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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思同回营 张孙降蜀

    兵败如山倒,王思同带着残兵败将一路狂奔,路上又有不少人乘着夜色逃走,王思同也无法阻拦,等他望见岐山大营时,所剩的兵马已不足一万。

    此时,大营已点起了火把,燃起了篝火,药彦稠早已收到消息,等候在营门处。

    王思同来到药彦稠身旁,也未下马客套,直接说道:“彦稠,先进去吧!”

    药彦稠看见王思同身后的张从宾、王景从等人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和王思同一起进入大营。

    路上谁都没有开口,气氛有些沉重压抑。

    回到中军大帐,众人在座位上坐下,有的人或许是太累了,尽然靠着椅子打起盹来。

    王思同看着空空荡荡的大帐,有些落寞,想当初坐在这里的人,可是满满当当的,光是副将以上的将领便有二十几员,现在周围只剩下不到十人了。

    还是王思同首先打破沉默,只听他有些伤怀地说道:“唉!我实在是有负朝廷地重托,辜负圣上的信任啊!”

    药彦稠在旁边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十几万人马,不到一天时间,就这样败了?”

    王思同愁眉不展,没有说话,好像还停留在失败的阴影中,没有走出来。

    倒是一旁的王景从为药彦稠讲述起战事的经过来,当王景从说到杨思权、尹晖等人阵前倒戈,向李从珂投降时,药彦稠不禁勃然大怒,骂道:“叛贼,小人,王公信任他们,委以重任,居然如此回报!忘恩负义的贼子……”

    他的叫骂声把打着盹的将领吓了一跳。

    骂了一阵,药彦稠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便示意王景从继续讲述。

    过了一会儿,帐外又进来一员将领。那人走到王思同身前,说道:“大人,末将手下的五千人马已全数返回营地。”

    王思同抬头看着康福,心想朝廷大军也只有布置在岐州北面的兵马没有折损了。他撑着案桌,站起身来,拍着康福的手臂,勉强笑道:“好,回来就好,辛苦你了。”

    接着,王思同望向四周,没看见张虔钊和孙汉韶,于是开口向药彦稠询问二人的下落。

    药彦稠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二人在哪里,也没见他们派人回来禀报情况。

    却说张虔钊和孙汉韶带着几百人逃离岐州战场,奔行在官道上,跑出几里地,张虔钊、孙汉韶见没有追兵,便放慢马速,让手下人休息一会儿,不至于累倒在地。

    张虔钊靠近孙汉韶说道:“王大人将三万人交给咱们,现在只剩这点人了,朝廷定会怪罪你我。”

    孙汉韶也是一阵揪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知道如何是好。咱们这一败,城外的兵马再想攻进岐州,就难了。

    可是,只要东面、南面的兵马能够攻进城去,平定叛乱,那么咱们的罪过就没影响到大局,或许朝廷会从轻发落。不然,定不会轻易饶过咱们。也不知道现在岐州的战事是什么个情况。”

    张虔钊苦笑道:“我原想带着人去南面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可没想到只有几百人跟着咱们跑出来,就这点人,去了,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老将军,咱们先找个地方歇脚,然后让人去看看岐州城外的情况,再做打算。”孙汉韶也不急着返回大营了。

    张虔昭道了声“好”,便和孙汉韶带着人前往附近的村子。

    村子内空荡荡的,人们都去避难了,倒是省得进村的几百人再去撵走百姓,占用房屋了。

    张虔钊、孙汉韶找了家宅院落脚,随即便安排两名亲兵返回岐州城下,察看战况。

    看着亲兵骑着战马飞奔而去,张虔钊紧绷的心弦松驰下来,不至于像刚刚逃离战场时那样盲目,乱了方寸,不知所措。他心想还是孙汉韶说得对,总要搞清楚情况,才能决定去留。

    随后,他就与孙汉韶进入卧房,斜倚在一张士炕上,休息起来。

    几百人东奔西跑了一天,早已疲惫,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地方可以喘口气。于是,有些人也不在乎其余民房有没有床铺,直接走进去趟在地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有些人则是在村子里寻找木材,生火烧水,煮干粮吃,顺便烘干衣服,希望身子能暖和些。

