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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子,身穿蟒袍坐于上首,此刻正怒目而视大殿之上跪着的一众文官武将,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薛太医!”蟒袍男子怒声响起。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跪着爬出,“微臣在。”声音竟有些颤抖。

    “你说说,这都几天了,你身为太医院首席,竟连瘟疫之源头还没查到,本王养你等何用!”蟒袍男子神色狰狞,重重地拍打着身前的龙案,怒吼道。

    薛太医脸色惨白,哆哆嗦嗦道:“禀王爷,这瘟疫来的实在蹊跷,症状见所未见,微臣近日与众位同僚查遍古籍,试了上百种方子,仍对此无甚效果,请王爷恕臣无能。”说罢头如捣蒜,磕得脑门青紫。

    这王爷虽怒在心头,却也非昏庸之人,并没有将这件事怪罪到太医院身上,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薛太医归位。薛太医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跪回原地。

    “霍将军,这两日患疾百姓可安置妥当了,有没有流民逃窜,致使瘟疫扩散?”蟒袍男子转头问向一名身穿甲胄的将军。

    霍将军出列,禀报道:“禀王爷,眼下青州已有十六城有瘟疫蔓延,末将已传令将其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染疾百姓也被集中隔离,可是并无效果,每天还是有数万人感染,其中也包含军士,如再无有效方法治疗,恐怕……”霍将军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恐怕什么?”威严的声音响起。

    霍将军无力道:“恐怕这十六城,半月之后便会变成一座座死城。”

    众大臣听了之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纷纷议论起来。

    蟒袍男子神情有些疲倦,他清了清嗓子,干咳一声,底下的声音戛然而止。

    “诸位有何良策,不妨说出来听听。”话音一落,众人又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忽然一个大臣越众而出,“王爷,请不必心急,我们向中原道门求援的消息已发了出去,中原道门藏龙卧虎,定有高人可以治的了这瘟疫,而且皇帝陛下派来的御医也早已在路上了,算算日子,今日正午便到,届时这瘟疫便弹指可破。”

    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点的消息,蟒袍男子神情缓和了许多,点了点头。又将事务安排下去,接着便挥了挥手,屏退一众文武官员。

    众人退出大殿,只余下蟒袍男子一人,他便是这青州州牧,当今皇帝的胞弟姬璟,近几日青州境内十几城接连出现瘟疫,百姓或死或逃,使得他焦头烂额,面上难掩疲惫之色,如果任由瘟疫蔓延,真不知该如何向皇帝交待。

    “禀王爷,王后差人传话,说小郡主回来了,正于后宫承香殿候着,若您处理完政务,请尽快回后宫相见,有要事禀告。”门外侍人的声音传来,姬璟听到后忽地站了起来,口中喃喃道:“雪儿回来了。”他急冲冲向门外走去,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

    一路小跑,姬璟气喘吁吁,远远便喊道:“雪儿,雪儿!”

    “父王!”一个娇俏的少女从大殿内飞奔出来,扑进了姬璟的怀里。

    姬璟受封靖王,领青州牧,辖三十六城,势力极为庞大。这帝王之家,姬妾成群,子嗣繁多,姬璟共有九子一女,九位小王爷早已到了独当一面的年纪,被姬璟遣去各城执政。而姬雪出生时,姬璟已年逾五十,老来得女的他高兴万分,对女儿自然是是宠爱有加。然而在姬雪五岁那年,姬璟的老友来访,这老友乃是道门玄元宗的高道,席间偶然见到姬雪在殿外玩耍,惊其资质根骨,当即便开口要收她为徒,带回玄元宗修行。一听说要父女分离,姬璟当然不干,气的把桌子都掀了。那道长哪肯罢休,说姬雪资质过人,百年难遇,若留在王宫里,也只能如普通人一般过完一生,如果随自己去玄元宗修炼,那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姬璟权衡之下,为了女儿的前途着想,忍痛将女儿送往玄元宗,期间每隔三年便回来一次。一晃十年过去了,女儿已经从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姬雪从父亲怀里抬起头,盈盈秋水般的眼睛里还挂着泪花,哽咽道:“父王,女儿好想你。”

    父女团聚,姬璟也是红了眼眶,丝毫不见刚才在大殿上的威严,他溺爱的看着女儿,许久不见,女儿也出落得更加漂亮了,或许是常年修道的缘故,女儿身上还有一股恬淡平和的气息。他关切地说道:“父王也日夜惦记着雪儿呐,回来了就好,这次要住多久?”

