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历史军事 » 关东十九国 » 第二十六章 一曲关山动四方

第二十六章 一曲关山动四方

    张木义和大罗小罗用过午膳,与小琅来到船头消食。湖水悠悠,野鸟啾鸣,船队在小岛之中缓慢向前。

    前船甲板,能看见陈潮生和刘孺娘正在向他挥手,身后散落坐着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

    就见那刘孺娘走进艉楼,不多时就听得一阵箫声传来。一曲《关山月》在宁静的湖面响起,那些大汉以鞘击船,随着箫声唱到:“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一阙唱完,自己船上又响起一阵琵琶轮指,古琴之音也铮铮响起,与箫声争相应和。张木义也不禁和众大汉一起唱起:“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大小罗也缓缓走出舱室,站在楼船高台上翩翩起舞,跳出一股英武之意。船上众侍卫也是或坐或卧,跟着一起唱和。

    箫声越响越高,像一只利剑直指苍穹;琵琶也随着箫声越发高亢,与箫声缠绕着冲向天际;古琴宛如一只孤雁环绕在琵琶和洞箫周围,随之越飞越高。

    伴随着琵琶一声震响,箫声琴声渐渐消散,船上诸人于西风中伫立,天地间鸟兽无言,无比寂静。

    张木义只觉得心中快意,拔出长剑,指向西北,阵阵长啸。两船壮士也是拔刀持剑,鼓噪不已。

    ……

    天色近晚,夕阳斜照,水面荡起阵阵金波。船队进入一股狭窄的水道,水道两侧的岛屿上,布满箭楼,只是十分残旧。几十个瘦削的汉子稀稀落落的守在那里,也是衣甲破旧。

    水道里有三道杂木拼成的水门横在中间,陈潮生的船上升起一面大旗,这就是曾经威震三江的三水旗。张木义望去只觉得这旗子有点像麻将牌里的六条。但岸上的诸人一见这面旗子,都是高声吆喝,兴奋异常。几十个人“嘿呦、嘿呦”的拉开水门,船队继续前行。

    驶出这条狭窄的水道,迎面是一片宽广的湖面,湖面里帆樯林立。张木义一见就知道,眼前的这些就是三江王所剩无几的残部了。

    ……

    水寨聚义厅。

    陈潮生坐在上首,张木义侧坐一旁,小卢和张刀两人披甲站在身后。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带着一群少年,跪在聚义厅中间。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为首的那老者,对着陈潮生拱手说道:“末将等参见少主。”

    陈潮生站起身来,扶起这名老者,眼中含泪说道:“杜叔叔,你们快起来,我实在受不得这等大礼。”

    一群人纷纷站起身来,各寻坐处。陈潮生看众人坐定,说道:“我听说寨子里艰难,可没想到难到了这个程度。”

    那老杜将军说道:“如今湾歹吃紧,庐江航道日益繁忙,朝廷水师来往频繁,水上的生意是想都别想。陆上也没进项,岸上每隔百里就有铁骑驻扎,但有风吹草动,就是烽火不绝。眼下寨子里没地方补给,船材也缺,箭也缺、有仗也不敢打,马上就连粮食都要断了。”

    陈潮生点点头,说道:“我上月不是派人送了一船粮食吗?”

    “要是没有少主的这船粮食,恐怕我们上个月就饿死了。”杜将军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说道。

    陈潮生看看这个小子,笑着说道:“我父亲让你和他去外海,你怎么不去。”这人是老杜将军的儿子,叫杜安泰。

    “大海无边无际,还是江里安稳。”杜安泰赧然说道。

    “我的信,你们看过了吗?”陈潮生笑笑,又面向众人说道。

    “看过了,我觉得少主安排的甚是妥当。”杜将军说道。

    “杜将军觉得妥当,可我看却是未必。”又一人站起来说道。

    陈潮生看向此人,问道:“蒋将军,请问哪里不妥当?”

    “那巢州车司马,可是原来的庐州水军校尉?”蒋将军问道。

    “不错。”张木义答道。

    蒋将军向张木义一拱手:“我等如此境遇,全拜这车司马所赐。当初多少兄弟死于他手,有这等血海深仇,又怎能降他。”九年前,车常尚任庐州水军校尉,参与诸国会剿,在庐江上与这三江军交锋,三江军折损大半。车常夺得头功,一战成名。

    陈潮生说道:“两军交兵,死伤在所难免,谈不上什么仇与恨。”

    张木义跟着说道:“蒋将军可能是没仔细看信。信里说的是,如不愿从军,也可做些商事,不一定非要进巢州水军。”

    “末将戎马半生,离不开这军伍。但实在不愿去车老贼手下做事。”蒋将军盯着张木义说道。那一战中,他的本部人马折损大半,一个侄儿也在此战中身亡。

    张木义略一沉思,说道:“我与郡卫统制赵炎平有旧交,去郡卫水师也算从军,不知道蒋将军意下如何?”