    ……

    卧房内,张虔钊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喊“老将军、老将军”,他睁开双眼,看到孙汉韶已经起来了,正站在土炕旁边。

    孙汉韶见张虔钊醒来,便告诉张虔钊,派去察看情况的亲兵回来了。

    张虔钊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些,然后就将两名亲兵叫到屋内,询问情况。

    亲兵进屋,便禀报道:“大人,咱们还未抵达岐州南城,在路上便碰到大伙溃兵,从他们那里得知,东面和南面也败了,有不少人都向李从珂投降了。

    咱们在那里停留了片刻,看见不断有人从前面的战场跑下来,问了几伙人,都说败了。

    所以,咱们怕误了大人的事,不敢再耽搁,便立即回来复命。”

    张虔钊听亲兵说完,知道了战况,压在胸口的那块石头反而好像没有了。他让亲兵退下,然后看着孙汉韶,叹道:“哎,李从珂赢了这一仗,已是势大难制了,朝廷定会拿你我问罪。”

    孙汉韶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试探着说道:“要不是杨思权,咱们何至于败得这么惨。潞王在军中多年,故交旧属可不少,现在又打败朝廷十几万兵马,其他人得到消息后,难免不动心思,朝廷再想平叛,只怕会更难。咱们是节度大将,何必回去受那刀笔吏地侮辱!”

    张虔昭明白孙汉韶话里的意思,他压低声音说道:“我如果想投靠李从珂,早在岐州城下时,便已经降了,何必等到现在。

    汉韶,你有所不知,我和李从珂有旧怨,以前我和李从珂同在先帝账下效力,在平定王都叛乱中,因为争夺定州城的财货,我和李从珂动过刀枪,还是先帝及时出面制止,才没让事情闹大。

    之后,先帝为了显示自己公平无私,所以把定州城的财物多数都给了我,而先帝的养子李从珂只分到了少数。李从珂常常为此事愤愤不平,他当然不敢埋怨先帝,可对我却是记恨上了。碰到我时,经常是冷嘲热讽、言语挤兑,我对他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所以,自带兵来到凤翔后,我心里便憋了一口气,想要早日攻进岐州,捉住李从珂。要不是杨思权,咱们早就攻进城了。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在来凤翔的路上,他还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要让山南西道的兵马首先攻进城,抓住李从珂,获得头功,真是瞎了我这双眼,没看清他。”

    张虔钊一掌重重地拍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

    有些尘土从墙壁掉到地上,张虔钊却浑然未觉,继续道:“咱们现在再掉头去讨好李从珂,岂不是让他人耻笑。”

    孙汉韶见张虔昭如此推心置腹,感到惊讶的同时,又有一些感动,孙汉韶也不再转弯抹角,直接问道:“老将军,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依你之见,咱们该如何是好啊?”

    张虔钊将准备好的说辞道出,“同光元年(公元923年),孟知祥还是太原尹的时候,我便与他相交,算是老朋友了。现在他建国称帝没多久,正是用人之际,你我过去,他必定高兴。”

    孙汉韶看着张虔钊说道:“说起来,我与孟知祥也有点关系,先父重进是太祖武皇帝的养子,名列十三太保,而孟知祥娶了武皇弟的女儿琼华长公主为妻。因此,我还要称他一声“姑父”,可惜姑母已于前年去世了。”

    张虔钊见天色已经暗了,不想再耽误时间,于是说道:“汉韶,咱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大营,咱们不必去了,免得被人责难。”

    “不回大营,咱们去哪里?”孙汉韶问道,接着便明白过来,说道:“老将军的意思是回咱们自己的地方。”