    这时承香殿内走出一位穿着华贵的少妇,来人约莫四十,芳容丽质,举止端庄高贵,模样与姬雪也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姬雪的母亲。

    王后笑脸盈盈,说道:“你们别在外面站着了,这般哭哭啼啼的,让下人看到了成何体统,有什么话回殿内说吧。”

    姬璟忙道:“好,好,咱们回屋慢慢说。”说着拉着女儿的手向承香殿走去。

    三人落座,自有侍从上前斟茶,姬璟抿了一口,望着女儿道:“当年与你师傅约定,让你隔三年便回来一次,此番还未满三年,怎么就让你下山了。”

    姬雪连忙道:“父王,青州瘟疫肆虐,消息传至师门,女儿心中担忧,无心修行,师傅便准我下山,还有师门前辈玄清子师伯同来,特地来解决这瘟疫。”

    姬璟听完心中大喜,这玄清子乃是玄元宗二代弟子,一身修为出神入化,早已跨入金丹期,是姬雪的师傅玄阳子的师兄,道法高深,有他相助,实乃苍生之福。他连忙问道:“玄清子道长呢,快快请他相见。”

    姬雪回答道:“眼下情况危急,师伯已经去城中瘟疫之地了,约莫有两个时辰了。”

    王后也接过话说道:“是啊,玄清子道长高人风范,将雪儿送过来之后,就立刻赶往隔离区域了,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姬璟正心中感叹,姬雪站起身说道:“女儿已见过父王母后,这就要去寻师伯,看看有没有什么事能帮的上忙。”

    王后见女儿要去疫区,连忙上前阻拦:“那瘟疫非比寻常,你没有玄清子道长那般高深的修为,可不能贸然前往。”

    姬璟见状也说道:“是啊,雪儿,玄清子道长道行高深,定能妥善处理好一切,有他在便好了,你去了也未必帮的上忙,还是留在王宫内,多陪陪你母亲吧。”

    姬雪见二人阻拦,便说道:“父王,母后,当下瘟疫横行,百姓流离失所,早就惊惶不安,女儿此时出现,虽不能帮到师伯,但是可以稳定人心,安抚百姓,也未必全无用处。更何况女儿早已修出护体真气,等闲疫瘴,还近不得女儿的身呢。”二人见女儿心意已决,便妥协了,总之有玄清子道长照拂,料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青州城一处医馆内,横七竖八的躺着满地的病人,一个个面如土色,气息奄奄。这些天前来医治的大夫来了一拨又一拨,有些运气好的,丢下一句“医术浅薄,无能为力”便也走了,运气不好的,就同这群病人一般,躺在这里了,外面重重士兵把守,想要逃出去,比登天还难,若是过上个两三天,身体渐渐虚弱,就算让你走上几步,你也未必起的了身,外面的士兵隔两日便进来一次,送些吃食清水,处理掉已死之人。

    “贫道玄清子,乃是玄天宗修士,听闻此地瘟疫突起,前来一探究竟,盼能相救,请各位军爷通行。”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飘然而至,来到医馆门口,看样子约莫四五十岁,身后负着一口宝剑,面容清瘦,颔上一缕飘逸的胡须将其衬托的更加出尘脱俗。

    守门士兵看来人气质超凡,远非寻常人可比,他们守在这里,早已被这瘟疫吓得心神不宁,生怕一不留神就沾染上,此时来了高人,自然当作救星一般,连忙上前拱手道:“这位道爷慈悲,城中感染瘟疫的,大多都被集中隔离了,这医馆内也是一处隔离地点,只是道爷若要进去施救,有一事小的要先与道爷说明。”

