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争斗
十月十五，晨间，乾清宫。
“陛下，首辅黄立极求见。”
朱由检刚送走袁崇焕，就听见王承恩在外传话。
“传！”
朱由检坐于御案后，手扶奏折批阅，等待黄立极。
不久，黄立极小步走入殿中。
“臣参见陛下。”
黄立极参拜之后，抬眼隐蔽偷瞄朱由检，发现皇帝正在一丝不苟批阅奏折。
有明君之像，只可惜汝之蜜糖吾之砒霜，身为阉党皇帝必不容我。
黄立极暗自庆幸，当日自己极力主张由朱由检御极登基，总算是结下善缘，今日自己应当可以安心致仕。
至魏忠贤离京已经一月有余，如今京中风向大变，阉党人人自危，正在四处串联，意图逼迫新君，为自己身后安危作打算。
而有人忧就有人喜。
东林党人正在积极奔走，四处联络，企图扳倒阉党，重新登入朝堂。
“众正盈朝”！这是他们的目标，目前看起来希望极大。
只是如今新君大家都还不熟悉，摸不清他的脾气，害怕少年天子喜怒无常，一怒之下因而获罪，故而大家还不敢逼迫太过。
大家唯一达成共识的，就是新君日后一定会处置阉党。
“首辅请坐，不知首辅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朱由检放下手中奏折，缓缓道。
“臣今日前来，特请陛下起复韩爌。”
黄立极屁股还没沾上凳子，就又起身，拱手拜道。
“韩爌？”
朱由检疑惑道：“若朕没记错的话，这韩爌是万历二十年进士，曾任首辅，若召其回京，卿打算如何安置？”
“禀陛下，韩爌为人正直、老成持重，任首辅时举荐贤才、任用能士，于国事有用。
臣年纪老迈，体弱多病，深感力不从心，故为国举荐贤才以助陛下。”
黄立极顿了一下，道：“若其回京，臣愿意致仕，陛下可任其为首辅，以助力陛下。”
“……”
想跑？朱由检沉默不语。
“……”
见朱由检不回话，黄立极思索一会后，又道：“臣听闻陛下曾为徐光启、袁可立、孙承宗几人加衔‘国士’，臣等深感陛下爱贤之心，故商议决定以为定制。
国士分为五等，非国之大贤不可加封。
此为具体章程。”
说着，黄立极双手递上奏本。
深探人心，极尽钻营，朱由检接过奏本看了看，摇摇头，起身道：“首辅陪朕出去走走吧。”
两人遂一起出殿，缓步慢行，朱由检在前，黄立极在后。
此时的京城已经入冬，天气寒冷，早前还下过一场小雪，地面泛白，又有寒风，两人走在外面，呼吸之间都有白雾冒出。
“首辅可知朕之志向？”
朱由检打开话匣。
“陛下志向高远，老臣岂敢揣度。”
黄立极冻得手脚直哆嗦，身体不停颤抖，所以他在“老”字上咬字有些重。
嗯？朱由检回头看他，反应过来。
“走吧，去暖阁详谈。”
朱由检已下令命人重开东暖阁，只是如今气候虽然入冬，但他身强体壮，年轻力胜，还不觉得寒冷，所以还没有启用。
呼！
进入暖阁，黄立极直感活了过来。他急忙舒展手脚，温暖身体。
朱由检也觉得一阵温热袭来，有些发热，于是召来王承恩脱下外袍。
“朕曾与袁公有言，要让大明富有四海，天下安康太平，故而多人进言让朕处置魏忠贤，朕却置之不理，卿可知缘由？”
黄立极虽为阉党，却未必一心以魏忠贤为首，而他拥立自己登基总算有功，所以朱由检也愿意漏点风给他，由他去安抚阉党内躁动的臣子。
“老臣愚钝。”
听到关心之事，黄立极急忙顿首。
“只因国事艰难，暂宜静而不宜动。”朱由检坦言道：“崇贞元年前后，朕都不会兴诏狱，也不会肆意处置大臣，卿可放宽心，可继续任首辅一职。”
“陛下圣明！”
黄立极心中大定，崇贞二年自己一定会退下。
“另外，国士加衔之事卿暂勿操心，朕自有定论。”
朱由检递还奏折，心中腹诽。
有那闲功夫，《农政全书》看了吗？这么多年有没有努力研究种地，推广番薯？也不找找自己原因，关心百姓了没，关心国家了没？
唉！朱由检心中忍不住叹气，陕西大旱、边地不宁、西南土司叛乱、山东白莲教起义、福建红夷叩关，内阁明明只用下一个命令，就能活人无数，可他们却偏偏是只会钻营人心。
“黄师傅，若无他事就请回内阁理事，起复韩爌一事事关重大，暂且搁置。”
其实韩爌已经去请了。
只是朱由检不想和他多说话。
这段时间京城地区陆续下雪，可以预见未来北直隶一定会遭受雪灾，李标等人都有上奏折让朱由检注意此事，还为此事理定章程，为未来救灾事宜做准备。
