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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黑原城

    下了楼,走进狭窄的道路,行人急匆匆迎面走过。

    不同的服装,不同的口音,不同的人种,每个人却都带着相似的木然的神色,裸露在外的肤色都很暗沉,像常年在烟囱下熏出来的焦黄。

    黑原城就像一个装满大杂烩的铁锅,装进去的东西无一例外混合在一起,辨认不出原来是什么样。

    拥堵的路面,杂乱无章的建筑,各式堆放着商品的店铺,街道尽头,交叉路口的运输车来往不休,巨大的电线杆上线路盘成了鸟巢。

    凌浩看着空气中弥漫的焦灰,洋洋洒洒,落在道路两边店铺的遮雨棚上,把所有的建筑都无差别地染成黑色。

    他一下子懂了黑原城名字的来历。

    拉起帽子半遮住脸,他垂着头沿脚下的碎石路,向记忆中工厂的位置走去。

    迈动双腿,不仅能感受到阳光,风,还能感受到随心所欲,想去哪就去哪的自由。

    首先,去把枪找回来。

    在路上七拐八拐,没多久就走出居民区,几根标志性的烟囱出现在天空那端,有了烟囱作参考,很快他就找到了四天前夜晚的那间岗哨亭。

    运渣车轰隆隆进出,岗哨亭里外有三个穿制服的人影,都是陌生面孔。

    没敢多看,凌浩佯装路过,面不改色地平视前方,从车队后穿过。

    司机的谈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说前边干嘛呢,这么慢,以前从这里出去也不需要接受盘查啊。”一个人抱怨道。

    “你没听说啊,前几天死了俩人,就在这边,中心区下来调查了。”

    “死人有啥稀奇的,呵,天天死人,哪回管过,就这会儿屁事多。咳——”那人往车窗外探出头吐了口痰。

    顿了顿,他的音调突然拔高了,“哎,哎!你说是不是因为这事跟异化兽有关?”

    “你又来了,异化兽都在荒原上呢,黑原城哪有异化兽,中心区都辟了多少次谣了,就你整天瞎咋呼,那异化兽来了对你有啥好处,是夜班不用加,房租不用交,还是老婆不用养?”

    “不是异化兽还能为了什么?”

    “不知道,听说有人听见了枪声,黑原城的金属限制令都发布多长时间了,现在连把金属菜刀都难买,枪械流通出来可不是小事。”

    “别是西述帝国的余孽搞什么幺蛾子了吧?”

    “估计上边也是这么想的……”

    车子发动,隆隆声盖住一切,地面的石子颤抖滚动。

    凌浩刚走没多远,就听见大车“哐啷!”一声,震耳欲聋。

    轮胎碾过一个大坑,车子掉进坑里又弹跳起飞,车厢晃动的哗啦直响,里面的人发出一大声“哎呦卧槽!”。

    车蹦跶着落地,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老远。

    “咋不减速?你他妈要起飞啊!”

    “我上次从这过还没坑呢!

    “哪个瘪犊子挖的,谁来给它填上啊!”

    “做梦吧,要是不出点人命,或者不把某个坐在后座的大人物的脑瓜子怼到天窗上,这坑是永远填不了了。”

    “……”

    凌浩回望了一眼那个坑,当时它还没那么大。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是骨狼砸出来的……

    现在地上只剩下这个坑,血迹和打斗的痕迹都没有了。

    车辙在石子路上留下条条沟壑,伞形延伸,地面像一幅轮胎印涂鸦的漆黑巨画。

    站在四天前倒下的位置,他驻足一秒,接着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心脏仿佛还保留着那晚的惊颤,跳动略微加快,凌浩虚闭上眼睛,以旁观者的角度追随自己爬行的轨迹。

    夜晚,血池,寂静。

    他走下石子路,穿过矿坑,路边的野草,排水沟,空气中焦油味越来越浓烈。

    一步,又一步,像个厉鬼,从血海中挣扎爬出一条脱离地狱的道路。

    最终,抵达……

    他停下脚步,睁开眼。

    地上的杂草有被压覆过的痕迹,草茎折断处黏满油污,地上的血迹混在灰土里已经难以辨认。

    这是他被桑娅发现的地方,位于工厂斜后方,现在还没有被人追查到。

    简单清理了现场的痕迹,凌浩没有久留,沿原路回去,寻找着他那把枪的线索。

    很快,在刚才路过的排水沟附近,他发现掉在管道下方的枪身,同各种垃圾塑料袋堆在一起,多亏了今天的大太阳照出枪身的光泽,他才能发现。

    悄悄爬下水沟,他像做贼一样,打量着周围的动静,趁没人时,迅速捡回枪,捂在外套里,手插进兜里摁住。

    腰间硬邦邦的枪管让他有点紧张,他揣着枪,从另外一个方向绕回城区,路过工厂大门时,看见了这座工厂的名称。

    双湾生物炼油工厂。

    现在是白天,往来的保安都很松懈,电棍解下来放在桌子上,腰间还剩一个枪套。

    看守没有枪,这里的保安却有……想起自己听到的“金属限制令”,凌浩感到费解。

    或者,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继续往前,一阵恶臭突然冲进鼻腔,就像十年没清理过的下水道,在四十度的天被发酵的沼气炸开。

