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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廷尉衙前审春秋

    珺茉莉定了定心神,面向佩洛说:“佩观察,我与张廷尉早有婚约。此事固难从命,只能谢过观察大人的厚爱了。请了。”说完,一端茶。

    佩洛盯了一下珺茉莉,站起身向珺茉莉福了一礼。“请郡主不要忘了帑债和郡卫军之事。后会有期。”便离开了。

    ……

    珺茉莉听着佩洛一行渐行渐远。突然冲椅子上跳了起来,一下抱住张木义,轻轻的说:“你还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啊?”“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来巢州为什么不找我?”“听说你流连那些青楼楚馆,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听到你的弄月斋炸了,你有没有受伤啊?”“对了,月是谁啊?你为什么要弄她?”“哎呀。你家里人知道我们俩的事吗?”“我们明天大婚吧!”“我该请谁来主婚啊?”“哎呀,不对啊。你身上有孝,那不是还要等几个月?”“哎呀,几个月也是不行,我身上还有重孝。最少还要一年多,我可怎么等的急。”“要不回牛家村,让叔父给个恩典?”

    张木义听着这一连串的疑问,和实打实的情深义重。张木义心里那句“我只是想支开那个死人妖”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软玉在怀,沁香绕鼻,明明想要推开,又怎么也舍不得。一手向天,一手举剑,好似广场上的雕像。

    “郡主,郡主。我回来了”樱桃这根救命稻草,居然回来了。

    “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就现身了,你是鬼啊!”珺茉莉放开张木义,恨恨的说道。

    樱桃看看两人,心里也是一阵欢喜。两人名虽主仆,实同闺蜜。茉莉郡主的这点小心思她早就知道。

    张木义连忙收起配剑。一拱手道,“郡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下官这就去廷尉府衙办差。”说完转身落荒而逃。

    珺茉莉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心里想:他真是把我的事放在了心上。可就是不懂得怜惜人,再多陪我一会也好啊。

    ……

    廷尉府衙。在巢州州府左侧,重檐脊顶,斗拱交错,碧瓦朱甍,钉头磷磷,画栋朱帘,高台厚榭。简直不像一个衙门,更像一处园林。其实,本就是园林。原大同国都就设立在巢州城,后因西秦军兵锋之慑,南迁至信州。这廷尉府衙便是由皇家西苑改建而成。这几年,州里府库充盈,又几次重修,反倒比西苑时更加富丽堂皇。平日里,风和日丽,惨呼连连,倒是别有一番风光。

    张木义已经入府数日,这几天正在翻阅卷宗,熟悉公事。这一日,一名署吏轻轻推开房门道:“禀廷尉大人。卯审堂有一案经月不决,按例当由大人亲理。卯令房署理命小人前来相请。”

    廷尉府二十五处机构,其中,设十班房,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等天支排序,负责缉凶、捕人等事。又设十二审堂,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等十二地支命名,负责审谳、诀狱、平反等。又有天地二牢,其中天牢负责关押杀人、谋逆重犯,地牢负责关押民事纠纷轻犯。另设观事厂负责侦缉军民。廷尉府可谓权势滔天。

    “哦,是什么案子?”张木义随口问了一句。

    “回大人。是郡学诸生诉主簿府礼房一案。”署吏恭恭敬敬的答道。

    张木义撇了署吏一眼,道:“你带我过去吧。”心里琢磨,正愁没有办法切入主簿府,此案倒是一个抓手。

    来到卯审堂大堂。卯堂署理已经移至侧座,将正堂让给了这位新鲜上位的廷尉大人。张木义也不矫情,四平八稳的入座,一边拿起诉状,一边说。

    “堂下何人,有甚冤情,速速报来。”

    堂下有数名学子模样的人,其中一人面白如玉,长身树立。一稽首道:“禀告堂尊。我等乃巢州郡学学士,本人姓杜,名房,横居人士。”

    “所诉何事?”张木义问。

    “我等状告主簿府礼房,篡改经史,上辱先烈,下辱蒙童,有不臣之心。”杜房一挺身,拱手道。

    “不臣之心,何以见得?”事情越大越好,张木义心里不由微微一乐。

    “第一桩。据国朝国史记载:绝东率三千破竹军入秦阵,斩敌万二,力竭殉国。礼房今年新编国史改为:绝东率三千破竹军入秦阵,全军覆没。”杜房禀道。

    “新史记载并无不妥,车将军当年确无一人生还。杀敌过万也不过臆测而已。”旁有一人突然插话道。

    “你又是何人?”张木义看向陪审末席,只见一人身着廷尉府官服,五十余岁的年纪,手捋花白胡须,摇头自得。

    “下官乃卯堂副理宫未尽,当日廷尉大人入值时,下官也曾参见过大人。”此人答道。

    “胡说八道!据西秦国史记载,殁于此战者为数九千七百三十四人。巢安山秦贼万人塚墓志铭上记载:掩尸一万一千八百四十二具。何谓臆测。此数字,秦人认得,我国反倒不认。莫不是廷尉府衙被秦人吓破了胆?”杜房目眦欲裂,恨恨说道。

