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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

    有种遭试探的感觉,令赵无秋心情很不好:“先告诉我答案。”

    预料之外,茉亚只摇摇头,继续用灰眸盯住他。

    讨厌的感觉又涌过来,今次并非试探,而是被看穿。赵无秋觉得冰龙似乎将自己的想法看清,甚至连自己的反应也预料到。就像当日面见祖仲良的境况,赵无秋的情绪起伏不断。仿若被扒个精光的扔到街上,他滋生出羞耻,羞耻又转变为怒意。

    很快,他澎湃的怒意将理智的堤坝击垮,更受怒意的支配,他挥出凶恶的重拳,狠狠砸中茉亚的腹部。可怕的行为,相信即使未形变为人类,冰龙的强韧躯体亦会轰出血肉窟窿。可茉亚没有害怕,是她已接受固执带来的恶果吗?

    看她表情,却一丝痛苦都找不出。而赵无秋以掌扇击她的脸,连破裂声音也拍响。可茉亚的头没被扇烂,即便掌印亦没有。赵无秋再用肘轰至她的侧身,发出撞断东西的咔嚓巨响。但碎掉的不是茉亚的肋骨,而是赵无秋的肘骨。

    原来赵无秋未用本源,只凭肉身去发泄愤怒。拳、掌、腿,不停打在茉亚身上,哪怕攻击她的人拳已碎、掌已烂、腿已断,也决不停止。茉亚静静站着,仿佛撞破孩童秘密的大人,以承受稚嫩打闹的方式来表达歉意。

    殴打很久,赵无秋终于觉得痛了。骨碎肉肿的痛更帮他冷静,在以本源消除伤势后,把虚无之圣典递给茉亚的冷静了。

    接过圣典,茉亚翻开灰色的封皮,指尖探入灰色的书页。良久,她合起圣典,轻声叹气:“多年的守候、多年的遗忘、多年的惩罚…如今终获结局。而让我们于囚禁中等待与守卫的,果真是不属于祂的东西啊。”

    “嗯?”古怪的话令赵无秋皱眉,“将你们放逐的帝皇,不是命你们守卫祂的圣典?你怎说圣典又非祂的造物了?”

    茉亚半跪着,将圣典双手捧还:“祂从未拥有过任何,祂的所有皆是掠夺。而统领,先前的问题我会清楚回答,我更诚挚的感谢你,终结我的使命、我族裔的使命。”

    看圣典没有任何变化,赵无秋也懒得追究:“为何你们总把话说的如谜语样绕口?难不成这是你们帝国遗老的语言习惯?”

    而茉亚就笑了,第一次在他面前笑了:“统领,无论我或武神,早远非外貌显现的年纪。加之亲历祂的可怕,凡涉及祂的记忆,表述之困难即使你也难以幻想。

    帝皇,是我们永远无法知晓的存在。你想祂是怎样,祂便是怎样。我的眼里,祂可以是龙、可以是人、更可以是精灵,又或兽与基涅亚。祂永远会变化,变为任意生命的模样。

    祂的作为,若只观察表象,则会信祂的公正慈爱。惩罚我们,赐苦难于基涅亚,分隔兽的土地…无论哪一壮举,皆世人眼中的奇迹。祂赋予觉醒者斗心,令他们竞技的厮杀,争取获得更强本源的机遇。祂创造圣岩,却不允治愈生命,只应世人的赞颂施舍奇迹。祂本质残忍,更加暴虐,不过以无上力量掩饰而已。

    祂的消失,完全咎由自取。祂将伟力赐予不可控的玩物,终遭祂的玩物反噬与终结。而那终结祂的存在则选择沉眠,沉眠在晨曦城的巨木里。

    祂和你并不相像。祂贪婪、自私,渴求占有一切、获得所有。而你只是无意触碰真理的孩子,厌恶未知力量的孩子。祂欲更强,你欲更弱,你们是截然不同的。请安心,你绝不会成为祂那样的邪恶,终将如你所愿的回归平凡。”

    使劲抱紧头,赵无秋全力去想,尽力去理解茉亚和武神的话。想到先前突然的变弱,他的灵光乍现:“是啊,他那天讲的与你一样啊…帝皇是该比先前的我还疯狂千万倍的东西,祂与现在的我完全不同,更没可能把我拯救…改变我的并非武神明白的事,而是他的话带给我的怒…懂了,我懂了!是我的怒啊!是我的情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恍然大悟,令赵无秋兴奋到跺脚狂跳,更手臂乱舞的欢呼。跟着他扑向身边唯一可交流的茉亚,抓紧她的肩,将她晃至残影亦出现:“茉亚!谢谢你啊!多亏你和武神,我明白了,我已明白真正把我拯救的方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说完,他继续跳、继续喊,当手舞足蹈也没法表达激动时,他干脆躺在雪地里翻滚,更顺手抓起雪球胡乱抛洒。完成使命的茉亚静静看着他,看着他作出与力量和智慧完全不符的行为,更坚信先前的判断无误了。

    如此奇异的表现,朝昇的学者定不会放过,有权限的前行者也不吝欣赏。卡拉尔斯亦是如此,见可怕家伙在大败武神后,从焦急到暴怒,接着喜悦到满地打滚,压根不是有绝强力量者该作的表现,甚至连心态健全的成年人都难算得上。

    有所猜想,卡拉尔斯找到还在整理资料的朋友,和他说出自己的担忧:“见他如淘气孩童的姿态,我更难安心。若他闲到调皮生事,我们岂非无端倒霉?”

