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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潞王起兵 誓师东进

    凤翔下了几天的雨终究还是停了,笼罩在凤翔上空的乌云已然散去,老天似乎已将心中的压抑烦闷都倾泄出来了,天色开始变得晴朗。

    卯时,太阳刚刚露出脸庞,正冉冉升起,可岐州东城外早已是旌旗招展、人马如云,将士们迎着晨晖,盔甲、兵刃反射的亮光,是那么显眼与动人心魄。

    李从珂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望着台下成片成片的方形兵阵,感到心潮澎湃。

    他心想这几日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通过重新整合,降兵已经有了一丝朝气,不再似刚投降时那般萎靡不振、暮气沉沉,现在凤翔已有两千骑兵与六万步兵,其中大多数是青壮年,披甲之人接近两万,真可谓兵强马壮。

    除了一万步兵留守凤翔,其余人马全部集结在东城外。

    今早,李从珂与家人告别时,李重美还缠着李从珂,要求与父王一起出征。

    李从珂看着刚及自己腰身的小儿子,感到十分欣慰,自己的小儿子懂得为父分忧了,但是念及战场凶险、刀枪无眼,而一旁的潞王妃又训斥李重美胡闹,不舍得让小儿子去冒险。

    所以,李从珂没有答应小儿子的请求,只是让李重美留在岐州陪着潞王妃,让他遇到疑难之事时,去找马胤孙、宋审虔商议。然后,李从珂便在家人祝福平安的话语中离开节度府。

    “咚咚……”,有脚步声传来,将李从珂的思绪拉了回来。李从珂寻着来声看去,只见有几员将领正踏着木梯登上高台。

    一会儿,几员将领就来到李从珂跟前,抱拳行礼道:“殿下,儿郎们已准备好了,还请示下。”

    李从珂让房暠、尹晖等人站到旁边。

    接着,他就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大声说道:“弟兄们,先帝不幸离世。新皇继位后,朝廷被奸人把持,他们蒙敝圣听,祸乱朝纲,离间新皇与藩镇的关系,让大家不得安宁。

    我一向安分守己,自信没有过失,不承想却被朝中奸臣日夜惦记,被他们逼得不得不起兵相抗,现在这些奸妄仍在朝堂蛊惑皇帝,玩弄权柄,意欲掌控天下。

    弟兄们,你们说,咱们应该怎么办?”

    台下有人带头叫道:“去洛阳讨个说法……”

    好像火舌引燃火药一般,场面顿时热烈起来,站在后面的人虽然没听见潞王殿下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并不妨碍他们跟着前面的人一起吼叫。

    一时间,城外的高呼声响彻云霄,连城里的人都为之膛目。

    昨日傍晚,李从珂就已收到韩昭胤、李专美地禀报,犒赏军队的钱已经发到各营将士手中,这时为了鼓舞士气、激励人心,李从珂等下面的声音小些,便又继续提高音量说道:“弟兄们,领到赏钱了吗?”

    台下离得近的回答道:“领到了……,谢殿下赏赐。”

    李从珂指着东边大声道:“弟兄们,攻进洛阳,另有奖赏,每人赏一百贯钱。最先进入洛阳的人,除开赏钱,另外还要官升三级,封爵酬功。”

    台下有的人离得远没听清潞王在讲什么,但随后听到前面人地转述,就兴奋地大叫起来,就这样李从珂的话被扩散开去,场面又沸腾起来。

    李从珂说完,就按之前的计划,命令房暠、刘延朗、尹晖率领1一千骑兵、一万步兵充当先锋,为大军开路。

    房暠等人领命后,便不再停留,下了高台,就朝外侧的几个方阵跑去,接着便率领兵马迅速离开,向东奔去。

    待房暠等人走后,李从珂看向旁边的马胤孙和宋审虔,说道:“胤孙、审虔,凤翔和重美就托付给你们了。”

    马胤孙回道:“殿下只管放心去洛阳,凤翔有我和宋将军在,定不会出现差错。”

