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秋天与柿子
矮小的茅草屋不再闷热了，半夜三更的凉席有点凉了，一整夜摇不停的蒲扇休息了……夏天正在悄悄离开。
九月份，是开学的季节。暑假结束了，村里的孩子们不管是否情愿，都得收拾好书包和心思去学校念书了。
在开学的第一天早晨，香橼端着小竹碗站在院门口吃蛋炒饭时，忽然看见杨龙也背着书包跟着杨斌和杨丹一起走出了家门。杨龙也去上学了？她愣在那里，直直地看着他们三个人说说笑笑地从她家门前走过。
杨丹看见了香橼，连忙冲着香橼挥手，大声说：“香橼，杨龙也要去学校读书了哦，你要不要一起啊？”说完，她笑了起来。
杨斌也笑了，将双手放在嘴边括成喇叭状对着香橼大声喊：“香橼，你快点长大，长大后跟我们一起去学校！”
唯独杨龙没有看向香橼这边，他背着书包独自走在前面，可是脸上并没有开心的表情。
香橼依然愣在那里。外婆说了，她还小，学校不收太小的孩子，等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去学校上学了。可是，杨龙和她差不多大，怎么就可以去了呢？
香橼想不通，蛋炒饭再好也没有胃口了，急忙转身跑到厨房里。见外婆正在灶下烧火，香橼走到近前，小声地说：“外婆，我刚才看见杨龙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李芝雅瞪大眼睛看着香橼，看见了她脸上微微起皱的双眉，忙笑着解释：“昨天杨龙妈妈跟我说了，杨龙读的是幼儿班，不是一年级。他妈妈嫌他在家里太淘气，所以才送他去学校让老师好好管教的。杨龙自己可是一点都不情愿的，他昨晚还哭鼻子了呢。”
香橼听到这话，起皱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幼儿班，幼儿班，幼儿班？”她反复地念叨这个名字，仿佛很想把它写在手心里。
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到了傍晚，杨龙跟着哥哥姐姐一道从学校放学回来了。香橼早就站在门口等候了，见他们回来，连忙跟了过去。她很想知道，杨龙这一天在学校都是怎么过的。
回到家里以后，杨龙放下书包，一头扎进奶奶怀里撒娇。碰巧这一幕被站在门口的香橼看到了。香橼心里想，杨龙还是以前的样子，这么大了还往奶奶怀里钻，一点都不像学生。
等杨龙玩好了回过头来时，却发现香橼正站在门口看着他，还冲他做了个鬼脸，他的脸立刻变得有点红了。他没有跟香橼打招呼，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他今天发的新书，把它们一一在竹床上铺排开，故意在香橼面前炫耀。
香橼一看到书就来了兴致，马上跑过来看。虽然她不认识书上的字，但她已经爱上了书上的那种特殊的味道——墨香。
杨龙看出了香橼眼中的羡慕，故意拿一本递给香橼说：“这是我的书，借给你看一会儿吧。不要带回家，就在这里看，看完了得立马还给我。”
杨斌走了过来，在杨龙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说：“是你的书又怎样？是你的书就了不起啊？人家都还没看呢，你就要求这要求那的，一点都不礼貌。香橼要是喜欢的话，就让她带回家去看，看完了再送回来不就行了嘛。”说完，他转过脸笑着对香橼说：“你要是喜欢，就随便看，看完了这些，哥哥那里还有好多呢，都送给你看。”
香橼最喜欢听杨斌说的这些话了，这些话让她感到很安心，不过她仰起脸对杨斌说：“我不认识字，现在看不了。我只喜欢书上画的那些画。”
这时杨丹从外面进来，悄悄从身后将香橼一把抱起，然后高高举过头顶，吓得香橼直喊“救命”……
回到家里，香橼将杨龙今天在学校做的那些事情一一告诉外公外婆，就好像她也在学校待了一天似的。
这天晚上，杨田笙和李芝雅都没有睡好觉。他们知道，香橼很想去学校读书，但他们的顾虑也一直都存在，想等两年再说。
秋天是多雨的季节。黄叶落，秋风起，乌云成雨随风落下，茅草屋檐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雨水顺着屋顶上的新铺的稻草缓缓滑落，点点连丝成线，一整天不停息。屋檐下的小水沟揽起了夏天的活，小溪一样的水流从高处往低处缓缓前行。
屋里传来了香橼的咳嗽声，她又添了好几件衣服，但仍然不住地咳嗽，咳到厉害处，整个人会从站姿立刻变成了蹲姿，真真正正地咳成一团，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
