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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杜房状告主簿府

    夕阳西下,明月初升。

    巢州富庶,街道上灯火通明,国公府明堂里也热闹非凡。

    南海金丝如意灯把明堂照得如同白昼,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堂前歌舞不绝,案上酒肉不空。

    珺茉莉高居主位,望着新进廷尉与郡府重臣推杯换盏,心下自得。再看廷尉大人色眯眯地欣赏歌姬,又是暗火丛生。

    正瞅着,突然看见阎年崇端着一杯酒站到廷尉几案之前,遮住了廷尉的视线。心中暗赞道,这阎主簿虽然奸猾,偶尔也能办些好事。

    “张廷尉年少有为,刚刚出仕便居此高位。廷尉大人,此杯酒祝张大人鹏程万里,大展宏图。”阎主簿说完,一举杯,杯中之酒竟是涓滴不剩。

    张木义已知此人就是阎年崇,当下一笑,“小生也希望如阎大人之愿,请了。”说完,也是一仰头饮尽杯中之酒。

    “今日,张大人抓了我府中署理。不知所为何事?”阎主簿杯酒落肚,就谈起正事。

    “些许小事,请阎主簿不要萦怀。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明日公堂上再叙如何?”张木义并不接招,虚晃一枪,似是醉酒,脚步踉跄,直奔一名舞姬。

    珺茉莉深呼一口大气,“樱桃,张廷尉醉了,扶他回客房吧。”

    “回哪个客房?”樱桃促狭地问道。

    “扶回廷尉府,死丫头。”珺茉莉扭头不再理她。

    ……

    庭院深深,张木义随着樱桃等几位丫鬟走在回廷尉府的路上,眼中并无一丝醉意。

    路边树木随着宫灯摇曳,几名丫鬟两股颤颤。旧日宫廷里不知道死过多少人,不由得人不害怕。

    樱桃也是如此,仗着自己大丫鬟的身份,不断靠近张木义,只盼过些阳气,吓退这些孤魂野鬼。

    正行间,路上突然跃出一个黑衣人。众丫鬟,惊呼一声四散而逃,宫灯扔得到处都是;樱桃直接蹦起来,挂在了张木义身上。

    只见那黑衣人跪在张木义面前,说:“小人失职,请少主责罚。”

    ……

    主簿府对面有一座茶楼,茶楼二楼雅座的窗子旁坐着两人,窗子正对主簿府正门。

    两人里面,年纪大些的,身着一身五品官袍,足蹬云锦靴,三缕长髯,官气十足。

    年纪小些的,头戴四方平定巾,平定巾当中镶嵌着一颗羊脂白玉牌,非富即贵。

    年纪小的笑眯眯地说:“惠药局如今转归礼房,凭借大人的才能,这惠药局必能在礼房恩泽万民,造福万代。小人在这里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这年纪大的正是礼房署理赵措,只见他一捻胡须:“此事,首靠阎大人照拂,其次是府内众人抬爱,再加上何员外等商户的鼎力支持,方能至此!至于老朽吗?也不过尽些犬马之力而已罢了。”

    “大人过谦了,过谦了。”何员外从袖中拿出一张庄票,“这是行内众人的些许孝敬,帮大人略补风尘。只是不知道大人何时才能开衙办公?行内闭店已有旬余,我们等得,病患们却等不得啊。还望大人体谅。”

    赵措借着饮茶的功夫,扫了一眼庄票。说:“近日我府内事繁。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不知大人何事忧心?”何员外问道。

    “你知道,我家老母年齿已高,每日需百年老参供养。我为官清廉,实在入不敷出。”赵措心念其母,黯然说道。

    “大人至孝,但大人心系万民,我等子民怎能让大人为些许小事担忧。老夫人的人参,就由我们药行一力承担。大人不必挂怀。”何员外斩钉截铁地说。

    两人不再言语,又开始喝茶。

    过了片刻,赵措又说:“本官上月纳了第六房小妾。谁料是个不省心的,每日向我索要头面首饰,你也知道我两袖清风,哪有钱为她置办这些东西。但我这小妾又性情刚烈,害得本官这几日连家也不敢回,又哪有心思办公。”赵措怜惜幼妾,真真是个性情中人。

    “一副头面而已,怎能耽搁大人的公事。不需他人。小人明日就送到府上。”何员外打了包票。

    “哎,那怎么好意思。你要如此,本官就只能亲自到何员外府上致谢了。不过说到这儿,本官又想起一事,朝廷的官轿虽好,可那轿夫着实可恶。你看,就前几天,竟然滑手,摔坏了轿子不说,还把本官也跌了一跤。”说完,赵措揉揉胳膊,仿佛还是很疼。