    “正是此意,我山南西道的治所兴州离这里也就五百里路程,你武定的治所洋州就在兴州旁边,汉韶何不随我回到兴州再作商量?”张虔钊建议道。

    孙汉韶心想同张虔钊去兴州,也免得再派人在中间联络,于是他点点头,应承下来。

    然后,他就和张虔钊走出房间,大声唤醒睡着了的人。

    一会儿,几百人就聚集在宅院外的空地上,接着张虔钊、孙汉韶便带着众人马不停蹄地赶往凤翔南边的兴州。

    岐山大营,王思同在大帐内坐了小半个时辰,得知有的岐州西面的溃兵已经逃回大营,但是没有见到张虔钊、孙汉韶二人。于是,王思同也不再等他们。

    看着营帐里无精打采、低眉垂眼的将领们,王思同重重咳嗽了几声,让营帐里的人清醒过来。

    随后,他对众人说道:“诸位,岐州城下的一场败仗,让咱们损兵折将。返回岐山的人,算上民夫,不足两万,咱们不仅输给了李从珂,更丢了朝廷的颜面,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彦威叹了口气,说道:“仅凭现在这些人,再想攻进岐州城,已是不可能了,咱们还是赶快撤军吧!现在是晚上,行军不便,岐州的守军经过一天鏖战,也是累了,不然等李从珂缓过劲来,对咱们可是不妙啊!”

    王景从站起身来,环视四周,“诸位大人,咱们得赶紧让朝廷知道凤翔的战事,以便圣上及时做出应对之策。”

    “王都监说得对,必须尽快让朝廷了解现在的形势。”药彦稠赞同地站起身来,然后望着众人,继续说道:“咱们可以一面派人去洛阳报信,一面在岐山休整军队。等援军到后,再荡平岐州弥补咱们的罪责。”

    康福皱着眉头道:“等朝廷收到消息,再调集军队前来凤翔,少说也要一月左右的时间。可岐山就在岐州附近,李从珂收纳降兵后,实力大增,他是不会放任不理的,到时他进可攻、退可守,咱们的处境便艰难了!”

    张从宾已经有了退意,听见康福的话,就帮着道:“正是,岐山大营周围开阔,无险可守,而且咱们带来的粮食在岐州城下丢失不少,现在大营所剩的粮食,最多也就够吃上十天半月的,咱们还是撤兵吧!晚了,恐怕剩下的这些人也要交代在这里。”

    张从宾话音刚落,大帐里有些人便纷纷表示,现在士气低落,难以坚守。

    王思同听着其他人的话,想到自己返回大营时,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幅幅暮气沉沉的景象,知道凭这些残兵败将,留在岐山,也只是自取其辱败罢了。

    于是,王思同拍了拍案桌,让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道:“诸位,要是咱们的兵马、粮草充足,还可以留在岐山,与李从珂一较高下,可现在这局面,再让大家留在岐山固守待援,是难为大家了,所以咱们等卯时天亮,便率领各自人马返回本镇,等候朝廷的诏令。等会我便书信一封,让景从赶回洛阳,向圣上禀报。”

    说罢,他便略显疲惫地挥挥手,让其他人去休息一会儿,只留下王景从在营帐内。

    药彦稠见大家归心似箭,知道众意难为,也不再坚持,起身向王思同告辞后,就走出大帐,去准备撤军事宜了。

    王思同在其他人离开营帐后,便伏在案桌上,凑着灯火写起书信来。书信里写了战败、撤兵的情况以及请罪的言辞,最后王思同称自己辜负了皇恩,希望能有戴罪立功的机会,自己将日夜期盼朝廷新的指令。

    大约半个时辰,王思同就将写好的书信交予一旁的王景从,让他连夜赶回洛阳。

    王景从接过书信,不敢耽误,出了大帐,就带着三十亲兵,绝尘而去。

    大帐里的灯火渐渐暗淡,王思同没有再叫人进来添加灯油。盯着昏暗的营帐,王思同心里感到一阵无力,靠着椅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两个时辰后,天空泛起鱼肚白,王思同在亲兵的呼唤声中醒过来,随即便走出营帐,一声令下,各镇节度便带着本部兵马陆陆续续地离开岐山。

    与康福、安彦威等人道别后,王思同亦带着手下,踏上返回长安的路程。

    凤翔节度府,李从珂自打败朝廷大军,心情便放松下来,晚上又喝了一顿酒,回到后院,在潞王妃地服侍下,躺倒在床榻上,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辰时,虽说天空飘着小雨,有些阴沉,但是并不妨碍天色逐渐变得明朗。

    潞王妃早已起床,她看着熟睡中的李从珂,知道夫君这段时间操碎了心,现在难得有机会睡个好觉,就没忍心叫醒李从珂,而她自个儿则蹑手蹑脚地出了卧房,轻轻关上房门,去准备早食了。