    玄清子微微诧异,说道:“军爷请讲。”那守门士兵说道:“两日前上面有令,说这瘟疫太过凶险,为防止扩散,各隔离地点只需进,不许出,道爷若要进去,除非可以药到病除,否则小人也是不敢放您出来,而道爷所需一切物事,皆可吩咐我们前去操办。”

    其实这条命令下达之后,已经无人敢进去行医,若无十分的把握,贸然前往,只会让自己也深陷其中。

    玄清子微微思量,瘟疫如狼似虎,这般做法倒也无不妥之处,他点了点头,说道:“贫道知晓了。”说罢便向医馆内走去。

    脚方才踏入馆内,一阵恶臭便扑面而来。只见这诺大的医馆内,密密麻麻的躺着几百个病人,门窗紧闭,屎尿俱夹杂此中,又无空气流通,气味实在是恶臭难当。

    玄清子微微皱眉,走向离他最近的一名病人,这人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精气尽失,原本强壮健硕的身躯已被瘟疫折磨得瘦弱枯槁,只有胸前微弱的起伏,说明此人还活着。

    自古医道不分家,所谓医道同源。这修道之人,首先便是要祛病延年,既要对人体内经脉腑脏极为了解,又要识得百草,经过代代传承,修道之人所掌握的医术,远非俗世之人可比。

    而道藏中也有言:“欲求仙者,要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若德行不修,而单务方术,也不得长生也”,修行长生不老的道家仙术,忠孝、顺仁、信是根本,如果不好好修养功德,而只练习仙方术法的人,都不可能得道长生的。而为道者,以救人危使免祸,护人疾病,令不枉死为上功德。

    修道之人吸取天精地华,衰老的速度极慢,所以寿龄绝不可以外貌来取。玄清子虽看似四五十岁,实际上已经年逾二百了,他道法高深,早已迈入金丹之境,自信这瘟疫定能手到病除。

    他伸手把了这病中男子的脉博,指尖所传来的消息令他感到疑惑。这男子脉象虽弱,五脏俱疲,只是阴阳失衡之症,看起来并非什么瘟疫所致,但是阴阳失衡只要稍加调理,休养一番便会痊愈,并不会使人如此模样,更不会以瘟疫的形式传播。他接连查看了几个病人,仍旧是相同症状,并无其他发现。他久思之下,只好先开了个调理身体的方子,好在都是常见的药材,此处刚好是医馆,他去后堂配好了药,熬制出来,先给这中年男子喂了下去。

    约莫过了几个时辰,中年男子幽幽转醒,呻吟道:“水……水……”玄清子正给角落里一个小孩把脉,忽听有人醒来,忙上前去查看,门口有个水缸,正是外面士兵所放,他打了一碗,喂中年男子喝了下去。见中年男子醒来,似有好转,玄清子细问他状况,男子虽然醒来,但神志仍有些模糊,只答道身体虚弱,呼吸气短,便又昏昏睡去,玄清子忙为他诊脉,这人吃了药后元气有所增长,脉象也强了些许,看来的确是元气亏损所致,若是再来几剂药,就可痊愈了。

    他将用得上的药材找出来,配了十几副方子,熬出来给病人挨个灌下,过了两个时辰,凡是服用过药的人,体内元气明显有所增强。玄清子心中嘀咕,怎么会如此简单,自己所开的药方也都是寻常补气养元的方子,哪怕是有些行医经验的郎中大夫,应该也都知道,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他向外面的士兵要来一些粮食,熬了一大锅粥,给病人挨个喂下,这些病人已有几天水米未进,怕还没治好病,也给饿死了。忙完这些,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玄清子走到先前吃过药的人身边把脉,指尖传来的信息令他脸色大变,那稍微恢复的元气又消失了,怎么会如此怪异,他心中有股不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