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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捌

    “还是没有醒吗?”卡米尔透过监护室外的玻璃看着病床上被包围在各种仪器里的颜子衿,面上满是愁容的看着身边站着的格拉夫教授的学生“这都是第三天了,她情况究竟如何?”

    后者将怀里的夹板递给她“患者目前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那为什么没有醒过来。”卡米尔仔细的看着夹板上记录的数据“和术中心脏骤停有关系?”

    “体外循环机差点失效的手术不多见呢。”身边的医生尽量说得很轻描淡写“就让她多休息一下吧。”

    卡米尔没有接话,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病床上躺着的人,她肤色很白,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喻笙。”喻玲莎敲门走进房间去,将手里的护照递给他“都准备好了吗?”

    童喻笙接了护照,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喻玲莎坐到他旁边“今天还去冰场吗?”

    “不去了,我想休息一下。”他站起身来将面前的金牌收进柜子里“明天就出发回多伦多。”

    “最近子衿又有外出救援任务吗?”喻玲莎看着他的背影“比赛的行程安排你发给她了吗?”

    童喻笙修长的手指勾在柜子门把手上,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我们分手了。”

    喻玲莎不知所措的站起身来,双手很不自然的垂在身侧,随即她走过去将满脸泪水的童喻笙抱在怀里“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

    “子衿和我就奥运会的事情发生了一点争执。”童喻笙懊恼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我告诉她要为了奥运会放开她的手了。”

    喻玲莎闻言推开童喻笙“儿子,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想过子衿的感受吗?”

    “我想着这几年总是害她难过,当时觉得做这个决定是对的。”童喻笙说着话,泪水打湿了脸颊“可是她却替我磨好了备战的冰刀。”

    “你以为她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情去替你磨的冰刀?”喻玲莎一巴掌甩在童喻笙的脸上,手也因为气恼而有些颤抖“你放开她的手是对的,子衿能遇见一个比你更好的人。”

    楼下的童绫喻刚与丈夫放下东西到客厅坐下便听到楼上的响动,她讶异的看向闻声从书房出来的童楚利,后者摇了摇头,是怎样的愤怒才能让一向温和的妈妈第一次对弟弟动手?

    “妈妈。”童绫喻挺着肚子推开了门,小心翼翼的开口叫了一声喻玲莎“我和泽铭过来给喻笙送行。”

    “绫喻啊。”见到女儿开门,喻玲莎收拾了情绪上前扶住她“大着肚子就不要爬楼了,医生说你这一胎本就还不太稳。”

    “没事的,医生不也说了要适当运动嘛。”童绫喻握住母亲扶着自己的手冲她笑了笑“许久不见喻笙,就让我和他单独说说话吧。”

    喻玲莎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塞了一个靠枕在她背后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童喻笙“那你们姐弟说说话,我先去准备午饭。”

    “好。”童绫喻笑着点头目送母亲离开,随即招呼童喻笙到身边坐下“多大个人了,还惹妈妈生气。”

    “姐,是我不好,做了错事。”童喻笙低着头没有看她,说话的声音还带一点哭腔

    “好了,这么大个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童绫喻抽了纸递给他“快擦擦,难看死了,姐姐现在怀孕了劳累家里人都不能陪你去参加比赛了,不过我想子衿肯定会去的,有她陪着你,我们也放心。”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养等我回来就行。”童喻笙点着头,没有看童绫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担心我。”

    “我家喻笙一向沉稳,奥运会也要加油哦!”童绫喻伸手摸了摸他浓密的头发“姐姐和你的小外甥都会为你加油的。”

    “好。”童喻笙与她交谈的兴致并不高,只是低声的回了一句就再也没了下文,童绫喻知道他有心事也没做过多停留“你先自己待会,到吃饭的时候我让你姐夫来叫你。”

    半月时间已经过去了,在波士顿的一场大风雪里迎来了中国的新年,卡米尔戴着红色的帽子站在人声鼎沸的唐人街路口,端起相机留下了一张照片,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帽子,是去年小姑娘圣诞节的时候送给她的,唐人街她并不陌生,穿梭其中可以听到新年快乐的问候声,卡米尔依照往年的惯例点了两份汤圆,颜子衿不是一个爱吃甜食的人,所以每年的汤圆她都只吃两个,如果此刻女孩坐在她对面,那她肯定会笑着对她说“卡米尔,我们中国都说好事成双呢!”

    卡米尔刚把最后一个汤圆舀起来,颜子衿的手机便响了,她接通后用蹩脚的中文打了招呼,电话那头明显有些惊讶的愣住了“颜病着不方便接电话,我是她的导师卡米尔。”

    童绫喻听懂她的话,连忙焦急的在脑海里搜索英语词汇“你好,子衿她怎么了?”