    临近中午,潞王妃才又回到卧房,来到床榻旁,轻轻摇动李从珂的手臂,唤道:“殿下……”

    李从珂睁开惺忪的双眼,见天色已经大亮,便坐起身来,揉了揉酸胀的脑门,说道:“昨夜多喝了几杯,尽是误了时辰。”

    潞王妃说道:“本不愿打扰殿下休息,但陇州的薛文遇已经等候在前厅,许是有要事相商。”说完,她便叫丫鬟将备好的早食端进屋子来。

    李从珂起床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襕袍,随意吃了几口早食,喝了碗酸梅汤醒酒,接着便戴上一顶软脚幞头,向前厅走去。

    大厅,一个身形高瘦、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呷着府里下人端来的茶水,他正是陇州判官薛文遇。

    自从李从珂发布檄文对抗朝廷以来,薛文遇就受防御使相里金所托,负责与岐州的联络事宜。因为毕竟是谋反,搞不好就要掉脑袋,薛文遇也知道事密则成,语以泄败的道理,所以他不敢让其他人掺和此事,只有自己辛苦些,带着几名护卫奔波于两地之间,商议事情。

    前几日,薛文遇听说朝廷大军来到凤翔,知道战事将起,便没敢再来岐州,怕被困在城里。他原本觉得潞王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可谁曾想潞王不仅把岐州守住了,而且打败了朝廷大军,这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昨夜陇州收到岐州传来的消息后,薛文遇就被相里金派来向李从珂道喜。

    没用多久,李从珂就迈着步子走进大厅,还未等他开口招呼,薛文遇便起身行礼道:“恭贺殿下取得大胜。”

    李从珂笑道:“文遇,路上辛苦了。”接着就走到上首的座位坐下。

    薛文遇重新落座,看向李从珂,说道:“相大人让下官此次前来,不仅是向殿下道贺,还让下官告诉殿下,‘之前因为朝廷大军来到凤翔,陇州兵力单薄,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朝廷派来的大军溃败,凤翔的危机解除了,没了后顾之忧,殿下但有所需,相里金必定全力相助殿下完成大业。’”

    李从珂欣慰道:“里金有心了。昨日击败王思同后,孤与众将欢饮了一夜,还未来得及商议今后的事。文遇,你中午就在府里用饭,下午我便召集众人议事,等事情定下来,你再回去告知里金。”

    薛文遇自然是应了下来,接着又和李从珂聊起陇州的政务、军务。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中午,下人们将午饭端了进来。午饭倒也简单,就是臊子面、烙饼,还有昨天剩下的焖羊肉,薛文遇陪李从珂吃过午饭,就在下人地引领下,去客房休息了,而李从珂则安排人去府外通知其他人,一个时辰后,来节度府议事。

    岐州大街上,李专美、韩昭胤正指挥府衙的人挨家挨户地收取银钱,宋审虔带着城防营的人在旁边维持秩序,还有就是护卫装载银钱的马车。

    这才一上午,就有两马车银钱运往府衙的库房存放。虽然在收取银钱的过程中,有些人又吵又闹,口吐怨言,但是被府衙和城防营的人一吓唬,说不给钱,就让那些进城旳降兵来要钱,到时出了事,不管是谁叫苦喊屈,府衙和城防营可不会理睬。这些人本着息事宁人、破财免灾的想法,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交了钱。有的住户实在没钱,就用锅、碗等用具折算成银钱充作军资。

    城里喧嚷叫嚣声不断,但总体还算平稳,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

    李专美、韩昭胤收到节度府的通知,便嘱咐府衙的官员继续带着手下收缴银钱,而宋审虔则留下来,督促府衙和城防营的人做事。

    安排妥当后,李专美与韩昭胤便前往节度府。两人来到节度府大厅,发现时候还早,大厅里空无一人。于是,两人就坐在椅子上闭目假寐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从珂得到下人地禀告,知道二人来到府里,便从后院来到大厅。他咳嗽一声,唤醒二人,问道:“赏钱征集得怎么样了?”