    宋审虔也在一旁说道:“小殿下天资聪敏,不会令殿下失望的。”

    李从珂看着二人,说道:“如果重吉在凤翔,倒能让孤省心不少。重美毕竟年幼,阅历尚浅,孤离开后,凤翔的诸多事务就由你二人主持,万不可掉以轻心。”

    马胤孙与宋审虔感受到潞王殿下地信任,自然是大声应下,声称必会谨慎行事,不敢疏忽大意。

    随后,李从珂就不再耽搁,在马胤孙与宋审虔地陪同下,他走下高台。

    这时,李专美、韩昭胤以及一干亲兵已经等候在高台旁。

    李从珂翻身上了亲兵牵过来的青骢马,对周围的人说了声“出发吧!”

    然后,传令兵便骑着快马驰骋在方阵队列之间,传达军令。

    过了一会儿,东城外剩下的四万大军,还有一万运输军需辎重的民夫便缓缓开动起来,速度由慢到快,犹如滚滚洪流,连绵不绝。

    李从珂观望片刻,见行军队列排得还算整齐,但耳边不时会传来嘈杂喧闹之声,他知道这是因为拥挤的缘故,等走上一段路程便会安静许多,也不能太过苛责手下带兵的将领。

    李从珂没有发现什么纰漏,就与马胤孙、宋审虔道了声别,然后就带着李专美、韩昭胤和一干亲兵拍马朝中军赶去。

    在马宋二人的目光中,李从珂的身影渐行渐远,接着汇入前方的人流中,消失不见。

    这一日,李从珂在岐州城外立起大将旗鼓,聚集六万人马,号称十万,旌旗敝空,声势赫赫,向东挺进。

    一路行来,杳无人烟,连岐山县城里都没多少人,有的人还是因为在临近的州府避难,得知潞王击败了朝廷大军,这才又返回原地居住。至于躲得远的人,现在估计都还没收到消息。

    李从珂从县官那里听说,战乱期间,岐山境内孳生了不少盗匪,他们横行不法,猖獗无忌,当然沿途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毛贼敢找凤翔大军的麻烦,李从珂也无暇理会这些,现在他的心思可都在领兵东征上。他让县官去岐州请兵剿匪,至于如何恢复凤翔境内的生机与秩序,就由马胤孙他们去操心吧!

    午时,是太阳最灿烂的时候,李从珂率军经过岐山县,没用多久,就望见前面有座山岭。

    山岭高峻挺拔,生有两岐,双峰对峙,中为缺口,形如箭栝,正是岐山有名的箭括岭,两峰之间的缺口处,有贞观年间修建的官道,通向长安。

    这时,前军派人传来消息,称陇州防御使相里金已经率领兵马等候在箭括岭。

    李从珂心生喜悦,带着亲兵脱离队伍,拍马赶向前方的箭括岭。

    箭括岭山脚空地上,一个年约五旬、额生皱纹、鬓发斑白的老将注视着不远处已经化为废墟的营地,默然无语。

    废墟上,偶而可见几间完好的营房,可能是朝廷大军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拆毁,才让它们保存下来。判官薛文遇正指挥人手搜寻朝廷大军遗留的物资,有的兵器甲仗埋在废墟里,也被民夫翻找出来。

    老将面对此景,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失望,作为潞王的旧友与老部下,暗中联系潞王对抗朝廷之人,他应该高兴,但是作为唐廷的官员,跟随武皇、庄宗、先帝打天下的老人,他对现在朝廷的衰弱,以及洛阳某些人的作为,已是无比失望,所以才会起兵前来帮助潞王做改朝换代的事。

    “嘚、嘚……”清脆的马蹄声传来,换回老将相里金的思绪。

    相里金向来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紫色圆领襕袍,头戴结式幞头的人一马当先,带着十几名骑士朝自己跑来,那熟悉的身影正是潞王李从珂。

    李从珂隔着老远,就大声招呼起来,“奉金,奉金。”

    相里金等李从珂靠近,就拱手施礼,朗声道:“三千将士随吾前来向殿下效力。”

    李从珂翻身下马,紧走几步,扶住相里金的身形,连声说道:“好,好,来得甚好!”