    “她做完手术目前在静养中。”卡米尔想了想换做中文缓慢的说着

    童绫喻闻言心头咯噔一下,许久没有缓过神来,卡米尔见那边没有说话“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谢谢你们,方便家属探望吗?”童绫喻面色并不太好看,对面的喻玲莎和童楚利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请把医院的地址发给我,谢谢!”

    卡米尔愣了一下,将手里的勺子放下,想了许久才开口回答了一个好,以往她不是没有替颜子衿回复过信息,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事情颜子衿居然笑着自己一个人承担了下来。

    2月的风雪难得停了一天,卡米尔举着接机牌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童绫喻在喻玲莎的搀扶下从航站楼出来,随行的还有童楚利和方泽铭,几个人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上了车。

    “绫喻,待会见到子衿你情绪不要太激动。”喻玲莎有些担忧的拍了拍身侧女儿的手才开了车门下去“昨天我查过资料,子衿这种情况最适合静养。”

    “颜还睡着,各位暂时只能在走廊外看到她。”卡米尔的中文说得很缓慢,一字一句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请相信我们一定会让她好起来的。”

    “还睡着是什么意思?”喻玲莎看了看身边的童绫喻,又看了看卡米尔,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睡了多久了?”

    “半个月左右。”卡米尔看向电梯里的几个人“她的手术原本应该在去年11月完成的。”

    “11月。”喻玲莎喃喃的念叨着“难怪时常见她脸色不好,还犯困,总是容易睡着。”

    卡米尔手紧紧的扣住背包的带子直到电梯门打开才领着一群人穿梭在安静的走廊上,尽头就是重症监护室,颜子衿身上插满了管子被一堆仪器围在病床上,氧气罩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心电监护仪上弯弯曲曲的线显示着她的心跳,一行人的脑袋一下子就空白了,喻玲莎扶在玻璃窗上的指节发白,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童楚利扶住她肩膀安慰的拍了拍,童绫喻坐到附近的椅子上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方泽铭在边上握着她的手。

    “我听说颜的家人来了,过来看看。”伊赛尔教授和格拉夫教授快步从电梯口走过来,冲卡米尔点了点头“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吗?”

    “还没来得及,他们坚持要先来医院。”卡米尔摇头“我一会打电话去酒店订房间。”

    “好,你办事我放心。”伊赛尔教授走到玻璃窗面前,开口对喻玲莎和童楚利问好“我是颜的老师,这位是她的主治医生,颜的情况很稳定,相信她不久就会醒来。”

    “那您一定就是伊赛尔教授了,感谢您对我家子衿的照顾。”喻玲莎收拾好情绪拉着童楚利致谢“有劳医生费心。”

    “我想你们肯定有很多话要问,所以带了一个翻译过来,请随我们到办公室。”伊赛尔教授看了看病床上的颜子衿,不死心的问了一句“童先生,没有一起过来?”

    “他明天还有一场比赛,我们暂时没有告诉他。”喻玲莎欲言又止的扭头看了一眼颜子衿“等喻笙比赛一结束我就会告诉他。”

    伊赛尔教授朝格拉夫教授无奈的笑了笑才领着一群人朝办公室走。

    “我的学生已经为各位安排好了下榻的酒店,童小姐怀有身孕,情绪请不要过度起伏,颜肯定会醒过来的。”伊赛尔教授将一群人送到门口,朝卡米尔招了招手“送颜的家人去酒店吧。”

    格拉夫教授坐在沙发上望向走过来的伊赛尔教授“就差那么一点,我就没法从死神手里夺下她了。”

    “嘿!老伙计!”伊赛尔教授连忙打断他的话“感谢你把她抢了回来才免去了一群爱她的人伤心难过。”

    “颜的数据很稳定,我相信不久就会醒来的。”格拉夫教授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大口后站起身来“好了,我该去病房了,你还是随我一起去?”

    “今天就不去了,实验室开始了一个新项目,我得回去盯着才行。”伊赛尔教授摆了摆手“颜交给你我很放心。”

    格拉夫教授利落的换好了衣服“那我就不送你了,你自便。”说话间便带着夹板走出去了。

    2月26日凌晨两点,童喻笙比预想中来得晚了几天,但满脸的倦容和稀疏的胡渣也足以证明他这一路的风尘仆仆,机场大厅十分空旷,他手里拖着比赛用的行李箱坐上车径直往医院去,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也并不能使他的心平静下来,他紧紧的握住兜里的金牌,紧张的心狂跳不止。

    “不好意思先生,医院这个时间是不接受探望的。”值班的护士为难的拦住他“请您明天预约后等待结果。”

    童喻笙刚走出医院就遇见了从停车场过来的卡米尔,卡米尔有些惊讶的看向他“童先生?”

