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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流言初起,锐士试锋

    俘虏们选择拖着伤体回到自己军营中,期待着自己的一片忠心能够得到将军的赏识。

    但当他们的同袍们问起他们是怎么回来的时候,他们却是闭口不提,极力掩饰,这也让他们的主将——苴侯起了疑心。

    主帐中,苴侯并未带甲,穿着精致柔柔软红色蜀锦战袍负手而立,他扫视了一眼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这些士卒,眼神中不自觉地露出轻视来。

    “什长是谁,为何你们这队人如此狼狈地回来,连盔甲和武器都丢了。”

    之前和姜诺言顶嘴的那名魁梧汉子躬着身子上前一步,羞愧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破损不堪的脏衣服面红耳赤地说道:“禀将军,愚夫就是什长,名楔。”

    “我们夜袭时被敌人埋伏,不慎被俘,乘着敌人懈怠才找机会逃了出来,厚着脸皮回到军中,是想请将军再给我们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用余光撇着苴侯,希望能得到苴侯的鼓励,哪怕只是口头上的。

    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苴侯眼中容不下这些垂头丧气的人,哪怕他们对自己忠心耿耿。

    苴侯一挥袖袍,斜视着楔,语气冷冽地说道:“能突破重重包围逃出来,夜袭却是打得一团糟,你们为了活着还真是竭尽全力啊。”

    “将军……”楔慌了神,咽了口口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浑身燥热,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将军恕罪,我们之所以能逃出来,其实是得到了成都城内守军中的老相识的帮助,这才趁着夜色逃了出来,什长他为了不让将军怀疑,这才有所隐瞒。”

    一名看上去比较年长的士卒突然五体投地,把头贴紧地面哀求道,楔心领神会,向其他的人使了使眼色后也扑通跪倒在地,大喊“将军恕罪。”

    苴侯看着跪成一团的士卒,眉头紧皱,大骂道:“我呸!原来你们就是这么逃出来的,真丢老子的脸!”

    成都城内的蜀军不算少,士卒之间有些老相识确实不算稀奇,再加上这些士卒表现得如此窝囊,苴侯对他们的说法也信了七成。

    但看着那些头都不敢抬的士卒,苴侯心头冒起无名火,又想到成都城久攻不下和粮草告急这些烦心事,心中怒火更盛,咬牙切齿地喊道:“来人啊,将这些没用的废物给我拖出去再打三十军棍,然后吊在军营前,让全军所有士卒看看窝囊废是什么样子!”

    士可杀不可辱,那什长听得苴侯要如此折辱自己,气得身子不断颤抖,差点就要起身暴起,但看了看身旁那些好不容易活下的兄弟,最终强忍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

    “妈的!早知道老子就投靠成都城了,哪里用受你这吊气!”他心头怒骂道,鼻子不断出着粗气。

    “你还敢发火!”苴侯走到楔身前,朝他的头猛踹一脚,“我没杀你们已经算是开恩了,你居然还敢有气!”

    “给我听着,这什长多领三十军棍,我倒要看看他的命能有多硬!”

    六十军棍,就算是龙精虎猛的人都能被打得皮开肉绽,久久无法活动,更别提这些伤员了,恐怕连撑住三十军棍都够呛。

    跪在地上的士卒听了苴侯的话后都抬起头,想为楔求情,但楔却瞪了他们一眼,高声道:“属下领命!”

    楔敢作敢当,自己走出了主帐,前往监军处领军棍去了。

    六十军棍下去,楔被打得额头冷汗如雨下,背部一块好皮都没有,但他却一声没吭,咬着牙领完了这六十军棍。

    傍晚时分,在三两个同袍的帮助下昏迷的楔被抬到了汗味浓密的军帐内,直到敲过二更他才被疼醒。

    楔稍一活动就疼得龇牙咧嘴,吵醒了附近的其他人。

    “楔,你没死啊,我赌你活不过明天了。”

    “青,你个狗养的,老子命长着呢,我手下的人怎么样了。”

