碎。你竟是真的不管不顾的逃啊,真的心安理得。那日你独自一人走出那丛林还带着七个人,都毫发无伤,你明明有实力,为什么不帮他一把,眼睁睁的看他死在你面前,真是冷血啊。”

    “泛纳,那东西你就放门口吧。虽然我知道你当时也并非像我们所理解的那样只是逃命,肯定也做了什么,但我就恨为什么你最后毫发无伤,我却没了一臂一腿。我也不怪你,是我主动答应跟你出去的,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只是我确实不想见你,不想见到毫发无伤的你出现在我的面前,还请你离开吧。”

    拜访完七家后的泛纳却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心情却是沉重了不少。众人皆为丧子丧女之痛又岂会轻易放下,失去手脚之人亦是痛苦,即便寻到有疗愈四肢之能的人,这治疗也绝非什么轻松之事。而唯有泛纳起初便毫发无伤,家人心中自然是过意不去的,这都能理解。

    两日后,父母回来了,只是右手上多了罪之烙印。据村中几位长者所言,是判了自身的监管不利罪及泛纳的私入管理区域外地区罪及过失致人死亡罪,数罪并罚。父母二人要去魔王领外围前线充军。

    魔王领外围,这一去便是九死一生了。然而父母并未说什么,只是拉着泛纳快速回了家。

    到家后,泛纳向父母讲了自己道歉之事,父母听后并没有多余的责怪,只是讲敢于去道歉就已经很好了。

    之后,泛纳如约向父母讲述了那天自己醒后所发生的事,也拿出了那一片龙鳞。只是讲述方式还是忽略了不死性的部分,就让父母当做自己那天逃走了,并未做任何事。

    父母二人将那龙鳞拿去掂量了一番,随后说道:

    “这龙鳞确非一般龙形态魔兽或者魔物的鳞甲。魔物被杀后理应直接消散,首先排除。若是普通魔兽的鳞甲应不具有魔力适应性,除非是一些稀少的高阶魔兽。至于灵兽不会在此出没,也不会无端伤害生灵。幻兽的话小一点的还好说,那么大的幻兽不可能事一个人能够打倒的,除非是勇者,但勇者都在央都或者八大圣地,绝不会来这等穷乡僻壤的。所以这大概是一头高阶或以上的魔兽鳞甲,虽然珍贵,但一片鳞甲却不怎么值钱。既然是他人赠与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

    “嗯。”

    “对了,你日后有什么打算,若是不愿在这村里待了,可以往西走去坎乌克领去找我的旧友,海科特先生。我已向他去了信,你拿着这块玉佩,他见了便会收留你,让你同他女儿一同学习魔法,将来也会作为引荐人让你去魔法学院。只是我和妈妈日后便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还这么小……”

    看到父亲手中的玉佩,想到父母如今已是如此还在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不由得落下了感动的泪水,与父母相拥在一起。

    一家人一起度过了这最后的一晚,过了今日父母与儿子便要分道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