    韩昭胤回道:“已经从一万多住户那里,得到三万多缗钱。照这样的速度,估计还需两天,就能把赏钱征集完。”

    李从珂点点头,叮嘱道:“这事要尽快办好,不然下面的弟兄闹起来,咱们的脸上可不好看。”

    韩昭胤说道:“殿下放心,收取的银钱都被运到府衙库房存放,那里随时有府衙和城防营的人看守。咱们来府里议事,宋将军便留在大街上看着。这事咱们盯得紧,不敢有任何闪失。”

    李从珂说道:“等钱收齐了,便分发给各营将士。”

    韩李二人表示知道了。

    片刻后,其他人陆续来到大厅。

    李从珂等众人坐下,便开口道:“诸位,刚才派去岐山的哨探传来消息,王思同已经带着剩下的人马跑了。”

    尹晖立即恭维道:“王思同想必是被殿下打怕了,因此,才不敢在凤翔逗留。”

    李从珂并没有因尹晖的话而感到高兴,他继续说道:“王思同虽然走了,但是保不准从厚那小子还会派其他人率兵前来凤翔。诸位,咱们今后该当如何啊?”

    房暠大声道:“咱们陪殿下去洛阳讨个说法。”

    房暠的话音刚落,有的人就鼓噪起来,一副恨不得现在便领兵去洛阳的样子。有的降将更是叫嚷着要当开路先锋,生怕潞王不知道自己的忠心。

    瞬间,大厅变得有些嘈杂。

    李从珂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看向其余人,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马胤孙见李从珂望过来,明白殿下是想征询意见。于是,他说道:“殿下,岐州的城墙经过这场战事,已是破损不堪,要马上安排人手进行修补,不然等朝廷兵马再次前来,岐州就危险了。

    同时,咱们可以攻取或降服临近的节镇,壮大凤翔的势力,这样就有了和朝廷抗衡的本钱,使朝廷不敢轻举妄动。”

    李专美对马胤孙的话却不以为然,他有自己的见解,“马大人,此言差矣!咱们何必浪费兵力去攻打临近的节镇,去扩张地盘!难道咱们只能留在凤翔被朝廷派来的兵马攻打吗?

    朝廷能派兵来凤翔,咱们也可带兵去洛阳,只要率兵攻进洛阳城,则大事可定矣!现在凤翔算上城外投靠过来的人马,兵力已经接近七万了,凤翔以东、洛阳以西,沿途各节镇的兵力远远不及凤翔。

    而且战事昨日才结束,洛阳估计都还没有收到王思同战败的消息,自然也就没有做出什么防备,就算到时朝廷知道了消息,他们调兵遗将也需要时间,所以咱们完全可以集中兵力,挟大胜之威,率领大军长驱直入,攻到洛阳去。”

    李专美的话倒是得到不少人地认同,他们等李专美说完,便纷纷出言支持。

    李从珂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要东进洛阳,必然要经过长安。长安城高墙厚,不易攻打,孤担心王思同会率领朝廷兵马返回长安,凭借地利来抵抗咱们,那样一来,只怕长安更难打了。”

    韩昭胤之前就与李专美谈论过战后凤翔诸人的前途,他也认同东进洛阳的策略,这时见李从珂心有顾率,便说道:“殿下,如果长安难以攻打,那咱们就绕过长安,直取潼关。

    潼关是长安至洛阳驿道的要冲,是东入中原和西进关中、西域的必经之地及关防要隘,是进出三秦之锁钥,只要占据潼关,那么咱们向东可以去洛阳,向西则可退入关中,所以潼关是必争之地。

    如果能够拿下长安,那就更好了。因为毕竟岐州城低墙薄,护城河窄,不好防守,而长安是大城,城高墙厚,人口又多,所以只要拿下长安,就算没有攻进洛阳,也能退回关中,扼守潼关,依托长安,创立基业。”

    尹晖在旁边说道:“王思同离开长安时,留在长安的兵马不过五千,而随他逃回岐山的人,多是些辅兵民夫、老弱病残,就算他带着这些人返回长安,长安的可战之兵也不到一万,对凤翔够不上什么威胁。

    另外,随末将等人投到大王帐下的,就有五千长安兵马,他们大多是长安子弟,熟悉长安地形与内情,是最好的向导。

    末将不才,愿率领他们充当先锋,替殿下攻下长安。”

    待尹晖话音落下,李专美看着李从珂劝道:“殿下,兵贵神速,不要错失良机啊!”