    接着,李从珂便吩咐传令兵去通知中军和后军的将士,让他们在山脚下休息半个时辰,吃过午食后,再行上路。

    然后,李从珂就与相里金叙起旧来。

    ……

    两天后,李从珂率军行进在通往长安的官道上。突然,先锋房暠、尹晖等人派兵护送着几个人前来觐见,其中一人自称是长安司马,尹晖已证实他的身份,来人声称长安副留守刘遂雍在几天前,关闭城门,拒绝接纳王思同等残兵败将,特派自己前往岐州联系潞王殿下,只不过在半道上遇见了凤翔大军。

    另外,长安司马还奉上刘遂雍的书信一封。

    李从珂阅后,知道刘遂雍愿意献出长安,归附自己,不禁大喜过望。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李从珂立即派出一队骑兵护送韩昭胤前往长安,安抚长安的官吏。

    旁边的相里金祝贺道:“恭喜殿下兵不血刃拿下长安。长安是西京,是关中首府,拿下它,则天下震动,各国瞩目,意义非凡。”

    李专美亦高兴道:“殿下,拥有长安,即便攻不下洛阳城,也能退回关中,以长安为根基,鼎定三秦,与洛阳朝廷划界而治,然后成就王霸之业,再图谋整个天下。”

    李从珂听了二人的话,倍受鼓舞,他的脸上挂着笑容,大声说道:“愿与诸君共勉。”

    春日的阳光明媚和煦,并不灼人,李从珂此时又在兴头上,于是他便下令加快行军速度,争取在日落前赶到位于长安西北的乾州,希望后天就能抵达长安。

    李从珂发号施令之时,刘延朗、尹晖、房暠等人率领的前军早已路过乾州,就快进入长安西边的礼泉县境内。

    自从刘延朗等人碰见长安派往凤翔的使者,他们便立功心切,想要尽快进入长安,获得首功。

    因此,他们对沿途的小州小县未做理会,而是率军直扑长安。刘延朗、尹晖带着骑兵冲在最前面,估计明天就能抵达长安城,而房暠则率领步兵紧随其后。

    夕阳的余晖中,乾州与城北挺拔俊秀的梁山相比较,未免显得瘦小孱弱、身单力薄。

    此时,乾州城门大开,乾州防御使带着州府的官吏们恭迎在城外三里处的官道上,翘首等候潞王殿下。

    今天上午,乾州防御使正在府衙处理公务。突然,负责防务的偏将跑来禀报,说城外发现大队兵马,他已让人关闭城门。

    乾州防御使闻言大惊失色,他在几天前就已经收到朝廷大军惨败的消息,并亲眼看见王思同率领残兵败将经过乾州,返回长安。最近也没听说朝廷有调兵遣将的旨令,这是哪来的兵马,难道是凤翔打过来了!?

    乾州防御使不敢耽搁,他立即带着府衙的官员们去城楼上察看动静。

    城楼上,乾州防御使眺望远处,只见官道上已经出现大队兵马,黑压压的人流一眼望不到头,这些兵马并没有朝乾州奔来,只是自西向东,行进在官道上,这让防御使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从官道上奔来几名骑士,要求见乾州主事之人。

    防御使见对方只有几人,便打开城门,放对方进了城。

    几名骑兵进城后,告诉乾州防御使,他们是凤翔先锋,潞王亲率中军随后便至,特来通知防御使做好迎接的准备,不然十万大军将踏平乾州。

    几名骑士传达完房暠等人的话,随即就离开乾州城,汇入城外的人流,匆匆东去。

    乾州防御使心想凤翔的先锋定是有更为要紧的事,不然也不会只派出几个人前来传话,要是在往常,按照这些军将的习性,定要在乾州境内大肆搜括一番,才肯离开。这个年头,兵过如篦,并非虚言。