    “这话是怎么说的。大人为民办差,怎能连个轿子都差七差八。这样,明天小人就置办一套八抬大轿,连轿夫一起送到贵府。保证不耽搁大人的公事。”何员外义愤填膺地说。

    “不提这些,不提这些。本官那侄儿前日到贵府拜访,不知道何员外见过没有?”赵措又问。

    何员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自然见过,我还想呢,这是谁家少年郎,如此英俊洒脱。没想到竟是贵府的侄儿。细细一想,也只有贵府,才能养出如此麟儿。”

    “本官这侄儿虽然英华外露,可惜流年不利,连个童生都没有考上。这些年,年年赴考,考的是家徒四壁。至今连个嚼裹都没有,真是让本官心忧啊。”赵措连连叹道。

    “这有何难。我西桥外那间铺子正好缺个掌柜。我看贵侄聪明伶俐,当个掌柜定然是没有问题的。”何员外笑吟吟地说。

    “真的合适?”赵措道。

    “定然合适”何员外道。

    又过了一晌,赵措又说:“本官心里总是觉得千头万绪。可是衙门里事务繁忙,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许多,不如何员外替本官想想?”

    “大人日理万机,些许俗务也不必挂在心上,自然应当由我们这些庸人为大人查缺补漏。

    这样,除了刚才说的那些事之外。我再孝敬大人庄票一万贯。保管大人再无后顾之忧。”何员外正气凛然地站起身来,一副为赵措两肋插刀的模样。

    “既如此,待本官静下心来。就开衙办公。”说完,将桌子上的庄票扫入袖中。

    “大人明日必能静心,后日开衙如何?”何员外低头拱手,笑吟吟地说道。

    “那就如此,何员外请。”说完,赵措端茶送客。

    赵措站在窗前,看着何员外带着几个从人向东走远,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转身下楼。

    刚行到主簿府大门,就见西侧来了一队差役。其中一人指着他,和为首一人正说着什么。

    正疑惑间,这队差役突然发足狂奔,嘴里喊着“不要跑了逆贼。”

    ……

    张木义低头看向那个黑衣人,见他面白如纸,身上微微颤抖。推开樱桃,问道:“什么事情不能回府里说,要在这里吓人。”

    黑衣人抬头看了看樱桃。

    “自己人,没事。”木义说。

    “临淄诸司全部被抓,只有属下一人逃了回来。”黑衣人悲痛地说道。

    张木义抬头望着星空,沉吟半刻。转头对樱桃说:“樱桃,你带他们回去吧。我有事要办。记得告诉车将军一声,让他明日带兵来我府中一叙。”

    ……

    七日后,一桩谋逆大案轰动国朝。巢州主簿阎年崇囚车送入监国府;

    巢州主簿府四位署理大人,除工房署理无事外,其他吏、户、礼三房署理俱判斩立决,三房署吏或杀、或流、或囚者多达百人。

    巢州廷尉府也有两名署理流放,十数人免职。

    郡学山长主动请辞,郡学礼学博士、教谕等七人革除功名。

    ……

    巢州郡府弄月阁。

    “弄月阁,弄月斋。这名字还真是有趣。”车陆探寻的眼光望向张木义。

    只听得窗前的琴声一乱,本就不成调的曲子,更加难以入耳。

    看见茉莉雪白的颈子突然泛红,车陆不好再继续深究。

    便说:“张兄,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一口气处置了这许多官员,就不怕监国府那边不满?”说完,车陆放下酒杯,夹了一口三鲜烩鲍,细细地品尝了起来。

    “时局纷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要不是四品官员需要监国府处置,那阎老头我也斩了他。”张木义悠然道。

    又一皱眉,“茉莉,你别累着。不要弹了,过来一起聊聊可好?”

    琴声止住,茉莉微微一笑。“你们说的那些话,我实在是不想听。还是在这里为两位俊才弄琴,才是本宫的本分。”

    张木义喉咙咕噜一下,“茉莉还是来一起谈谈吧,你怎么说也是巢州郡主,这些事情你应当知道。我等俗人,也听不得高山流水。”

    茉莉无奈地站起身来,走到木义身侧坐下,一副伏低做小的做派。

    “郡卫军统制赵炎平可是那个赵措未出五服的同宗兄弟。听说当日赵将军派人到你府中,人还未到,你就已经把赵措推到菜市口砍了,你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车陆又说。

    “同宗而已。何况赵将军我也认识,他的师父也是我镇北府的人。此人不敢因此事迁怒于我。”张木义一口将杯中之酒饮尽。

    旁边的茉莉亲自为木义把盏,车陆瞥了一眼,嘴唇嚅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不是说阎年崇与刺杀一事无关吗?木义哥哥为什么还要把他打进囚车?”茉莉问道。

    “缁舶那里出事了。我在缁舶的商铺全都被查抄了。”张木义眼神凌厉。

    “缁舶出事,与阎年崇有何干系?”茉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