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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奇谭:尾戒(下)

    林织拉动窗帘,浓烈的阳光一下就撕开了房间的昏暗。

    北方的初冬就是这样,万物萧条,太阳却显得更为耀眼。

    林织没去诊所拿药,而是决定出去逛逛晒晒,靠大自然的力量把流感扼杀在初步阶段。

    周末的向阳公园,游人不少。笔直的银杏大道上,人们三三两两结伴游玩;林织孤寡一人踩着金黄落叶,漫无目的地前行。

    林织已经单身很长一段日子了。她条件还算优越,只是不愿意将就。于是,时常会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吃火锅,一个人去公园打卡……

    一个人走到银杏道尽头,然后在那株最高大的银杏树下看到了另一个孤单的背影。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静静地站在树下。林织也走了过去。

    有风吹过,世界沙沙作响,飘落叶叶金黄。

    风声,落叶,零下5度的体感,还有树下男人的背影,这一瞬间让林织觉得似曾相识,好像曾经经历过。

    这种感觉林织很熟悉。她从来记不住梦的内容,却常在现实中产生既视感。

    有人把这种幻觉记忆解释为平行时空的经历,也有人说这是以前没记住的梦境,还有人认为这是来自命运的提醒。

    这种幻觉记忆总会让林织感到异常烦躁。

    她的性子里有种忤逆,极度厌恶在宿命的指引下重蹈覆辙,潜意识里认为命运不曾编排的路才是优先选项。

    如果是命运编排让她遇见,那么她会离经叛道地选择——

    转身就走。

    “林织。”

    林织刚转身,就被男人叫住了。她回头,将男人打量了一阵,才想起来他是谁。

    “孙守义?!”

    “好久不见,林织。”男人温暖的微笑让林织的记忆回暖起来。

    一年前的初冬,金台公园的媒体交流会上,孙守义是合作方的摄影师。彼时的金台公园也是满地的金色银杏叶。难怪会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这不是命运的提醒,而是过往的相似场景。

    林织还记得和孙守义的初识,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却相处十分愉快,后来孙守义离开得匆忙,甚至都没留下联系方式,自那天以后就没再见过。

    今天还真是巧了。

    “好巧!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好久不见,孙守义。”

    重逢后,林织礼貌地伸出手,孙守义轻握了一下,碰上林织指上那枚银色尾戒。

    阿嚏~

    林织打了个喷嚏,喉咙有点痛。

    脑中轻微翻涌的血气让视野里的银杏叶染上了一抹浅红。这场邂逅突然让林织的心底生出一丝对命运精心编排的厌恶。

    ……

    之后,孙守义的表现很快让林织忘记了那时异样的感觉。

    孙守义很主动,经常约林织一起吃饭,一起外出游玩,一起看电影、吃火锅、打卡拍照。一切都很合拍,用不着丁点儿将就。

    林织像只静候着的猎物,接受来自孙守义的所有主动。

    他们拍下京华雪景,拍下后海冰湖……

    林织仿佛孙守义的作品,被记录进一张张照片。

    自己的影像被孙守义摄入镜头时,林织偶尔会产生既视感。

    当在远郊星空下合影时,比以往强烈的既视感让林织觉得越来越像命运的提醒。

    她很烦躁、厌恶,心神不宁地让孙守义连夜送她回市里。

    孙守义总是有耐心和办法让林织从烦躁中渐渐平复。林织也开始觉得,是赶稿的压力导致情绪不定。

    ……

    平安夜是孙守义的生日。

    林织陪孙守义在一家很火的网红餐厅庆生。

    孙守义订的位子很好,可以从落地窗俯瞰城市的冬夜。

    温馨的烛光里,林织说:“生日快乐,孙先生。”

    “我希望往后的每一个生日都有你在。还有,以后不用戴尾戒了。我会在你别的手指戴上最美的戒指。”孙守义摩挲着林织指上那枚银色尾戒,目含真情。

    林织脖颈一阵刺痛,强烈的既视感随痛感一齐冲击她的感官。烛光明朔不定,孙守义的脸和自己的脸在视野中变幻不停,现实与幻觉记忆交错难分。

    林织突然萌生一个诡异的念头:这些既视感像是某段命运的拼凑,又似乎是某个梦境的碎片。

    浓烈的烦躁感、厌恶感、危险感罗织成密集的网,笼罩林织的所有感官。

    啪!

    林织甩开孙守义的手,旁边的红酒被打翻在地,指上尾戒被溅了一圈猩红。

    ……

    从医院精神科出来后,孙守义就一直在林织家陪着她,照顾她。医生嘱咐过,林织需要休养,最好有人陪伴照料。

    在孙守义无微不至的照料下,林织休养得很好,再没有出现过令人烦躁的既视癔症。

    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轨。可林织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做梦,梦很特别,但是醒了就忘得一干二净。

    好在既视癔症没再出现,不侵入现实的梦境,林织也逐渐习惯。

    情人节。

    林织去了孙守义的家。孙守义说,为她准备了礼物。

    对孙守义来说,零距离的相拥入梦,便是林织这夜给他的美好礼物。

    ……

    林织突然从梦中惊醒,梦境内容也被这阵清醒全部冲走,忘得一点不剩,只有残留的恐慌还在随心跳剧烈回荡。

    林织不安地摩挲小指,发现那里少了样东西,那枚银色尾戒。

    她环视房间,在床尾的斗柜上看见一个吃剩的果盘,两支高脚杯,一把刀子,还有她的尾戒。

    刀刃锋利,杯里残酒鲜红,夜灯下尾戒银光闪烁。

    林织回望向床上熟睡的孙守义。

    幻象开始拼凑完整,梦境在现实里罗织成形。夜灯明朔不定,孙守义的脸和自己的脸在视野中变幻不停,现实与幻觉记忆交错重合。

    突然,剧烈的既视感无比真实地占据了林织的所有感官。

    刀子,脖颈一圈血红,口鼻流血,血色尾戒,眼角泪痣。

    极端的烦躁感、厌恶感、危机感扼住了林织的咽喉及心脏。

    她拿起斗柜上的水果刀,她看不清现实、幻象、梦境,她的性子里有种忤逆,她只知道,自己绝不能接受被命运编排走向危机与死亡。

    挥刀。

    混沌的视野里,男人脖颈处一圈猩红。

    林织指上的血色尾戒刺眼夺目。

    ……

    孙守义家有个很大的衣帽间。林织跟随着既视感的指引讨伐而来。

    衣帽间的布局很奇怪,立着十几个被黑纱盖住的方柜。

    通常,看不见的东西才令人感到恐惧和不安。

    林织的性子里有种忤逆,讨厌被看不见的东西支配情绪。她一把掀开一块黑纱。

    透明的玻璃方柜里摆着一张合照,记录的是她和孙守义的曾经。

    林织愣了一会儿,随即发疯般扯掉所有黑纱。

    一幕幕合影入目,一阵阵既视感袭来。这次不是什么幻觉记忆,不是梦境,那些留影带来的是真实的记忆。

    林织麻木地走向最后一个玻璃柜,里面好像是空的,等近到一次伸手的距离,她看到有微光闪耀。

    戒指上的钻石熠熠生辉。

    她想起孙守义的那句话。

    “以后不用戴尾戒了。我会在你别的手指戴上最美的戒指。”

    林织觉得现实在破碎崩塌,梦境完整无缺地涌现在脑海。

    那是孙守义的视角,梦里她成了孙守义,口鼻流血,持刀的女人目露癫狂,眼角一点泪痣,指上的血色尾戒刺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