    蒋将军不理张木义。转头看向杜将军,说道:“老杜,你还记不记得缁舶。”杜老将军说道:“当然记得。可是我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看见缁舶?可这些子弟们还是要活下去,蒋老弟你就不要太执着了。”一入巢州军中,进入缁舶的希望实在渺茫。

    蒋将军双眼望天,喃喃的说:“我带本部去郡卫水师,你能保我们平安吗?”

    张木义一看有门,说道:“蒋将军尽可放心。我就在巢州,若不如意,可随时来找我。”

    又转头看向赵老将军说道:“巢州水军现在正在开往齐国方向。”

    “当真?”赵老将军站起来双眼盯向张木义。张木义笑着说:“当真!”巢州水军去鲁国做生意,说是开往齐国方向,也不算骗人。

    “日后,会开一条齐国的航路,我想把这条航路的中心设在缁舶。赵老将军要是惦记那里,这条航路就由将军负责。身份问题嘛,我来解决。”

    张木义说道。又拱手对赵老将军说道:“听说那里的烧烤一绝,有空还要去将军府上讨杯酒喝。”赵老将军听到归乡有望,老怀大慰,哈哈大笑。

    接着又与众位将领敲定了去处。

    看到诸将神情安定,各有喜色。张木义站起来说道:“诸位,码头上的乌篷船和沙船里都是上好酒肉,去搬下来!今晚大家饱餐一顿,明日磐龙湖内剿匪!”

    ……

    三天后,回龙湾码头上,众人都惶惶不安的望向磐龙湖。湖里诸岛烟火大作,隐隐传来杀喊声。几艘冒烟带火的小船狼狈的从湖口窜出,掠过回龙湾码头后四下奔逃。

    又过了一会,数十艘艨艟巨舰高悬巢州旗号,率先缓缓从湖口驶出。大船小船随后鱼贯而出,中间一艘三层楼船,船头上挂着几面大旗迎风飘摆,猎猎作响;分别是“都阳县男”、“执戟中郎将”、“巢州廷尉”。

    码头众人连连咂舌,竟无人知晓巢州官府是什么时候入湖剿匪的,于是众说纷纭。后来,有人还在家里立起茉莉郡主的神位,偷偷祭拜这位能请来天兵天将的娘娘。

    ……

    运河回程逆流,两日后船队到了横居,把横居码头堵的水泄不通。一队甲士自艨艟下来,直奔横居镇东北而去。

    ……

    自张木义离开横居那日起,黄家老爷便口歪眼斜卧病在床,不能理事。黄二郎自然就拿过了掌家之权。

    横居黄家,剑灵居内室。这天下午,香榻上的被子里鼓鼓囊囊的,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扭来扭去。黄二郎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声音透过被子显得闷闷的,“九姨娘的味道是越来越香了。”被窝外面只有一个娇丽女郎的脸,闭着眼睛,下牙咬住嘴唇,表情好像很是痛苦,又好像极是欢愉。

    突然,内室廊门被人一下撞开。黄二郎在被子里听到外面响动,怒极。一下子把被子週到地上,恶狠狠的对门口的人喊道:“不是说就是房子着火也不许进来吗?给我拖下去打。”

    门口有人笑嘻嘻的说:“遵命!”话音刚落,几个人蜂拥而入。

    打头的人看到榻上的情形,嘴角上挑,看着黄二郎说道:“要不,小哥继续?让哥几个开开眼。”

    黄二郎看着几人凶神恶煞,着甲提刀。大惊失色,颤声说道:“我爹是县衙书办,你们要做什么?”突然想起,面前这人曾经对他的屁股做过恶事,心中更加害怕。连忙补了一句“你说怎样就怎样。”

    “我们想让你继续,快点动起来。”打头的人一挑下巴,向贵妃榻示意。

    黄二郎低头看了看,抬起头哭丧着脸说:“大爷,继续不了啦。”

    “继续不了,就和我们走吧。”打头的人上前一把薅住黄二郎的头发,把他掼到地上。又看了看榻上的蜷缩成一团的女子。说道:“全部带走。”

    穆超看看这女子,转头笑着问道:“小卢哥,就这么带走吗?滑溜溜的不好下手啊。”

    ……

    黄家集福堂正堂大门被人反锁,只有几扇窗子还开着,却横七竖八的钉了些板条。正堂里臭气熏天,中间摆着一副棺材,棺材周围已经布满白花绢纸,大堂中间挂着一个大大的“奠”字,好像正在操办丧事。

    几个仆人腰缠白布,捂着鼻子在四周忙活着。黄老爷目光空洞,躺在棺材里,嘴角里不住流出涎水,眼角里不住流出泪水,口里还在“哈哈呼呼”的喘着,裤子下面湿了一片。九月初天气转凉,隐隐能看见有热气冒出。

    正门处一阵响动,大门被人突然推开。阳光照在棺材上,热气更加蒸腾,仿似有人即将飞升。几个人刚进正堂,转身就退了出去,捂着鼻子互相示意对方进去。

    好半天,为首的见无人肯进,便在外面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官府办差,都出来!否则杀无赦。”

    堂内的仆人们听到喊声,如逢大赦,连滚带爬的跑出大堂。只剩下黄老爷一个人在棺材里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