    听了众人地分析,李从珂不再犹豫,决定道:“三日后,咱们就从凤翔起兵去洛阳,由房暠、刘延朗、尹晖率领一万人充当先锋,其中包含五千长安兵。孤与其余人统帅五万主力紧随其后。

    此外,岐州是咱们的后方,许多军中兄弟的亲誊都在岐州,为了让大家放心,所以岐州不能没有人守卫,就由宋审虔和胤孙率领一万人马留守岐州。

    诸位,这两日就劳烦大家整顿兵马、等备粮草,做好出兵的准备。”

    众人站起身来拱手应诺。

    李从珂端坐在椅子上,说道:“孤与诸位共勉,赏钱这两日就会发下去,让弟兄们不要着急。”

    大厅内的将领们表示将会约束好手下,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大家添乱,让潞王殿下不必担心。

    接着,李从珂看向坐在末位的薛文遇,大声道:“文遇,你就赶回陇州,告诉里金,让他带着兵马粮草,于三日后的未时,先与我在岐山汇合,再向东挺进。”

    “下官记下了。”薛文遇回应道。

    待事情商量完,大厅里的人就各自去忙了。

    洛阳下午的阳光透过中兴殿的门窗照射进殿里,看着有些刺眼。

    “前些日子,收到王思同让人传来的奏表,奏表称王思同将率领长安兵马与其他节镇会师于岐山,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三天,各位臣工以为如何啊?”李从厚的嗓音在大殿里响起。

    殿里,有几名身着紫袍的朝廷重臣坐在软凳上。听见皇帝询问,其中一名大臣起身行礼,然后说道:“十几万大军汇聚岐山,平定凤翔,指日可待啊!”

    李从厚伸手示意朱弘昭坐下,说道:“诸位爱卿,这不是朝会,不必拘礼。”

    几名大臣同时说道:“谢过陛下”,便没再起身行礼。

    接着,冯赟又给李从厚吃了颗定心丸,“圣上,王思同等人三天前便到了岐山,想必他们休整几日就会攻打岐州。十几万人便是一人吐口唾沫,也能把岐州淹了,圣上便等着收取捷报吧!”

    李从厚“呵呵”笑了几声,随后将目光投向冯道和孟汉琼。

    冯道自然不愿做恶人,搅了大家的兴致,于是他看着龙椅上的李从厚,大声道:“臣预祝陛下取得岐州大捷,平定凤翔,国泰民安,江山永固。”

    孟汉琼也在旁边附和起来。一时之间,大殿里恭贺声不断。

    李从厚喜笑颜开、龙颜大悦,“各位爱卿今日吃过晚膳再走,咱们小酌几杯。”说罢,就叫内侍去准备晚膳了。

    而后,李从厚又与大臣们商量起洛阳的政务来。

    ……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道穿越秦岭和大巴山,山高谷深,道路崎岖,峥嵘险峻,难以登攀,所以才有了李太白地感叹。

    凤翔战事结束时,五百多里外的蜀国马步军都指挥使李仁罕才率领一万精兵经过褒城,行进在褒斜道上。

    李仁罕料想凤翔的战事要想分出胜负,怎么也要十几天时间,而李从珂又久在军中,熟悉兵阵,或许能够坚守得更久些。

    因此,他没有催促部下加快步伐、急忙赶路,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行进着,想保存手下将士的体力,等凤翔交战的双方精疲力竭时,再率领精兵强将突然杀出,奠定胜局。

    褒斜道是关中和蜀地经济联系的交通要道,时常有商旅带着货物行走在驿道上,有的商旅望见蜀军就远远躲开,避之不及的只有破财免灾,货物被充作军资。

    两日后,李仁罕来到梁泉县附近,前军派人来禀报,有两人自称是媚江阁暗探,有重要消息,要求见李大人。

    李仁罕让亲兵去前军将两人带过来,没过多久,两人便出现在李仁罕面前。李仁罕一看,觉得眼熟,仔细一想,正是上次到汉中送密信的暗探,也免了再验证二人的身份。

    原来这二人自许探察使下达命令后,第二天早上便混在人群中,出了城。临行时,许探察使在小宅院里嘱咐二人:“陈仓道上的兴州重镇,有唐庭驻军把守,难以通过,李大人要想更快到达凤翔,只有走褒斜道,所以你二人就由褒斜道前往汉中,兴许在路上能够碰上李大人。”