这样的咳嗽，一春一秋地闹。也早就问过医生了，可医生说的话活像神仙说的话一样：先天不足，无法根治。发病时打针吃药，饮食上好好调养，等长大了就好了。
每年去医院问医生，得到的回复都是同样的一套说辞，后来李芝雅干脆就不再问了，去医院直接让医生打针吊水，然后带上开好的药回来慢慢治疗。
香橼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咳嗽，她对春天和秋天的印象特别深，既爱又恨。等长大了，这病就好了。因此，她一直都盼望着快快长大。
秋天的雨水多，但也是丰收的好时节，菜园里有好吃的蔬菜瓜果，房前屋后的树上也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果子。
香橼从杨龙的书上认识了好多水果，那些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却又好看的果子，光是看着都能闻到香味似的。
没有了杨龙陪伴玩耍的日子，香橼只好自己一个人玩，她学着杨丹的样子抓子儿、跳房子、踢毽子……一个人的玩耍，竟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天下午，香橼又在院子里用小土块画房子，她想画大一些，等傍晚外公外婆回来时陪她一起跳房子。
“香橼，开门！是我啊，楼奶奶。”
忽然，香橼听到院门外有人在叫她，抬头一看，竟是那位奶奶，夏天的时候在驼背爷爷家见到的那位膝盖流血的奶奶。
香橼跑过去打开院门，只见楼英桂提着一篮柿子站在那里，她跟着香橼进了屋，从篮子里拿出好些红彤彤的柿子放在桌上。
她不住地笑，笑出了深深的酒窝，对香橼说：“你还记得不？你说过的，喜欢吃柿子，奶奶家满树的柿子都成熟了，这些是送给你的。多放几天，放软了就可以吃了。”
香橼仰起脸笑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可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楼英桂脸上那道道血迹斑斑的伤痕时，她的笑容消失了。
九月份，是开学的季节。暑假结束了，村里的孩子们不管是否情愿，都得收拾好书包和心思去学校念书了。
在开学的第一天早晨，香橼端着小竹碗站在院门口吃蛋炒饭时，忽然看见杨龙也背着书包跟着杨斌和杨丹一起走出了家门。杨龙也去上学了？她愣在那里，直直地看着他们三个人说说笑笑地从她家门前走过。
杨丹看见了香橼，连忙冲着香橼挥手，大声说：“香橼，杨龙也要去学校读书了哦，你要不要一起啊？”说完，她笑了起来。
杨斌也笑了，将双手放在嘴边括成喇叭状对着香橼大声喊：“香橼，你快点长大，长大后跟我们一起去学校！”
唯独杨龙没有看向香橼这边，他背着书包独自走在前面，可是脸上并没有开心的表情。
香橼依然愣在那里。外婆说了，她还小，学校不收太小的孩子，等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去学校上学了。可是，杨龙和她差不多大，怎么就可以去了呢？
香橼想不通，蛋炒饭再好也没有胃口了，急忙转身跑到厨房里。见外婆正在灶下烧火，香橼走到近前，小声地说：“外婆，我刚才看见杨龙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李芝雅瞪大眼睛看着香橼，看见了她脸上微微起皱的双眉，忙笑着解释：“昨天杨龙妈妈跟我说了，杨龙读的是幼儿班，不是一年级。他妈妈嫌他在家里太淘气，所以才送他去学校让老师好好管教的。杨龙自己可是一点都不情愿的，他昨晚还哭鼻子了呢。”
香橼听到这话，起皱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幼儿班，幼儿班，幼儿班？”她反复地念叨这个名字，仿佛很想把它写在手心里。
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到了傍晚，杨龙跟着哥哥姐姐一道从学校放学回来了。香橼早就站在门口等候了，见他们回来，连忙跟了过去。她很想知道，杨龙这一天在学校都是怎么过的。
回到家里以后，杨龙放下书包，一头扎进奶奶怀里撒娇。碰巧这一幕被站在门口的香橼看到了。香橼心里想，杨龙还是以前的样子，这么大了还往奶奶怀里钻，一点都不像学生。
