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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绣球招亲,终身大事不由己

    王谧,前朝丞相王导嫡孙,王导是东晋的开国元勋,三朝元老,东晋的建立和巩固,都要归功于王导的苦心经营。当时的百姓都称,王与马,共天下。谢混,前朝丞相谢安嫡孙,谢安在淝水之战中,指挥八万大军,击溃前秦八十万大军,以少胜多,救晋国于水火。鉴于前人的丰功伟绩,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都成为了东晋顶级门阀,一等望族,尊贵无比。

    此时的刘裕,虽然功勋卓著,位高权重,但进入朝堂的时间短,根基薄弱。与经营了近百年的王谢两家相比,可以说是天壤悬隔。况且刘裕出身寒微,在出身名门的世家眼中,刘裕就是个不入流的泥腿子。但王谧高瞻远瞩,他认为要想家族持续繁荣,依靠的是后人的才干,而非前人的声望。但纵观王家的青年,都是庸庸碌碌,难堪造就。所以王谧才会将目光放在外部的人才上,希望借助他们的力量维持家族的发展。

    早在刘裕一贫如洗之时,王谧独具慧眼,认为他将会成为一代英雄,因此对他多番相助。那日刘义隆击退魏军,入朝听封,王谧见他目光如炬、器宇不凡,且与自己的女儿年龄相仿,便动了结亲的念头。

    自安帝准许王家抛绣球招亲后,王谧便放出消息,三日后在建康东南处的听雨轩举行绣球招亲。消息放出后,王谢刘三家都开始各自忙活起来。

    王谧拉来女儿王若云,将刘义隆的画像拿来给她看,称赞刘义隆玉树临风,仪表堂堂;文武双全,前途无量。而且他知道女儿任性贪玩,不喜拘束。便告诉她谢家家规森严、名目繁多,尤其对女子,还要求足不出户。嫁进去,一定会适应不了。而刘家人,是寒门子弟,没那么多规矩,游山玩水,稀松平常,自在无比。王若云听完,似乎有些向往。王谧便叮嘱她一定要将绣球扔给刘义隆,若云点头应允。王谧便称心如意地离开了。

    王谧前脚刚走,王夫人后脚就进来了。王夫人原是王谧的远房表妹,也是王家后人。她拉着女儿的手说道:“若云,我可告诉你,三天后,你必须得把绣球扔到谢清的手中,人家谢清,潇洒俊逸、文才风流。那刘义隆算什么,低等寒族,粗莽匹夫,成天只会打打杀杀。掌了点兵权就想娶高门贵女,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母亲,您别说了。”王若云被母亲念叨得有些不耐烦,打断道:“我可没想过要嫁进刘家。”

    王夫人两眼放光,欣喜无限地说道:“哎哟!我的乖女儿,还是你识大体。不像你父亲,目光短浅,贪图权势。看见谁得势了就忙着去拉拢,全然不顾及咱们王家的脸面了。”

    “好了,母亲,我知道了。”

    “好好好,那你早点歇息,娘不打扰你了。”说完,爱怜地抚了抚若云的脸颊,转身离开了。

    若云一个人坐在闺房里,心事重重,无限惆怅。

    听雨轩是一个茶楼,那里地形开阔,景色怡人。健康的文人雅士闲时都喜欢去那里品茶论道,切磋棋艺。自王谧放出消息起,谢混便派人与茶楼掌柜沟通好了,三日内不开门接客。此外,谢混派出了三百家丁,将茶楼团团围住。谢混知道王谧意属刘家,为防不备只好先下手为强。谢家人原本不屑于与刘家竞争,但其他的世家都不想看到王刘两家联姻,纷纷怂恿谢混截胡了这门亲事。谢混为了世家的利益和自己家族的发展,只好做此举动。