    “卡尔,你怕什么了?总忧心还未发生的事,会令你止步不前呀,”久未得空刮刮胡子,梁人学者的脸几乎被茂密黑髯覆盖,“今日的收获远超往常,能探听天武的信息、知晓历史的秘辛,不比你成天忧前想后要舒爽的多了?”

    冷淡的眉,说明他难以苟同朋友的观点:“不尽然。但今次他的表现倒令我定下决心,可放心将本源推动至更强。”

    放下刚写好的笔记,梁人学者亦有些惊讶:“哦?你可算决定了。怎的,你不担心会和他同样疯癫了?”

    “目前尚无法达到他的程度,我有什么好忧虑?而看到武神的正常表现,我亦有信心不会迷失自己。我只好奇,当我的本源迸发,会有何种更新的…能力了?”

    自信的话,令梁人学者大笑:“感情你是来问这个?可惜我不知道啊。赶快的吧,待你完成突破,得让我好好看看朝昇第二强的前行者会使出何种新力量了,哼哼哼…”

    下一秒,他已笑不出声,因为卡拉尔斯拿起他刚写的笔记,利落地撕成碎片。

    “哇!我的宝贝啊!卡尔,你这混蛋干什么?!”

    见碎纸洒落桌面,梁人学者简直痛彻心扉。可他见到笔记又完好拿在朋友的手里,身体周围却飘落什么,更有阵阵凉意来袭。

    低头看,他见到自己的外套已不在,脚下则满是破烂的碎布,依稀能看出它们完整的原型。

    “你能把本源作用于死物了?”

    没有回答,卡拉尔斯留着朋友独自想。成功尝试新力量的他,更加确信把本源逼迫、改变的动力。

    “情绪…究竟何种情绪,才能改变本源…让本源强至多变?”

    自顾自的说些话,林思行独自在房里沉思。申请漫长假期的他,彻底抛却闲杂事物,尽全力回忆自赵无秋处获得的见闻,理解把本源推动的秘密。

    “痛苦吗?”

    黄白触手般的东西,在林思行竭力的忍耐中从口中伸出,而他则在片刻犹豫后拿电池和铜线拼接,用电流刺激黄白的东西。

    “呜哇啊——呀啊!”

    疼痛,从未有过的疼痛,哪怕骨骼断裂也不能比拟的疼痛,林思行就真切的体验了。若要他形容,这让脑袋都快爆开的疼,简直是有人拿粗针沿着牙缝扎进去,把牙翘碎后搅进脑子里。

    剧烈的痛苦里,本源无一丝起伏。静滞的本源仍是潭死水,没发生他希冀的改变,哪怕一丁点也没有。

    是痛不够强烈?

    今次他再给铜丝接上开关,趁着狠劲将开关摁住。真切的沉痛在电流对黄白神经的刺激里不断来袭,仿佛长有无数钢针的铁拳把他的大脑当沙包捶打,毫不留情,更无怜悯。

    痛苦的惨叫让他的邻居胆战心惊,他们知道新的住户是朝晟人,可不敢起什么情绪。更有人接通警局电话,唤警察看那人究竟是生是死。但他们听到的只有喝令警察滚开的怒吼,以及同为卡罗拉人的警察走前的愤怒埋怨。

    赶走多事的卡罗拉人,林思行已痛至眼神恍惚。尽管推动本源治愈伤势,可怕的感触还是令他心有余悸。哪怕做到这地步,他的本源仍未发生改变,依旧死水般的沉寂着。

    他已尝试最大的痛苦。在痛苦中,他更极力回想知晓家乡毁灭时的记忆,那崩溃至哭泣的感觉,让他的大脑更痛更痛。而剧痛之后沉默的本源,更加无情地将他嘲笑,骂他是没用废物的嘲笑了。

    嘲笑,嘲笑,嘲笑…自我的嘲笑,给他新的情绪,那就是怒…对自己的怒,对那个人的怒!

    “他妈的!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

    揪住昂贵的地毯,愤怒支配着林思行豁尽蛮力,连桌椅也带飞的扯出地毯,将之撕成两块。跟着他的拳砸塌木质的桌,他的指戳烂厚实的垫,他的膝顶烂面包机,他的脚踩碎玻璃瓶。接着他冲进厨房,拿起厨刀,对着菜板、煤炉、锅碗乱砍,把能看见的全剁个烂破。最后他踹飞书房的门,甩出门板砸倒书柜,抓出所有的书撕碎、撕碎、撕碎…

    极怒的宣泄,令他破坏视野内的一切。当他结束破坏,本源还是往常的安静。他捏着头跪倒,笑着哭,咒骂没用的自己、咒骂废物的自己。

    门铃和关切的声音让他擦去眼泪,明白来者会是谁,大胆的想法紧接着爆现:

    倘若恨、痛苦、怒都不可以…那,爱呢?

    喜悦的爱,会否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