    二人出城后,想着许探察使的话,没敢耽误,找了两匹马一路南奔至秦岭,然后弃马步行,由太白鸟道翻越秦岭,终于在梁泉县境内遇到蜀军。

    两人见到李仁罕,便将藏在袍服夹层里的信件取出来,递了上去。

    李仁罕撕掉封口,展开信纸,就看见媚江阁特制的章印,看着上面记述的内容,李仁罕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浏览完毕,李仁罕的神态也恢复正常,接着又询问了两名暗探几句,得到确切地答复后,他就让暗探离去。

    此时,李仁罕的心里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自己好不容易说动孟知祥出兵凤翔,本想趁着唐国内战,去摘桃子,没想到战事昨日便结束了,唐庭派往凤翔平叛的大军被打败了,有几万人向李从珂投降,反倒成全了李从珂,让他成了气候。这个时候再去凤翔,可是讨不到任何好处。

    李仁罕思虑片刻,就下达军令,后队变前队,返回汉中。同时,他将密信交给副将,让他带着十几人脱离队伍、先行一步,去成都报告情况,而李仁罕则率军回汉中,等候朝廷指令,这次出兵就这样不了了之、半途而废了。

    张虔钊与孙汉韶带着人马离开村子,就南下陈仓,出散关,沿嘉陵江上游河谷到达凤州。

    由于凤州至兴州须跨过嘉陵江,但这里谷深水险,难以渡河,只有绕行位于两当县与河池县之间的青泥岭,从这里的故道越过山岭,返回兴州,这段由陈仓至兴州的路程便里闻名遐迩的陈仓道。

    本来沿途的守将还纳闷张虔钊等人十天前才率领大军前往岐州,怎么这么快就踏上返程了,而且只有几百人随行。张虔钊搪塞说平叛大军在岐州遇到些波折,他山南西道的兵马留在岐州,由王思同统筹指挥平叛,而兴州有紧急军情,他要赶回去处理。

    沿途州府、关卡的守将也不敢多问,因为毕竟张虔钊、孙汉韶位高权重,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于是,张孙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在三天后的傍晚,抵达兴州城。

    这时兴州的城门还未关闭,把守城门的校尉见节度使大人回来了,急忙带着手下士卒恭迎在门洞两侧。

    张虔钊入城后,就带着孙汉韶和十几个亲兵前往节度府,至于其余人则被张虔钊安排的亲兵校尉带去营房吃饭休息了。

    回到节度府,张虔钊就吩咐下人去准备几样热菜,然后与孙汉韶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干爽的袍服。这时,张虔钊身上的疲乏感才减少了一些。

    在书房吃过晚饭后,张虔钊就屏退下人,对孙汉韶叹道:“想当初,随我出征凤翔的,可是有两万人,现在回来的还不足五百,真是惭愧啊!”

    孙汉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我武定又何尝不是,五千人马去凤翔,随我回来的只有两百亲兵,现在武定的兵力只有三千多人了。这一仗,让咱们损失惨重,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元气。”

    张虔钊一脸苦相,“可不是吗!我山南西道现在就剩下六千人了,如果李从珂带兵来兴州,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汉韶安慰道:“兴州地处陈仓道,临近蜀地,山高路陡,易守难攻,便是李从珂带兵来了,也讨不了好。”接着,他话锋一转,“而且李从珂现在忙着和朝廷作对,顾及不到咱们。不管是朝廷,还是李从珂,咱们不能干等着让他们问罪,要赶紧联系上我那位姑父才是正理。”

    张虔昭邀请孙汉韶来兴州,可不就是为了商量这事吗!此时听见孙汉韶说起,便点点头,说道:“汉中距离兴州不过两百里,一天时间就能到达,咱们可以让人去联系蜀国汉中守将徐铎,请他代为通禀。”