可在内阁诸臣及诸多朝臣眼里却根本没有其他事情，他们只知道争斗，朱由检极为失望。
“老臣告退。”
……
“哼，黄立极真乃老贼！陛下如此不信任我等朝臣，黄立极身为内阁首辅，不行劝谏之事，只一味寻求自保，果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宫外，黄立极进宫的消息传出，魏忠贤不在，京中阉党以崔呈秀府为中心集合。
人员尚未到齐，就有人愤而怒骂。
“子贤且稍安勿躁，且等他人到达。”
崔呈秀不愿见到场面乱哄哄的，因此出声让人安静。
崔呈秀作为阉党大佬，还是非常有话语权的，别人也都能信服他。闻言那名官员也只能悻悻坐下。
很快，阉党人员就大多到齐，崔呈秀眼看人员不齐，但也没什么办法，就鼓掌吸引众人目光，开口说道：“诸位，当今陛下登基已二月有余。
多日下来，诸位当看出皇帝心思，其视我等如同草芥，官员起复、任职皆发中旨，不与朝臣商议，不经廷推，肆意妄为。
天子岂可如此行事！
故而我欲联合东林党人，于正旦大朝一起劝谏陛下。诸位以为如何？”
崔呈秀危机感十足，他当然明白当下若是主动联合东林党，则需要让出巨大利益。
但……
但有人不同意。
“崔公未免大惊小怪！”
朝臣曹思城起身反对说道：“陛下也不信任东林党人，并非只是针对我阉党之人。我观陛下行事，乃是喜爱能办事之人，故而李标等人受其重用。
再说，纵使陛下真不喜爱我等党人，想要日后处置我等。难道其真的能将我等尽数株连吗？难道陛下不怕朝堂震动，引得天下大乱？”
“你……”
崔呈秀身旁，魏良卿被气得说不出话。
你是不怕会被株连，可我身为魏忠贤侄儿，到时候清算阉党，我难道不是首当其冲？
有需要的时候就凑近来叫爸爸，无事就赶紧一脚蹬开！？
“仲参此言差矣，”工部尚书李养德摇头道：“皇帝身为天子，代天牧民，我等百官自当是尽心、尽力以辅佐陛下。
可如今陛下行事乖张，偏信内阁李标等人，不纳忠言，我等身为臣子，难道不该劝谏吗？”
唉！
阉党大势已去！
崔呈秀低下头：所以我才不敢说请愿召回魏公的话啊！
“陛下，首辅黄立极求见。”
朱由检刚送走袁崇焕，就听见王承恩在外传话。
“传！”
朱由检坐于御案后，手扶奏折批阅，等待黄立极。
不久，黄立极小步走入殿中。
“臣参见陛下。”
黄立极参拜之后，抬眼隐蔽偷瞄朱由检，发现皇帝正在一丝不苟批阅奏折。
有明君之像，只可惜汝之蜜糖吾之砒霜，身为阉党皇帝必不容我。
黄立极暗自庆幸，当日自己极力主张由朱由检御极登基，总算是结下善缘，今日自己应当可以安心致仕。
至魏忠贤离京已经一月有余，如今京中风向大变，阉党人人自危，正在四处串联，意图逼迫新君，为自己身后安危作打算。
而有人忧就有人喜。
东林党人正在积极奔走，四处联络，企图扳倒阉党，重新登入朝堂。
“众正盈朝”！这是他们的目标，目前看起来希望极大。
只是如今新君大家都还不熟悉，摸不清他的脾气，害怕少年天子喜怒无常，一怒之下因而获罪，故而大家还不敢逼迫太过。
大家唯一达成共识的，就是新君日后一定会处置阉党。
“首辅请坐，不知首辅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朱由检放下手中奏折，缓缓道。
“臣今日前来，特请陛下起复韩爌。”
黄立极屁股还没沾上凳子，就又起身，拱手拜道。
“韩爌？”
朱由检疑惑道：“若朕没记错的话，这韩爌是万历二十年进士，曾任首辅，若召其回京，卿打算如何安置？”
“禀陛下，韩爌为人正直、老成持重，任首辅时举荐贤才、任用能士，于国事有用。
臣年纪老迈，体弱多病，深感力不从心，故为国举荐贤才以助陛下。”
黄立极顿了一下，道：“若其回京，臣愿意致仕，陛下可任其为首辅，以助力陛下。”
“……”
想跑？朱由检沉默不语。
“……”
见朱由检不回话，黄立极思索一会后，又道：“臣听闻陛下曾为徐光启、袁可立、孙承宗几人加衔‘国士’，臣等深感陛下爱贤之心，故商议决定以为定制。
国士分为五等，非国之大贤不可加封。
此为具体章程。”
说着，黄立极双手递上奏本。
深探人心，极尽钻营，朱由检接过奏本看了看，摇摇头，起身道：“首辅陪朕出去走走吧。”
两人遂一起出殿，缓步慢行，朱由检在前，黄立极在后。
