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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囊中羞涩罗秀才

    此次去博安,张木义连骗带抢,加上俘虏的战舰总数已达数百,在江上拉出了十里之遥的长队。

    张木义是好面子的人,看见陈潮生所部及水匪船只困顿多时,板破帆烂,甲残箭缺,回巢州恐会被茉莉耻笑。船队行至临河府时,便令舰队靠岸休整。几日后,方才重新扬帆。

    回程顺风顺水。九月下旬,船队便离巢州不远。

    这日,船队驶出庐江,转入大江,水面更宽。庐江与大江汇聚之处,有一片好大的沙洲,沙洲上面有一个小镇,唤作北湾,这里便是湾歹府的治所。大江北岸,沙洲对面,郁葱山与巢安山围出数百里之地,加上沙洲,便是湾歹。两山相对,中间奔出一条小河汇入大江,那河叫做牧羊河。

    ……

    经过此处,自北湾港里冲出十几艘战舰,横在水道之上。船队前驱一艘探马兰舟躲闪不及,被浪打翻。这里水流湍急,落水的几人沉浮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张木义的三层楼船最高,在船队中间很是显眼。此时,刚刚转入大江。

    张木义站在侧舷,拿着铜管望着大江北岸。过了北湾镇,跨过大江,就是湾歹府的郁巢县,那里驻扎着三万西秦铁骑。郁巢县再向北与河口县的交界便是牛家村,国朝的君主便被软禁在那里。从河口县再向前行,越过郁葱山,就是镇北府所辖,也是张木义的家乡。

    楼船突然慢慢降帆,大江中停船本就不易,这是三江交汇之地,水流更急。船队几经周折才勉强在北湾附近停好。

    李增跑到张木义面前说道:“少爷,前面西秦人浪翻了我们一条探马兰舟。”

    船队已经降帆,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张木义跑到船头张望了一下,船帆阻隔看不清楚,只见得影影绰绰有四艘楼船和几艘先登船拦在水面中间,还有一艘小船底朝上漂浮在江里,正缓缓向下游飘去。

    张木义不由得想起前世无数次被人打脸的幸福时光。一口怒气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便回头问道:“李增,我在临河府的时候吩咐加装撞角。装完了吧?”

    李增拱手说道:“少爷,楼船全装了,先登快艇只装了一部分。”

    张木义指着西秦船队方向说道:“发旗号,让先登让开。楼船满帆,给我撞过去。”

    李增一愣,说道:“少爷,这可是北湾码头。里面有上百艘楼船,战舰过千。是不是小心一点?”

    “自梦醒襄州以来,我就想做一条不受气的咸鱼。你知道吗?”张木义看着李增咬牙说道。

    李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什么是梦醒襄州,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做咸鱼。这掉进江里,做死鱼是板上钉钉,做咸鱼得去海里。嘴上却是说道:“我军在上游,全体满帆冲过去吧。否则,只恐秦军将我军拦腰截断。”

    水战最重装备。水手精锐固然很好,但作用远不如陆战中强大。船多且大,就是硬道理。张木义满意地点点头道:“我看好你,去发旗号吧!”

    ……

    西秦楼船上,一个副尉手搭凉棚望向张木义的船队,喃喃地说道:“星星你个太阳滴,巢州水师不是去了东面,怎么从西面出来了?”沉思片刻,回头对旁边的效用说道:“你去安排艘快艇,向东去追佩校尉。告诉他巢州水师没走,让他赶快回来!”效用领命而去。

    副尉又看了一会儿,见张木义船队缓缓拔锚起帆,趁着奔流的江水直指而来,脸色突变。忙忙离开楼船,抢了一艘小船逃回北湾码头。身后一阵阵刺耳的声音传来,副尉回头望去,自己统领的这支船队已经变成了负载江面上的碎木。