    谢家人虽然抢占了先机,刘义隆却并不担心,他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三日后,刘义隆带着家丁赶到了听雨轩,谢家家丁个个高大魁梧,看见刘义隆他们,更是昂首挺胸、寸步不让。刘义隆给自己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们一脸坏笑,拿出藏在身后的木箱子,打开木箱门就朝谢家家丁扔去。谢家家丁还没有弄明白什么情况,却听见嗡嗡嗡嗡的响声,接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蜜蜂朝他们飞来。家丁们大惊失色,纷纷挥剑驱赶。其中有几个被叮得受不了了,扔了剑,拔腿就往远处跑。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赶紧跟着跑。谢家的管家见了,边驱赶边叫道:“不许走,擅离职守者,杖责五十。啊……”话还没说完,更多的蜜蜂朝管家扑来,管家抵挡不住,也抱头逃命。刘义隆见谢家人都跑了,赶紧叫自己的人补上位置。可是他们还没有高兴多久,谢家家丁又上蹿下跳地引着蜜蜂往回跑,直往刘义隆他们的位置里面钻,刘义隆他们也慌了神,举着剑胡乱驱赶。一时间,听雨楼四周,乱成一团。后来有十几个人点燃了火把,才把蜜蜂都驱赶走,不过,经这么一折腾,所有人都被蛰得满身满脸是包。他们互相看着彼此肿胀如猪头的样,都乐得想笑,不过还没等他们开口笑,就痛得龇牙咧嘴地嗷嗷乱叫了。

    此后不久,一位白衣少年翩然而至,他身穿白色真丝道袍,外披广袖鹤氅,腰间系一块温润白玉。身形挺拔,面如冠玉,飘飘然有神仙之慨。此人便是谢混的次子谢清。

    谢清看见了刘义隆,见他满脸是包的狼狈样,心中不觉想笑,但他毕竟家教甚好,于是忍着笑意,对他拱手作揖。刘义隆也对他作揖回礼。但刘义隆的心里甚是不悦,暗暗想着:“真是能挑时候出场,大家都狼狈不堪,他一个人姣如明月,早知道我也晚点出来了。”

    听雨楼的外面,渐渐人群涌动,百姓们都想看看到底花落谁家,一些世家千金和公子们也赶来凑热闹。

    没过多久,王谧领着王若云到了二楼,王若云带着帷帽,帷帽的薄绢遮住了她的脸。不过透过薄绢她却可以看到下面人的样子,王若云站在回廊上,看到下面的人脸上都肿起了大颗大颗的包,忍不住笑了起来,王谧见状,瞪了女儿一眼,若云只好强忍住笑,但声音是收住了,身体却抖个不停。

    王谧站在回廊上,满目和善地向在场的人表示谢意,并且态度诚恳的表示,不论谁接到了绣球,他都会履行承诺,与他结为亲家。在场的人恭敬称谢,心里却对他的虚伪嗤之以鼻。就连王若云,也躲在帷帽里,对她的父亲抛了个鄙夷的眼神。

    王谧说完了话,王管家便过来说明规则,不许动用武器不许伤人性命之类,违者取消资格。

    管家说完了话,便将绣球交与若云,若云接过绣球,心头忽觉无比沉重,那一个小小的绣球,承载的,是她后半生的命运。

    若云拿着球,在回廊上来回踱步,她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心乱如麻。终于她站定了一个位置,闭上眼,想往下抛。王谧用力咳了一声。若云才发现,自己站的不是正对刘义隆的位置。侍女又悄悄提醒了若云一声,若云只好乖乖地走过去。

    谢清看到这种情况,对身边的四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使了眼色,侍卫得令,便挤到刘义隆身边,围住了刘义隆,刘义隆的家丁见状,想挤回去,可四个侍卫像铜墙铁壁一般,怎么也推不开。

    若云站在回廊上,呆呆的半天没有动静,王谧也不好再提醒,叮嘱了管家几句,便走到里间去坐着。

    若云站在那里,心跳地越来越快,耳边回响的都是心跳的轰鸣声。她闭上眼睛,鼓足了勇气,将球高高举起,准备一举抛出,可是抓着球的手,怎么也放不开,她的两只手臂,抖动得厉害。

    下面的家丁都没了耐心,纷纷起哄道。

    “三娘,快扔吧!扔了我们好早点喝喜酒啊!”