    凌浩抬起头,看见前方飘满垃圾的河道,油污反射着令人头晕目眩的彩光,这股味道就是从河沟里涌上来的。

    河道那边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帐篷海洋,大多数帐篷只是几根木棍绑着防水布,有的甚至只靠几件破衣服遮蔽。

    人头攒动,混在乱糟糟的棚屋之间,好像垃圾堆里蠕动的虫子。

    本来想捂住口鼻的手僵住了,凌浩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一瞬,他能一眼辨认出来这些人同黑原城居民的区别,他们的衣服脏的更有颜色,不是单纯的污黑,他们的脸更多的是灰尘,不是油腻。

    他们是,难民。

    蓬头垢面的人走上桥头,身上披着麻袋,像货物一样蹲成一排。夹着合同的人走近立马引起骚动,他们争先恐后挤上前,目光追随着那根虚晃的手指。

    其中能被选中的大多是青壮和一些有技术傍身的老师傅,身体健康,四肢健全,但是已经窘迫到为了一口饭,不管什么工作,什么薪资,给钱就干的程度。

    用不了多久,这些异乡人就会变成麻木着脸,满身黑灰走在街头的底层劳力,同土生土长的黑原城居民融为一体,任谁都不能再把他们区分开。

    “难民……”原来是这样,看守嫌恶的嘴脸,工厂荷枪实弹的保安,这些人的形象逐渐建立了联系。

    难民没有选择的权利,要么在垃圾堆里等死,要么就贱卖自己的劳动力。

    这个发现给了他当头一棒,不被屋子关起来,就叫自由了吗?

    如果这么算,流浪汉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人了。

    像一夜暴富的人一样,他突然有了挥霍自己以前没有的东西的权利,但是,却也因为一下子有了太多,不知道该做什么。

    说人话就是,不知道去哪。

    自由过度,无家可归了。

    凌浩抱着胳膊陷入了沉思。

    河边的小孩在追逐打闹,一个男孩跑着,迎面跟他撞在一起。

    头脑立刻恢复清醒,凌浩看着这个脸上脏兮兮的小孩,在他眼里看到一股凶劲,身体比意识更快,他后退一步,然后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把擒住小男孩的手。

    这只手正往他衣服里摸,好险,差点被他发现怀里的枪。

    被发现后,男孩也没有胆怯求饶,眼神反而变得凶恶起来,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从身后抽出匕首就往他腹部捅。

    凌浩捏住他的手腕一拐,反手就把他的胳膊压在背上,卸了他的匕首。

    男孩又踢又打,凌浩一用力,他吃痛叫出声,也不敢再挣扎了。

    从见面到现在两人连话都没说一句,男孩上来就动刀子,凌浩火从心里起,换了普通人,这一刀下去说不定会出人命!

    没等他想出该怎么教训这小子,刚才打闹的一群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站住了,男的女的都有,大不过十五六岁,小的八九岁,他们的站位正好把凌浩扇形围住。

    没有一个人说话。

    清一水脏兮兮的脸,眼睛凶得跟野狗似的。

    凌浩毫不怀疑,这里每个人只要能看见油水,就算当中看起来年龄最小的,也能捡起碎瓦片往人脖子上戳。

    他回瞪过去,从一双双眼睛上扫过,这一眼吓到了所有人,他们没敢再继续往前走,互相看了看,似乎有些犹豫。

    见他们还不走,凌浩看见掉在地上的匕首,脚伸过去一挑,匕首脱离地面,在空中飞几个旋,他一把接住,握着匕首比划一下,作势要丢出去。

    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害怕地往后退,旁边的人看见有人萌生惧意,立马都作鸟兽散。

    人跑光后,只剩一个女孩站在那里,怯生生的,一头金色的卷发扎成两条麻花辫,毛躁的头发支棱出来,迎风舞动。

    凌浩看向她,她也用湿润的眼睛回视,慢慢走近,无视凌浩的驱赶,带着哭腔说:

    “大哥哥,对不起,我们错了……”

    看着小女孩楚楚可怜的模样,凌浩只感觉酸涩的唾液从喉咙里涌上来,覆盖了想说出口的话。

    “求求你放过我们这一次吧,我保证,我们再也不敢了。”小女孩在风中瑟瑟发抖,瘦小的身体更显得单薄。

    她走近,抓住凌浩的袖子摇晃着,哀求说:“可怜可怜我们,我和哥哥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没有办法才会出来偷的,求你饶了我们,我们这些外乡人被关进巡安蜀里,会被打死的……”

    说着,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在脸上的灰尘里犁出两道泪沟。

    凌浩本来就没有打算认真追究这件事,他自己都是混进来的,到了面前谁先被收拾还不一定呢,听到小女孩苦苦哀求,就想放他们一马了。

    这时,拽着他袖口的小女孩突然张嘴咬下去,宛若一头的幼兽,那股凶恶跟刚才柔弱的模样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