    ……

    沐阳码头,珺茉莉和樱桃站在珍味居的三楼,向码头望去。珍味居已被清空,楼上楼下到处都是侍卫,自半山亭一事之后,珺茉莉出行都是前呼后拥。

    远远望去,几百艘战船驶入沐阳码头。一队队兵丁从战船上下来,分列在码头两旁。一艘三层楼船缓缓靠向了岸边。

    船上兵丁头戴毡笠,身着藏青色战袍,外罩藤木甲,腰系柳叶刀,身背小梢弓,足蹬抓地水靴,很是神气。甲、靴、弓、刀都是在临河府衙寻的,张木义打了欠条,不算讹诈。

    樱桃在一旁兴奋地说:“郡主,你说咱家张公子是不是神仙,难道会撒豆成兵?他走的时候只有两条船,回来带的船把码头都挤满了。他可真厉害。”又拍手跳了起来,说道:“你看,你看,公子和小琅姐姐下船了。”

    珺茉莉一边拿着个青铜管望向张木义,一边得意地说道:“他要不厉害,本郡主怎么会看上他。”

    说着,说着。珺茉莉的脸色慢慢发青,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只有樱桃还在一边数着:“一个、两个、三个……二十一、二十二……”数了一会便数不清楚了。回头看向珺茉莉,喃喃地说道:“郡主,张公子这是去攻打女儿国了吗?怎么带回这么多女人?”

    只见珺茉莉脸色铁青,把铜管猛地一收,恨声说道:“回府!”

    樱桃说:“酒宴已经备好了,郡主再等等吧?”眼光里有祈求的神色。

    珺茉莉疾步下楼,嘴里说道:“倒掉,不等了!回府。”

    ……

    张木义下得船来,就见安喜迎了上来。说道:“郡主在珍味居备了酒菜,想给公子接风。”

    张木义望向珍味居,恍惚见珍味居里人影闪动,兴冲冲地走了过去。来到珍味居门口,就见街角一队车马远去。珍味居里只有几个伙计低着头,用眼角瞟着他。

    陆三娘带着春桃跟了过来,看张木义呆若木鸡。便推了一下,问道:“你住在哪里?嫂嫂我要先去挑个好的院子。”

    张木义回头看了一眼陆三娘,说道:“母亲大人来了,嫂子你还是先去拜见的好。”于是陆三娘也是呆若木鸡。

    ……

    廷尉府内院。

    张木义跑进内堂,抬头看见自己的母亲正在堂上望着他。张木义本应跪倒请安,心情激荡之下竟是忘了,直接冲到面前,拉住母亲的手,说道:“娘,你清减了。”

    张夫人几年没有见过自己这个亲生儿子,高兴得说不出话来。站起身,眼圈里含着泪,上下打量着,又围着张木义转了一圈。张木义说道:“娘,你这是在验货吗?”

    张夫人点点头,说道:“黑了,也高了不少。走的时候还是个孩子,现在是大人了。”脸色又突然一变:“你做得好大事!”

    张木义一笑,拉着张夫人走到暖榻边,扶着她坐下。弯腰说道:“孩子能做什么大事,不过弄了几个铳手,拉来一支水军罢了。”

    张夫人盯着他,说道:“哼,你知道为娘说的不是这些。谁让你私定终身的?”

    看看两侧,附在张木义耳边说道:“你们的亲事还是要早点办了。要不过段日子郡主的肚子大起来就瞒不住了。”说完。向后一靠,又嗔怪道:“你这小子胆子也是真大。那是郡主,你也敢随便下手。和你爹一样不省心。”

    张木义看看自己母亲,小声问道:“赵姨娘和二娘那里怎么说?”她们分别是四弟和五弟的母亲。

    张夫人悲伤地说道:“你赵姨娘倒没什么,只是每日躲在房里自怨自艾;可是你二娘却是悲伤过度,一病不起,上个月已经走了。”张木义回忆中,二娘是西秦陕北幕府将军的女儿,以平妻身份嫁给自己父亲。自有了五弟张土信后,二娘一直想让五弟继承将军号。母亲因此与二娘水火不容,两人在张府明争暗斗了好多年。现在二娘殁了,要说母亲高兴,那一定是真的。要说母亲悲伤,那就一定是假的。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嘴上却说:“二娘真是命苦,我父亲他老人家心里也一定难过。”

