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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墓

    鲸落把布按在伤口上穿好衣服,朗昭取了石壁上的灯扶着鲸落向前走去。鲸落说:“这好像是个陵墓。”油灯照着腐朽的空气,走着走着就只剩下了石壁。朗昭说:“出口不会在沙堆那边吧。”“有可能。”朗昭举灯照着石壁上的图案,鲸落看了一下,那是明德皇帝的仪仗图。“难道这是明德皇帝的陵墓?”鲸落摸着壁上的彩图,脚下踩到机关,随着沉闷的声响,石壁上旋转出一道石门:“鲸落!”朗昭连忙拉着她一起贴着石门转进了主墓。

    石门合上了,连一条缝都找不到。鲸落碰到了一口棺材:“朗昭”朗昭走过来,灯光照着石棺。鲸落说:“石棺里应该是明德皇帝了。”鲸落拿过朗昭手里的油灯,向前走去,灯光越来越弱,她看到地上有一支金钗,弯腰捡起,心里正疑惑怎么会有金钗在地上。灯光灭了,一片漆黑。朗昭掏出火折子重新点燃灯芯,火光跳跃了两下,散发出珍贵的光亮。鲸落看着手中的金钗,走了两步抬头一看“啊”一具盖着红盖头的红衣骷髅吊在眼前,着实吓了鲸落一跳。朗昭揽着她,眼前的骷髅双手被铁链绑着,脚掌边落着婚服裙摆和红鞋。朗昭说:“这是一个被迫陪葬的新娘。”左边的骷髅手臂断了,骷髅落在地上发出骨头折裂的声音,铁链来回荡着,渐渐的不动了。鲸落说:“史上记载明德皇帝入墓的时候,后宫三千佳丽全部扶棺陪葬,却没有记载还有一个新娘啊。”朗昭说:“我母后倒是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她说,明德皇帝晚年微服私访,在农舍小路上与一个貌美的白衣少女擦肩而过,自此,对这个仅一面之缘的少女念念不忘,后来就亲自画了少女的肖像,让画师照着画了数份贴在大街小巷寻找这个女子,寻了三年未果,明德皇帝甚至悬赏千两白银捉拿这个少女。”鲸落认真的听着:“不久后,这个少女的哥哥就把妹妹绑到了皇帝跟前领赏,皇帝很高兴,封少女做了贵妃,囚在后宫里。传说,那个少女有一个书生情郎,她哥哥回去后就失手杀死了妹妹的意中人,少女不知道情郎已经死了,在深宫高墙内日夜苦等。”朗昭上前蹲在地上拿了骷髅头上的盖头,看着红衣裹着的白骨。“据说,明德皇帝病危时,曾拽着少女说,朕上了黄泉路,也要你陪我。于是,皇帝下葬的时候,这个少女就一袭婚服陪葬了。”鲸落听完,心里一阵感伤:“好悲伤的故事。”朗昭站起来,看着手上的盖头。鲸落拿过红纱,把灯给了朗昭。她展开漂亮的红花刺绣盖头,盖在头上,转身看着明德皇帝的石棺。“她是在绝望中死去的。史上记载,三千嫔妃被活埋,哭声震撼人心。”朗昭说:“明德皇帝的儿子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废除了陪葬制。”鲸落说:“人心,太残忍了。”世廷死在自己怀里时,该有多痛。红纱下,泪珠垂落。朗昭以为她是为陪葬的新娘伤心:“皇帝不该拿别人的爱情陪葬。”朗昭拿下鲸落头上的红纱丢在地上:“我们还是快点找出口吧,你伤口上的毒还没有解。”

    鲸落沉浸在世廷战死的悲痛中,恍惚中被朗昭拉着走了很多个墓室。“鲸落,你在想什么?”鲸落瘫坐在地上痛哭。“你怎么了?”“朗昭,世廷死了,是我负了他。”朗昭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好久,鲸落停止了哭声。朗昭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出口。”朗昭拿着油灯走了,黑暗埋没了鲸落。