等杨龙玩好了回过头来时，却发现香橼正站在门口看着他，还冲他做了个鬼脸，他的脸立刻变得有点红了。他没有跟香橼打招呼，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他今天发的新书，把它们一一在竹床上铺排开，故意在香橼面前炫耀。
香橼一看到书就来了兴致，马上跑过来看。虽然她不认识书上的字，但她已经爱上了书上的那种特殊的味道——墨香。
杨龙看出了香橼眼中的羡慕，故意拿一本递给香橼说：“这是我的书，借给你看一会儿吧。不要带回家，就在这里看，看完了得立马还给我。”
杨斌走了过来，在杨龙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说：“是你的书又怎样？是你的书就了不起啊？人家都还没看呢，你就要求这要求那的，一点都不礼貌。香橼要是喜欢的话，就让她带回家去看，看完了再送回来不就行了嘛。”说完，他转过脸笑着对香橼说：“你要是喜欢，就随便看，看完了这些，哥哥那里还有好多呢，都送给你看。”
香橼最喜欢听杨斌说的这些话了，这些话让她感到很安心，不过她仰起脸对杨斌说：“我不认识字，现在看不了。我只喜欢书上画的那些画。”
这时杨丹从外面进来，悄悄从身后将香橼一把抱起，然后高高举过头顶，吓得香橼直喊“救命”……
回到家里，香橼将杨龙今天在学校做的那些事情一一告诉外公外婆，就好像她也在学校待了一天似的。
这天晚上，杨田笙和李芝雅都没有睡好觉。他们知道，香橼很想去学校读书，但他们的顾虑也一直都存在，想等两年再说。
秋天是多雨的季节。黄叶落，秋风起，乌云成雨随风落下，茅草屋檐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雨水顺着屋顶上的新铺的稻草缓缓滑落，点点连丝成线，一整天不停息。屋檐下的小水沟揽起了夏天的活，小溪一样的水流从高处往低处缓缓前行。
屋里传来了香橼的咳嗽声，她又添了好几件衣服，但仍然不住地咳嗽，咳到厉害处，整个人会从站姿立刻变成了蹲姿，真真正正地咳成一团，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
这样的咳嗽，一春一秋地闹。也早就问过医生了，可医生说的话活像神仙说的话一样：先天不足，无法根治。发病时打针吃药，饮食上好好调养，等长大了就好了。
每年去医院问医生，得到的回复都是同样的一套说辞，后来李芝雅干脆就不再问了，去医院直接让医生打针吊水，然后带上开好的药回来慢慢治疗。
香橼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咳嗽，她对春天和秋天的印象特别深，既爱又恨。等长大了，这病就好了。因此，她一直都盼望着快快长大。
秋天的雨水多，但也是丰收的好时节，菜园里有好吃的蔬菜瓜果，房前屋后的树上也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果子。
香橼从杨龙的书上认识了好多水果，那些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却又好看的果子，光是看着都能闻到香味似的。
没有了杨龙陪伴玩耍的日子，香橼只好自己一个人玩，她学着杨丹的样子抓子儿、跳房子、踢毽子……一个人的玩耍，竟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天下午，香橼又在院子里用小土块画房子，她想画大一些，等傍晚外公外婆回来时陪她一起跳房子。
“香橼，开门！是我啊，楼奶奶。”
忽然，香橼听到院门外有人在叫她，抬头一看，竟是那位奶奶，夏天的时候在驼背爷爷家见到的那位膝盖流血的奶奶。
香橼跑过去打开院门，只见楼英桂提着一篮柿子站在那里，她跟着香橼进了屋，从篮子里拿出好些红彤彤的柿子放在桌上。
她不住地笑，笑出了深深的酒窝，对香橼说：“你还记得不？你说过的，喜欢吃柿子，奶奶家满树的柿子都成熟了，这些是送给你的。多放几天，放软了就可以吃了。”
香橼仰起脸笑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可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楼英桂脸上那道道血迹斑斑的伤痕时，她的笑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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