    “就是啊三娘,我们府里场地都布置好了,就等您过门了。”

    “呸,三娘何等尊贵,怎么会嫁你们刘家,当然是要进我们谢府。”

    “哼,要不是你们横插一脚,三娘早就是我们的少夫人了。”

    “说什么呢……”

    家丁们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刘义隆和谢清都准备喝止,王若云被吵得心烦,便抢先发话:“住嘴,哪边安静我往哪边扔。”一时间,下面鸦雀无声。刘义隆暗自佩服她的管控能力。

    若云也知道不能再纠结了,深吸了一口气,毫无预料地,将球向上一抛。

    下面的人都大感意外,但还是及时调整了姿势,眼睛盯着绣球,曲着腿,准备起跳。

    绣球向上飞起又落下,落到了若云面前,鬼使神差地,若云又将球接回去,死死地抱在怀里。她的心跳得很快很快,刚刚那么一瞬,她好像经历了劫后重生。

    下面的人本都是曲着腿,看到绣球被接回去,大吃一惊,纷纷跌落在地。

    家丁们抱怨连连,看热闹的人觉得乏味透顶,念念叨叨地离去了大半。谢清虽然能理解她的处境,但也对此没了耐心。而刘义隆却满不在乎,他是个将军,打仗需要等待天时地利人和,就算王若云纠结个几天几夜,他也有那个耐心去等,他甚至希望王若云多折腾会,好让谢清自动退出。

    王若云抱着球,听着下面人的抱怨和嘲讽,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和决绝。她站起身,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抽出了一把弓箭。那箭支去掉了锋利的箭头,并用布包裹着,若云用绳子将绣球绑在了箭上。一看便知,这是若云提前就准备好的。其实她的内心也很矛盾,她既不想违逆父母,又不甘沦为政治的牺牲品。所以之前才会那样纠结,可是当她将绣球抛出又重新接回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若云站在阁楼上,笔挺着身子,搭好箭,拉满弓,准备射出。

    就这么一个举动,下面的人全乱了。

    刘谢两家本来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有最大的可能抢到绣球,现在若云将球挂箭上,范围被大大的扩展,就连平民百姓,都有机会抢到绣球了。

    刘谢两家的家丁,估算着若云的力道和射程,重新抢占最佳位置。看热闹的百姓和世家,有些原本都打算离开,看到这种情况,大喜过望,纷纷涌过去,期望幸运之神能降临在自己身上。刘家家丁见情况不妙,恐吓道:“谁敢再挤过来,我打断他的腿。”一个要饭的乞丐叫道:“要是能做王家的女婿,打断腿也值啊!”其他人受到这样的鼓舞,更加卖力地挤。

    谢清原本就觉得,和刘义隆竞争,已经是自降身份了,如今连平民百姓也参与进来,这更加让他觉得脸面尽失。于是他索性往旁边的大树下一坐,独自看热闹。

    而刘义隆呢,和他的贴身侍卫站在原处,动也不动。家丁们都以为小主人气不过不想抢了。也不再管他们,他们只想赶紧抢到绣球回去邀功。

    王谧这时也出来了,看到女儿的举动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王谧万分不解地问道:“若云,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若云看也不看父亲,兀自答道:“既然我的命运,不由自己做主,那就让天意来安排吧!”

    说完,若云松开手,箭倏然飞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时间仿佛静止,所有人都凝住了,只有箭支,超脱了时间,独自飞梭。突然间,砰的一声,箭头断裂,绣球失重跌落,一个身影翩然飞起,接住了绣球。于半空中,一个旋身,身影落在了若云身旁。

    刚才的情景,那样突然,仿佛戏还没有开始,就突然结束了。所有的人,大脑都突然中断,完全拎不清情况。

    原来刘义隆站在原地,并不是想放弃。他手中攥紧了一块小石头,等若云将箭射出,他就打出石头,刘义隆力道充沛,石头直接将箭枝击断。待绣球跌落,刘义隆一脚踏住侍卫伸出的臂膀,再借着他的托力,飞身而起,接住绣球。由此,在一瞬间,扭转了局面。

    王谧看清了是刘义隆接住了绣球,悬着的心立时放下了,但因为刚刚紧张过度,王谧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众人赶忙上前搀扶。

    而若云呢,为了招亲一事,一直心乱如麻,几天几夜,吃不下睡不着,如今这样一件大事,一瞬间就尘埃落定。她一时不能适应,跌坐在廊椅上,心里空落落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看热闹的百姓虽然没弄清情况,但一切已尘埃落定,他们也只能失望而返。谢清看到这样的局面,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因为他从心底里也抗拒这场政治婚姻。最后他向刘义隆道了声喜,便领着自己的家丁回去了。刘家家丁和王家的仆从,都兴高采烈地向刘义隆道喜,刘义隆热情谢过,但渐渐地,他的笑容也僵住了。“这场婚姻,真的值得道贺吗?他和谢清,究竟谁赢谁输呢?”刘义隆默默想着,心也渐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