    屋外白雪纷乱,小白看着插在花瓶里的红梅,想起了桃花,她把桃枝插在花瓶里,世廷说要给她种一片桃林。榨关外的桃林,榨关内的起舞,荆国的李楹,留鹰王府的成婚,西凉的初遇……我不是小白,我不是一心一意爱着世廷的小白,小白摸着自己的肚子,难以接受。单纯的小白爱上了世廷,怀了他的孩子,以为世廷打败西凉反贼,接下来的生活就是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与世廷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可是,我突然想起了过去,我不是小白,我是易容潜藏的西凉公主,我是要权霸天下的雍古鲸落。我不是世廷的小白,我不是。

    风雪吹进窗户,一片冰冷的雪花落在药碗里溶进黑色的液体,小白抬手喝尽了打胎药。她摔碎药碗,哭着跑出去找世廷。“皇上,臣妾的孩子没了。”世廷抱着她,看着她身后沾血的脚印:“没事,没事的,你是不是摔伤了?伤到哪儿了,朕看一下。”世廷心疼的看着她,小白哭着说:“我站到凳子上关窗,一不小心就摔到地上了。”“没事的,孩子还会有的。”小白靠在他怀里哭尽眼泪,为什么我会想起来?为什么我不能一直做小白?我再也不是小白了,再也不是了。

    朗昭带着微弱的光回来了,鲸落抬头看他。“鲸落,我没有找到出口。”鲸落说:“陵墓里怎么会留出口。”朗昭拉她起来:“跟我走。”“去哪儿?”“我带你出去。”朗昭拉着鲸落穿过一个墓室,推开一扇石门走进去。

    破衣烂布中白骨遍地,鲸落尽量看着下脚,避免踩到骨头。朗昭举灯照着头顶坍塌下来堆积成的土堆:“这里陪葬的嫔妃没有棺材,墓室都没有砌成石壁。”朗昭转身看着鲸落:“我会挖出一条通道带你出去。”“嗯”朗昭把灯放在地上,拔出剑开始挖土。鲸落回头看着那些白骨,发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她走过去捡起匕首和朗昭一起挖洞。肩上的伤口受到扯动,又流血了,鲸落停下来坐到旁边靠着。

    朗昭因为给鲸落吸毒,自己也很难受,但他坚决不放弃,如果是自己一个人,他会安静的等待死亡,可是他还有鲸落,他必须带她出去,他的姑娘怎么能一直待在这个黑暗的陵墓里呢。

    鲸落强撑着逼迫自己保持清醒:“朗昭?”她爬到洞口看着洞里不停的在挖土的朗昭。“是我连累你了。”朗昭回头看了她一眼:“我就喜欢被你连累。”鲸落拿起匕首,想爬进去帮朗昭,却靠在洞口失去了知觉。

    朗昭挖的满头大汗,浑身都湿透了。“鲸落”他把剑插进土里,回头去看:“鲸落?”他爬出来,鲸落已经昏迷了。他摸着鲸落的脸颊:“鲸落?鲸落?”鲸落睁眼看他:“坚持住,我会带你出去的,答应我,你一定要坚持住。”鲸落轻声说:“好”朗昭拿了灯,赶忙爬进洞里继续挖土,在体力和思想的绝望中,鲸落成了他坚持的执念。

    泥土扑到灯碗里,最后一点光,灭了。

    抓住鲸落最后一点意识的东西变成了朗昭掘土的声音,黑暗中,只有这一点声音,全世界,都只剩下了掘土的声音。

    朗昭撕下衣服裹着手掌抓紧剑身,一下一下,倔强的挖着。

    鲸落,你是我最后的坚守。

    泥土松了,朗昭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拼命的挖,不停的挖。

    终于,最后一层土塌了,又白又亮的阳光照在了朗昭脸上。

    朗昭感觉自己增添了不少力气,高兴的退回洞地。“鲸落,我挖通了。”鲸落看不清朗昭的脸,但此刻的他一定是笑着的。

    鲸落跟着朗昭爬了很久,终于爬出了洞口。她转身去拉朗昭,朗昭也上来了。鲸落看着他笑到:“朗昭,你好厉害。”朗昭笑着却累的都没有力气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