    孙汉韶提醒道:“这事宜早不宜迟,但应小心行事,不要节外生枝,不然咱们可要有麻烦了。”

    张虔钊露出一个放心的眼神,说道:“我晓得,明日我便让手下推官走一趟汉中。”

    接着,两人为了取信于人,就联名写了一封请降信,信中前言无非是一些叙旧的话,然后两人说明愿意将山南西道辖下的兴州、扶州、文州以及武定辖下的洋州归附蜀国,希望蜀国皇帝能够善待归降将士。信纸上分别盖着山南西道和武定节度使的印章,信封上写着蜀帝亲启几个大字。

    待忙完,孙汉韶就去客房歇息了,等着明日返回洋州。

    离开岐山后,王思同等人归心似箭,三千残兵败将经过两天行军,终于可以望见长安那高耸的城墙,此时的长安城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神秘而又壮丽。

    王思同现在可没有兴趣欣赏美景,他望着长安紧闭的城门,还有升起的吊桥,心里直纳闷,因为他已经提前派人返回长安报信了,这个时候应该有长安官员在城外迎接才是,怎么会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而且现在也未到关闭城门的时辰,这实在令人费解。

    想不通,王思同便不再去想。他拍马靠近城池,隔着护城河,对着城楼喊道:“城上是何人?我是王思同,快开城门,放下吊桥,让吾等进城。”

    城上一片沉默,没有人答话。

    王思同这时才察觉到情况不妙,他焦急道:“快开城门,刘遂雍在哪?让他来见我。”

    过了一会儿,城楼上才有声音传来,“我等奉刘大人命令,把守城门,这几日不得放任何人进城,大人说这两日恐有敌军袭城,让我等严阵以待。”

    王思同气急了,他怒目戟指城楼,大声骂道:“狗东西,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咱们是敌军吗?叫刘遂雍出来回话。”

    城楼上,刘遂雍也在场,或许是内心感到有些难为情,所以没有露面,只是站在后面指使其他人答话。

    自从昨天收到王思同等人战败的消息,刘遂雍的心思便活跃起来,他知道朝廷经过这一败,已是威信扫地,短时间内是难以调集大军再去凤翔平叛了,而潞王跟随先帝征战四方,骁勇善战,在军中一向很有威望,不是李从厚能够比拟的,现在又打败了平叛大军,必定声势高涨,长安临近凤翔,如果长安与凤翔连成一体,攻守相助,那么定能做成一番大事。

    因此,在见到王思同派来报信的人后,刘遂雍就把守卫城门等紧要位置的人员换成自己的亲信,目的是阻止王思同等人进城。

    刘遂雍听见王思同的叫骂声,觉得十分刺耳,他示意城楼上的校尉赶快将王思同打发走。

    校尉扶着垛口,粗着嗓门喊道:“城外之人,休要张狂,速速退去,不然咱们可要放箭了。”

    王思同还在气头上,听见城楼上的人出言威胁,王思同骂得更凶了,而且他也不相信长安的守军敢放箭射他这个留守大人。可谁曾想,城楼上偏偏就飞来几支箭。箭失了准头,也没有力道,飘落在王思同身旁几步远的地方,想来射箭的人也没想真的射中,就是想警告一下王思同,不要让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为难。

    王思同停止了叫骂,但仍骑着马驻立在护城河旁。他紧握着马缰,怒气冲冲地瞪着对面的城楼,场面有些尴尬。

    药彦稠驭马来到王思同身侧,劝道:“王公,事已至此,再留在此地也是无用,凭咱们现在这点兵马就算强行攻城,也进不了长安,只会损兵折将。弟兄们已经很疲乏了,咱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说。”

    王思同望了一眼身后的将士,见人人耸拉着脑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知道再留在此地,恐怕会有其它变故,于是他落寞地说道:“不在长安,又能去哪呢?”

    药彦稠说道:“咱们去潼关,那里是长安至洛阳驿道的要冲,是进出关中的要隘,咱们便在那里等候朝廷大军前来关中平叛。”

    王思同叹道:“也只有这样了,但愿朝廷能尽快出兵关中,不然局势糜烂,将变得不可收拾。”

    说罢,王思同就与药彦稠带着人马向长安东面的潼关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