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西秦国，方圆数万里，有山河之险，函塘之固，披甲百万，虎视中原，关东十九国泰半称臣。

    我们的故事就从关东十九国治下的一个山村说起。

    这是一个百余户的小村子，叫牛家村，当然和黄蓉、郭靖他们没什么关系。村子很美，坐落于巢州府之南，面朝牧羊河，背靠郁葱山，周环数千亩良田，有四季轮转之花，有常年不凋之木。

    牛家村最大的几家却并不姓牛。

    “车轮子，你想死啊！”一个小娃娃从水中站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怒喝。

    另一个小娃娃在岸边拍手大笑，眼见着落水娃娃将将上岸，转身就跑。两人嬉笑追逐着奔向村子而去。

    三转两绕，不多时便到了一处青瓦白墙的所在。两人突然站定，面前一位长须书生模样的人冷冷的正看着他俩。“成何体统，牛腾，你快回家把衣服换了，小心生病。”书生对着牛腾厉目一视。

    转过头又对前面的娃娃说“车陆进来领戒尺，真是七岁八岁讨人嫌，九岁十岁闹翻天！”

    “珺先生，真不怪我啊，是车轮子推我下河啊”牛腾喃喃的嘀咕，深施一礼，讪讪而去。

    “先生教训的是。”正所谓板子打多了也就无所谓，车陆略一稽首，满不在乎的随先生进了学堂。

    往西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迎面放着一个榆木架子屏风。转过屏风，走过三间门廊，正面五间大房，中缀翠竹绿柳，两边几座厢房，内中传出的读书声分外悦耳。真难以想象，这么小的村子能有这么好的书院。

    两人步入正厅，前有一案几，上供奉着天地国亲师位神龛。六个大字，正所谓“人不顶天，地不离土、国不破疆、亲不闭目、师不带刀，位不离人”。两侧分别是“金炉不断千年火，玉盏长鸣万岁灯”，横批“永振邦声”。

    “跪下！”珺先生语调轻微，但又不容人拒绝。

    车陆心中疑惑，不过是迟了半个时辰，没必要拉到正堂大做文章吧。但还是忻忻然跪了下去。

    珺先生微微颔首，道“百年前，这本是天地君亲师之位。你知道为什么君字改成国字了吗？”

    “学生不知”车陆老实回答。

    “一百二十年前的重阳节，秦国十万铁骑叩问巢阳关。我大同皇朝不得已降为侯国，圣上去尊号，自缚入秦，政归幕府。自那日起，我等遗民有国无君。故此，这上面供奉的改为天地国亲师之位。”

    车陆两眼放光，“先生，今天你告诉我这些。莫不是我乃大同皇族之后。”

    珺先生愕然，这孩子想法也真古怪。“胡说八道。珺姓才是皇族之后。我族本姓王。去尊号后，改姓珺。意为王姓君主。你车氏先祖当时不过六品中郎将而已。”

    闻听此言，车陆顿觉悻悻，心中暗想，原来老师才是皇族之后。

    珺先生继续说道“根据当年两国议定，我国珺、陆、陈、车四族嫡长一脉均须迁入牛家村居住，终生不得离开此地。”

    “为什么是这四个姓氏？”车陆不解的问道。

    “珺姓自不必提。当年，陆长安是宰相，陈超之是枢密使。他们两姓权倾朝野，又是坚定的抗秦一派，自然要举族禁锢。而你的先祖更是惨烈，当年你曾祖车绝东官职低微本不必禁锢，但他忠心为国，亲率三千破竹军在巢安山与十万秦军鏖战三日，杀贼过万，阵斩上将十六员，力竭报国。故此秦人恨你祖入骨，将你祖一脉一并禁锢。现在国中供奉的千乘仙君，实际就是国人感念你祖所立，至今香火不绝。你可与有荣焉？”

    车陆眼光炯炯，遥想先祖余烈。嘴里喃喃的说，“我阿娘可从未提起过这些”

    “正是你先祖的浴血奋战，秦人力竭，才迫使其与我国签订了关前之盟。但自此之后，我四姓嫡长也不得离开此村。”珺先生继续说道。

    “先生今天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车陆偷偷的趁机动了动跪麻的双腿。

    珺先生一捋长须。“你天资聪颖，这四年来，学业猛进，虽顽皮异常，但堪称可造之才。我已经没什么教你的了。如今，你叔父车常调任巢州司马。你去追随他吧。”

    车陆心情震荡，惊道。“我还有个叔父？”

    “你叔父二十岁离村，如今已经整整十年了。”珺先生眼中一缕悲色，仿佛想起了当年分别的那个时刻。

    “不是说不让离村吗？”车陆心情激荡，顺嘴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叔父是二房庶子，不受禁锢。”珺先生一边说一边走向神龛，不知道搬动了什么机关。神龛后的墙面缓缓打开。

    “大同钦宗孝怀皇帝之位”

    车陆一边看着，一边心里想，原来我也不是车氏嫡长一脉，可为什么阿娘又从未说过家族的事情。

    车陆今年十岁，正是性格跳脱的年纪，想了想也想不明白，对牌位又殊无感情，只觉得腿脚跪的酸麻。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车陆你虽总角之年，但也要明白这个道理。这是我大同末帝之位，你需三拜九叩。辞别君王。”

    车辚辚，马骁骁，行人弓箭各在腰。长亭更短亭，何处是归程。幼年的车陆就此与数十名骑士踏上了一条莫名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