    “你接着说。”张木义不给那个卯堂副理说话机会,让杜房继续。

    “第二桩,礼房下发的《开蒙答疑》插图不堪入目。学生不忍详述,请大人自行翻看。”杜房将手指向堂案上的几本书册。

    张木义翻开书册。第一章“绝淫祀,宣正道”所配插图,为一个被砸烂的千乘神君庙。千乘神君庙实际就是大同国民为祭祀车绝东将军自发修建的庙宇,这分明就是将车将军的庙打入了异端,其心昭然若揭。

    又翻到第三章“黎明起,问上安”。配图是清晨两个稚童在房前问父母安好。但两个稚童双目在太阳穴上,状若有病。

    再看第七章“三月春光好,结伴踏青去”。其中一男童肆意奔跑,裙裾分开,竟未着小衣。其余男童、女童如野合般打闹,图画不堪入目。

    张木义心头火起,一拍桌案。“礼房署理何在!”

    宫未尽站起身来回答:“大人,礼房署理并未到案。”

    “庭审一月,谋逆大案,被告尚未到堂听审。你们卯堂也真是忠于国事。”张木义冷冷看向副理宫未尽。

    宫未尽不以为然,答道:“按国朝法令,传讯礼房署理需廷尉府衙上请巢州府,并由巢州府出具公文后方可实行。”

    “卯堂原来是副理大人做主啊?”张木义又将目光移向卯堂署理。

    卯堂署理名叫陈清,三十余岁。木雕泥偶一般,喏喏道:“此案,此案。此案一直由宫副理负责。”

    “谋逆大案,由副理负责。我廷尉府还有什么更大的案子要劳烦署理大人吗?”张木义接着问。

    “下官最近身体欠佳,故此由副理督办此案。”陈清一抹额头,还真是汗如雨下。

    “既然身体欠佳,法不外人情。本官就给陈大人一个方便。你且回家休养吧,卯堂之事暂由本官亲领。”张木义一言之间,就剥了陈清权柄。

    陈青长出一口大气,似卸掉千斤重担。“谢大人!”随即向张木义深施一躬。飘飘然下堂去了。

    “传未、庚、辛、壬四房都头前来。”其中未房都头张来,是张木义的亲随,张木义入住廷尉府后,便安插进了未房。

    张来侍卫出身,弓马娴熟。几日就在班房中站稳了脚跟,班房中众差役虽然挨了几顿毒打,但是也对其敬佩有加。

    张来等人进入堂中一叉手,“少主有何吩咐?”

    “多学学堂参之礼。”张木义淡淡看了一眼张来,从袖中拿出一纸文书,刷刷点点填上一些文字,递给张来。“去主簿府把礼房署理给我带来。”

    从巢州府出来的时候,张木义就向珺茉莉讨要过几十张空白文书。廷尉府加上这些空白文书,张木义就是想把巢州的天翻过来都没问题。

    “去郡学把礼学博士请来。”张木义从堂前抽出一支令剑交给庚房都头。礼学博士品级不高,廷尉府可直接抓人。接着吩咐壬房都头,去将各书店的《新国史》、《开蒙答疑》全部查抄。三人得令后飞奔而去。

    张木义看向辛房都头车帆,吩咐到:“去宫副理家查检一番,不要惊扰了副理的家眷。”

    入户查验,这是肥差。车帆喜不自胜,望望宫未尽,心想你老小子也有今日。

    “万万不可!下官何罪,竟至抄家。”宫未尽一边望向张木义,一边急忙拦到车帆面前。心里却想,这张廷尉年纪轻轻,刚来数日怎么知道我和这车帆素来不睦?他却不知道张木义这几日,天天闷在房里,可不是睡觉。他每日观看卷宗,询问属员,对廷尉府内的情状已经是了然于胸。

    “陈张氏投河一案是你办的吧?那陈张氏双腿被人打断,是怎么到五里外投河的?“”

    “咸宁票号空头案也是你办的吧?那林姓伙计大字不识,是怎么偷看掌柜书信的?”

    “长平街斗殴致死案,一人如何互殴十几名壮汉?”

    “沐阳码头铁料失窃案,那些赃物哪里去了?是不是你里通外国,卖给了西秦!”张木义一拍惊堂木,冷冷的说道。

    这些案子都是宫未尽亲办。宫未尽是老刑房,混迹廷尉府多年,此类事情办的甚多,有些都已经记不清了,现在叫张木义翻了出来,心里自是忐忑。嘴里犹自硬硬的说,“这些陈年老案早就在郡府消结,廷尉大人不要诬陷下官?”

    “诬陷你?我们就审审这些案子!看看到底是不是诬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