    至于凤翔先锋有什么要紧事,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了,他现在的心思,是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潞王。

    乾州城小人少,升为州府不过几年时间,之前只是县城,驻兵不到两千人,面对凤翔十万兵马,想要抵抗或阻拦,无异于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还不如顺应时势,降了潞王,免得乾州遭受战火摧残,生灵涂炭。

    乾州防御使看着官员们一副副惊慌失措、诚惶诚恐的样子,便知道他们与自己一样,都是没胆抵抗的人。

    与官员们商议片刻,乾州防御使便决定开城迎接潞王殿下,并将府库里的所有存粮运到城外,犒劳凤翔大军。

    等府库的存粮运至城外,已是申时,太阳偏西,而且开始慢慢下落,这时被派去联系潞王的乾州长史骑着快马赶回来,告诉防御使,潞王半个时辰后就将抵达乾州城。

    乾州防御使闻讯,连忙带着乾州的官员们出城等候。为了表示诚意,乾州的官员们学着凤翔将士的样子,在脖颈上系了根红布条。

    李从珂带着亲兵奔驰在官道上,已然可以望见在晩霞映照之下的乾州诚,或许是距离远,亦或是天色的缘故,乾州仿佛是某位画家用笔在山水之间随意勾勒而成,寥寥几笔,轮廓清淡模糊。

    景色虽好,但李从珂可没闲情观赏。他策马驰骋,没有多久,就看见前面有群人恭敬地站立在官道旁,应该就是乾州的官员们。

    他驭马靠近,离着几步远,就见人群中一名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拱手说道:“下官乾州防御使,率乾州官吏恭迎潞王殿下,城中已备好筵席,请殿下进城享用。”

    接着,防御使指向身后不远处的粮堆,继续说道:“乾州献上所有存粮,用作军资。城中百姓听闻大军来临,高兴不已,还望殿下怜悯。”

    李从珂端坐马上,看着那一袋袋用麻袋装好的粮食被放置在空地上,大摡有十几堆,三千多石,他对乾州防御使如此知情识趣,心里也颇感满意,于是颌首安慰道:“本王不是嗜血滥杀之人,你等不要担心。”

    乾州防御使又行了一礼,“那下官便替城中百姓谢过殿下的恩德。”接着就与潞王攀谈起来,无非是说了些乾州的政事军务,让潞王对乾州有个大概的了解。

    李从珂听得直点头,时不时还会询问几句。

    乾州防御使自然是有问必答,知无不言,李从珂也是面带笑意,对乾州防御使的态度赞许有嘉。

    过了一会儿,等后续部队上来,李从珂考虑到乾州城小,才不到三万民户,凤翔大军进城也没有多余的地方休息,而且为了尽快到达长安,明早便要继续赶路。另外,这些骄兵悍将在城中还容易生出事端来。

    为了省去麻烦,所以,李从珂就令杨思权以及其余几员副将率领中军、后军就在城外搭建营帐、埋锅造饭,休息一夜。

    而李从珂本人则率领相里金、李专美以及两千兵马进城赴宴,李从珂自信如果发生意外,这些人也足以应付局面、保证安全,因为乾州毕竟兵少城小,不必兴师动众、大费周章。

    进城后,李从珂等人就被乾州防御使引领至府衙享用晚宴。乾州的大小官员自是一路作陪,奉承至极,生怕触怒了潞王,引来兵灾。李从珂等人怕耽误明日的行程,就没喝多少酒,再加上赶了一天的路,李从珂已经感到困倦。

    因此,酒宴还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等众人散去,李从珂、相里金等人便在府衙歇下,亲兵们被留在府衙护卫,而跟随潞王进城的两千人也在府衙附近被清空的民居住下,另外还安排了一队人在街道上负责警戒。

    一夜无事,第二天卯时,拂晓来临时,李从珂等人便已起身,在乾州官员的恭送下,李从珂率领大军开拔出发。

    乾州防御使送至城外五里,又让乾州司马率领五百士卒跟随潞王出征后,方才返回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