此时的京城已经入冬，天气寒冷，早前还下过一场小雪，地面泛白，又有寒风，两人走在外面，呼吸之间都有白雾冒出。
“首辅可知朕之志向？”
朱由检打开话匣。
“陛下志向高远，老臣岂敢揣度。”
黄立极冻得手脚直哆嗦，身体不停颤抖，所以他在“老”字上咬字有些重。
嗯？朱由检回头看他，反应过来。
“走吧，去暖阁详谈。”
朱由检已下令命人重开东暖阁，只是如今气候虽然入冬，但他身强体壮，年轻力胜，还不觉得寒冷，所以还没有启用。
呼！
进入暖阁，黄立极直感活了过来。他急忙舒展手脚，温暖身体。
朱由检也觉得一阵温热袭来，有些发热，于是召来王承恩脱下外袍。
“朕曾与袁公有言，要让大明富有四海，天下安康太平，故而多人进言让朕处置魏忠贤，朕却置之不理，卿可知缘由？”
黄立极虽为阉党，却未必一心以魏忠贤为首，而他拥立自己登基总算有功，所以朱由检也愿意漏点风给他，由他去安抚阉党内躁动的臣子。
“老臣愚钝。”
听到关心之事，黄立极急忙顿首。
“只因国事艰难，暂宜静而不宜动。”朱由检坦言道：“崇贞元年前后，朕都不会兴诏狱，也不会肆意处置大臣，卿可放宽心，可继续任首辅一职。”
“陛下圣明！”
黄立极心中大定，崇贞二年自己一定会退下。
“另外，国士加衔之事卿暂勿操心，朕自有定论。”
朱由检递还奏折，心中腹诽。
有那闲功夫，《农政全书》看了吗？这么多年有没有努力研究种地，推广番薯？也不找找自己原因，关心百姓了没，关心国家了没？
唉！朱由检心中忍不住叹气，陕西大旱、边地不宁、西南土司叛乱、山东白莲教起义、福建红夷叩关，内阁明明只用下一个命令，就能活人无数，可他们却偏偏是只会钻营人心。
“黄师傅，若无他事就请回内阁理事，起复韩爌一事事关重大，暂且搁置。”
其实韩爌已经去请了。
只是朱由检不想和他多说话。
这段时间京城地区陆续下雪，可以预见未来北直隶一定会遭受雪灾，李标等人都有上奏折让朱由检注意此事，还为此事理定章程，为未来救灾事宜做准备。
可在内阁诸臣及诸多朝臣眼里却根本没有其他事情，他们只知道争斗，朱由检极为失望。
“老臣告退。”
……
“哼，黄立极真乃老贼！陛下如此不信任我等朝臣，黄立极身为内阁首辅，不行劝谏之事，只一味寻求自保，果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宫外，黄立极进宫的消息传出，魏忠贤不在，京中阉党以崔呈秀府为中心集合。
人员尚未到齐，就有人愤而怒骂。
“子贤且稍安勿躁，且等他人到达。”
崔呈秀不愿见到场面乱哄哄的，因此出声让人安静。
崔呈秀作为阉党大佬，还是非常有话语权的，别人也都能信服他。闻言那名官员也只能悻悻坐下。
很快，阉党人员就大多到齐，崔呈秀眼看人员不齐，但也没什么办法，就鼓掌吸引众人目光，开口说道：“诸位，当今陛下登基已二月有余。
多日下来，诸位当看出皇帝心思，其视我等如同草芥，官员起复、任职皆发中旨，不与朝臣商议，不经廷推，肆意妄为。
天子岂可如此行事！
故而我欲联合东林党人，于正旦大朝一起劝谏陛下。诸位以为如何？”
崔呈秀危机感十足，他当然明白当下若是主动联合东林党，则需要让出巨大利益。
但……
但有人不同意。
“崔公未免大惊小怪！”
朝臣曹思城起身反对说道：“陛下也不信任东林党人，并非只是针对我阉党之人。我观陛下行事，乃是喜爱能办事之人，故而李标等人受其重用。
再说，纵使陛下真不喜爱我等党人，想要日后处置我等。难道其真的能将我等尽数株连吗？难道陛下不怕朝堂震动，引得天下大乱？”
“你……”
崔呈秀身旁，魏良卿被气得说不出话。
你是不怕会被株连，可我身为魏忠贤侄儿，到时候清算阉党，我难道不是首当其冲？
有需要的时候就凑近来叫爸爸，无事就赶紧一脚蹬开！？
“仲参此言差矣，”工部尚书李养德摇头道：“皇帝身为天子，代天牧民，我等百官自当是尽心、尽力以辅佐陛下。
可如今陛下行事乖张，偏信内阁李标等人，不纳忠言，我等身为臣子，难道不该劝谏吗？”
唉！
阉党大势已去！
崔呈秀低下头：所以我才不敢说请愿召回魏公的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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