    “你好,卡米尔导师。”童喻笙惊喜的回应到“子衿她还好吗?”

    卡米尔点头致意看向他身后的行李箱“噢,还没有恭喜你夺冠。”她手里小心翼翼的提着个打包袋“颜她还睡着,情况是稳定的。”

    “我想去看看她,方便吗?”童喻笙眼睛里有些许红血丝,满脸的疲惫神色“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的。”

    卡米尔冲他笑着摇了摇头“童先生。”她引导着他往医院内走“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颜应该不想看到你这样。”卡米尔从包里掏了工作证取了咖啡和吃食递给值班护士后才领着他往电梯走“这段时间我总是睡不踏实,晚上就会来医院看看颜。”

    童喻笙点头跟上她的步伐“谢谢。”

    卡米尔按了电梯回头看他“童先生,颜也是我们的家人。”她抬手拦了电梯门“我心中有些疑惑,希望稍后你能帮我解答一下。”

    “一定。”童喻笙点头应是,电梯很快就到了,与楼下的安静不同走廊两侧的办公室里都有医生在,童喻笙有些恍惚的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颜的主治医生要求他们24小时轮流值班。”她拒绝了他的帮忙,示意他坐在椅子上等候,自己挨个去送东西。

    童喻笙坐在走廊上,时不时有人从办公室出来打量着他,就在他如坐针毡的时候卡米尔回来了“走吧,一起去颜主治医生那。”

    “我听说颜男朋友来了。”刚准备敲门,格拉夫教授便从里面拉开了门一脸笑意的将两人迎了进去“你好,童先生,格拉夫。”

    “您好,格拉夫教授。”童喻笙连忙有力的握住了面前人伸过来手“感谢您这段时间对子衿的照顾。”

    “孩子,我把颜当自己的孩子。”格拉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着“我和伊赛尔的大半生都奉献给了医学事业,后来颜从中国来了。”他邀请童喻笙坐到沙发上“那个小小的女孩一转眼就长大了,后来听说她交了男朋友,一直未与你见上面,今天终于见到了。”

    “应该早些来拜访教授的。”童喻笙接过卡米尔递过来的咖啡,礼貌的致谢“还没感谢教授让子衿带给我的药。”

    “童先生,离天亮还有些时间,我给你讲讲颜的事吧。”格拉夫教授推了推眼镜,面上依旧挂着慈爱的笑“记得我第一次见颜是卡米尔邀请她随医院的实习生去福利院做义工,她对那些自闭症的孩子真是温柔啊!”格拉夫教授仰起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回程路上她依偎在卡米尔边上睡着了,却是哭着惊醒过来的,那会我才想起伊赛尔告诉我她半年前刚刚经历过大地震。”

    “初到波士顿的时候她身体不太好,听卡米尔说她时常从梦中惊醒,是我给她开的药。”格拉夫教授看着坐在不远处的童喻笙继续说“她骨子里是个善良又温柔的孩子,相处久了医院的大家都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一般疼爱,后来在一次交谈中我问起她关于学习方向的规划,她笑着对我说因为有个人想要照顾所以选了呼吸类,我想你明白她的意思吧。”

    童喻笙点头没有说话,格拉夫教授朝远处的卡米尔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来“我总想着你要是来,便想与你确定一下心中疑惑的事。”

    “教授请问。”童喻笙的指关节被握得有些泛白,面色并不太好看

    “你为什么要伤害颜呢?”格拉夫教授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她为什么要在手术前急匆匆的回去我不知道,可回来的时候满脸的失魂落魄却是能看出来的。”

    童喻笙沉默了一会才红了眼睛抬起头来“是我不好。”

    格拉夫教授看了他许久又侧脸看向一边的卡米尔“童先生难得来一趟,你带他去见见颜吧。”说着话,格拉夫教授站起身来背对着两人摆了摆手“童先生见过之后就早些回去吧。”

    童喻笙还想说些什么,卡米尔却冲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无奈的致意告别后才随着卡米尔往走廊尽头走,偌大的病房内仅有一张病床,被仪器围着的人只露了半张脸出来,他隔着玻璃远远的望过去许久未动“教授说,颜这几日的状况比之前好了些,相信很快就能醒来。”

    “抱歉,失态了。”童喻笙抹了抹眼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没想过……”

    卡米尔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想颜她是不愿看到你这样的。”她望着氧气罩下的那张脸笑着对童喻笙说“在密西加沙那年她说过与你虽不同路但是终归会同归,我想她肯定是盼着你好的,所以你不要让她失望呢。”

    童喻笙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玻璃窗外望着里面的人,是呀!殊途也可以同归呀!自己当初那般坚定的握了她的手为何要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