    “你二娘一走,你父亲便带兵去了并州,倒是没看出怎么难过。”张夫人说道。二娘虽死,张夫人也不忘刺她几句。张木义则猜想父亲此去,应当是怕陕北幕府趁机兴兵。

    张木义为求家中允婚,曾在信中谎称茉莉有孕。谁料想母亲大人见信后,着急抱孙子,便亲自来了这里。天长日久,早晚露馅,与其被抓,不如坦白。便转换话题说道:“母亲大人,儿子要赔个罪。”

    张夫人慈爱地摸向儿子的脸颊,嘴里说道:“亲母子,哪谈得上什么罪不罪的。”

    “嗯,那个……这个……郡主没有身孕。”张木义终于还是坦白,附在母亲耳边说道。

    张夫人恨恨地盯着张木义。冷冷地说道:“既然没有,那就别娶了。她孝期还久,我再给你张罗一门婚事,为娘可着急抱孙子。”

    “别,别,别。不耽误抱孙子,一点也不耽误。茉莉必须要娶,孙子也一定会有。”张木义忙道。

    又上前紧紧拉住母亲的手。接着说道:“儿子带了一船姑娘回来,绝对不会耽误你抱孙子。”周边的几个丫鬟都是一阵偷笑。

    “一船?”张夫人惊道。又重新打量了一下张木义,摸着张木义的脸,皱眉说道:“怎么瘦成这样,是那小琅没伺候好?还是好色伤身?”

    “小琅伺候得很好,母亲大人不用担心。”张木义急忙解释道。

    张夫人怒道:“那就是好色伤身!你年纪轻轻怎么不知道节制,这要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娘,儿子哪里会好色。一船女子,儿子只用了一个。”张木义又解释道,却一不小心把张五可给卖了。

    “是谁?”张夫人神色稍霁,坐正身姿说道:“带上来,给为娘看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张木义看到母亲暂收雷霆,堆笑说道:“就知道母亲要看,早带过来了。”转头跑了出去,一会儿便牵进来一个曼曼婷婷的女子回到房中。

    张五可随着张木义走到张夫人面前,盈盈跪倒,口里说道:“张五可参见夫人。愿夫人福体安康,长命百岁。”

    张夫人端详了一会。说道:“肚子里有了没有?”张木义在一旁想,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问这个的,我和五可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又哪儿能看得出来。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张五可脸上一红,鼓起勇气低声说道:“小女子也不知道,只是月信已迟了五日。也可能是舟中颠簸之故。”

    张夫人眉开眼笑,示意身边丫鬟拿过一个金凤回头钗,递给张五可。张夫人慢慢地说道:“这金凤回头钗送给你,从此你就是我张家人了。”张五可双手接过金钗,叩首在地,两滴珠泪推开红尘,在地上洇开。

    张夫人接着对张木义说道:“娘看她温婉可人,定是个知冷知热的。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

    张木义和张五可都是惊讶地望向对方,不舍之意溢于言表。张夫人一见两人这种情状,冷哼了一声说道:“不在娘这里伺候,就要去郡主那里伺候。你们选一个吧。”

    张木义这才知道母亲的用意,大喜过望。高兴地说道:“还是我娘最好。”张夫人冷笑一声,说:“要是真有了身子,我就带她回襄州。到时候你不许拦着。”

    也不等张木义回答,张夫人就对张五可说道:“模样倒是周正,就是风尘味重了点。出身青楼吧?”张老将军少年时流连花丛,家里不少姨娘都是青楼出身,张夫人见得多了。

    张五可脸若桃花,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低声回道:“小女子来自丰州罗翠居,确是青楼出身。”张夫人心里暗想,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和他爹一个德行。

    转头看向张木义说道:“这可奇了。丰州知府去年给府里送来一个女子,叫金顺儿。听说也是这罗翠居出身,现在已经是你大哥的屋内人了。”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陆三娘眼泪汪汪地看着张夫人说道:“张伯母,你说金仁哥哥娶了谁?”

    张老夫人望向陆三娘,冷笑道。“昨日接到家里来信,他正在落日关前血战,哪里有空与你说这些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