    “死了两个,还有三个没醒过来。”

    楔沉默不语,愧疚地流下了泪,如果自己没有号召他们回来就好了。

    二人的对话不算大声,但却把周围一圈的人都吵醒了,一个军营中的人相互之间认识,见楔醒来后来了兴趣,摸着黑小声问道。

    “楔,你怎么回事,刚一回来就遭了六十军棍。”

    “就是啊楔,你们活着活来的,夜袭能活下来的人可不多啊,回来的人可都升官了,伱倒好,被打得半死不活。”

    “楔,成都城内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能守。”

    楔听得同袍们的关切,又想到在双方主将对待士卒截然不同的态度,心头更加发凉,苦水一下子翻涌起来,哀叹道:“成都城有一個好主将啊。”

    “楔,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命了!”黑暗中一道压着嗓音的声音传来。

    “唉,你们凑近,我跟你们说。”楔长叹一声,等到自身周围空气不流通,满是汗味和热气时才压低嗓音,将自己在成都城内的所见所闻如实相告。

    尽管在军营中黑得看不见五指,但还是能从呼吸声和不流通的空气中感受到围过来的士卒越来越多,士卒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楔,你是不是被打糊涂了,哪有人放敌军回去,还扬言要给干粮的。”有人压抑不住自己的疑惑,声调都高了几分,但他刚说完就有巴掌就招呼到了他脸上。

    “是真的,我都差点去领了。”楔在响亮的耳光声中小声道,声音比蚊子的声音还小,“那主将还说我们不该为了蜀王而拼的你死我活,劝我们放下兵戈好好过日子。”

    一阵短暂的沉默侯,一道略显苍老低哑的声音开口道。

    “那人说的在理。”

    “对,他说的确实不错,我早就想回家了。”这次的声音却是略显稚嫩了。

    有了领头的,再加之这些天连连失利,军营中的窃窃私语声渐渐大起来,惊醒了更多的人。

    “都他妈干什么,睡觉!都想被打军棍了是吧。”最先和楔搭话的青突然发话道,声音大到遮过了所有人。

    “铛铛铛!”外面铜锣声也骤然响起,紧接着传来监军的怒吼,“是不是睡不着,睡不着就起来给我巡夜,一群崽子,是不是要翻了天了!”

    听得监军的怒吼,营帐内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摸着黑返回了自己的位置,即使被踩到了也不敢吭声。

    不久,营中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不时传来几声梦呓。

    照理说,楔应该早就习惯在杂音中入睡了,可他今天确实怎么都睡不着,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一样。

    “肯定是背上伤口的原因。”楔小声嘀咕道,但伤口处却只有麻痹感,而不是疼痛感。

    ……

    而此时,秦军的先锋部队已经度过了阳平,刚刚跨过嘉陵江,朝着成都支援而来。

    领军人正是秦国新一代将领中最出色的人物之一——司马错。

    他刚过三十没多久,一腔雄心壮志,在他的身后,百余名手持长矛,身背羽箭和牛皮盾,腰胯铁胎硬弓的甲士目光炯炯地望着司马错。

    司马错转过身子,望着身后渐渐升起的晨曦,朝着这些士卒说道:“锐士们,这是我大秦锐士的第一战,定要打出我们大秦的威风,赶在大军之前割下贼侯的首级!”

    “诺!”

    一百余名万里挑一的士卒身上洒满了朝霞,气势汹汹地怒吼道,声音响彻蜀地,久久不散,惊起一群群飞鸟,连山间的猿猴都被吓得在树枝间乱窜,向同伴发出警戒的声音。

    司马错自丹阳之战后,在军中层层选拔,平均每数千人选出一名最强悍的士卒,着手组建一支能胜过魏武卒十倍的军队,并将其命名为秦锐士。

    此战,是司马错的秦锐士初试锋芒,他对自己手下的这支精兵信心满满,甚至向秦王做出承诺,要靠自己这柄利刃把蜀侯的头颅割下来送到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