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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知面难知心(1)

    “人生在世,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鸡生蛋,蛋又生鸡,鸡跟蛋哪个是先出来的,几百年了也没争出个结果来,依我说,这压根就不重要,与其去纠结这些没得不出明确结论的东西,不如好好享受养它们、吃它们的过程,这才实在。就像你这个小丫头得我眼缘,尽管你对我有诸多隐瞒,我也敢冒天下大不为收容你一样。计较那么做什么,等到日后聚少离多不得后悔死?”

    “付伯……”

    “丫头,你记住了,莫要钻牛角尖。”

    “付伯,他瞒着我。”

    尽管伏音指代不明,付伯也没去追问,只问:“你不也瞒着我?我怎么不生气?”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都是隐瞒。”

    “我是怕你知道后……”

    付伯打断:“是咯,你是‘怕’,他也同样‘怕’,怕你得知真相后会做出不利于你自己的举动。”

    伏音拧眉小声嘀咕:“他又不是我,怎知我会如此蠢笨,又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剥夺我得知真相的权利?还有,他以为他不说我就不知道吗,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家伙……”

    付伯哈哈大笑:“你又不是他,他凭什么告诉你这些?”

    伏音一噎,又听他补道:

    “他既领命监视你,大可不告诉你持续向上头汇报,现下却对你摊牌是为何意?”

    “那是因为他瞒不住了。”

    付伯仍笑:“丫头,他若想瞒,除了我他谁都能瞒过去,再者,暴露的只是依荷羽觞一事,他何必祸水东引告诉你裴渊的事?”

    伏音不语。

    “因他知道,你已有了应对此事的能力,他有必要将这事与你共享,谁知你个黄毛丫头竟这么不顶事,还没说个两句就跟他闹个不欢而散,哎——”付伯长叹一口气。

    “付伯,我困了,先下去睡了。”

    “丫头,有时候,你该试着去接受善意的谎言,试着去装糊涂,学着善待那些真心对你好的人,还有记着啊——装糊涂不是真糊涂。”

    伏音一怔,望向付伯那双洞察世事的眼。

    “我记下了。”

    她郑重道。

    *

    日月交替,弹指之间,殷罗口中的“后天”已然来临。可当灯笼齐挂、号角吹响,付小林一脸不情愿地戴着红花出现在殷家门口时,听见的只是府中一声惨叫,以及戛然而止的喜乐声。

    紧接着,殷家人说,老爷殁了。

    当付小林回到客栈时,已至正午,大伙还在沉浸在喜悦中。

    画烛见他一人一脸呆滞地晃进栈内,不免奇怪,忙问道:“新娘呢?子夜哥哥呢?”

    宾客们停止了喧哗,神情古怪地看着来者,只听他说:“殷老爷去了,白脸说、说殷老是被妖怪吸**血而死,让我先回来。”众人瞪大了眼,见新郎官面色憔悴、神情恍惚,不由信了几分,忙蜂拥而去,以免沾了晦气。

    “妖、妖怪?”画烛咬了咬发白的唇,手指轻颤。

    “所以容子夜他还留在那里?”见小林点点头,伏音手持木剑,“我去看一下,你们留在这儿。”

    “伏音,”赤凌拉住她,“你以为凭这把小木剑就能对付得了妖怪?容兄修炼法术多年,那种偷食人血的小妖能奈他何?放心,他会没事的。”

    “我、我才没有……”伏音急忙辩解。笑话,她怎会担心那家伙?!她只是,只是……

    “若你执意想去,我陪你同去便是。”赤凌话如春风,令伏音不自觉地点点头,见一旁的画烛也有想去的意愿,道,“郡主就留下来安抚小林与付伯吧。”

    “我……”画烛刚想抗议,便见那两人已没了踪影。

    *

    殷府外,凑热闹的人不在话下。

    刚步入其中,伏音便闻到一阵腐臭,自里向外弥漫开来。见府内家丁有的掩住口鼻,有的默默垂泪,她心生感慨:“这时便能看出一个人对另一人的真情了。”

    赤凌不置一词:“看出的也只是表面,人永远无法获悉别人心中在想什么。”

    府中亭台轩榭、错落有致,若不是家丁牵引,他们凭着那并不灵敏的鼻子,根本找不到去处。

    “都说殷家并非大户,但见府上精巧布置,堪比豪奢,殷老爷也是费心了。”

    听这一面具小哥这般说,带路家丁绕过曲桥,说了句:“您有所不知,这府中布置全权交于大姑爷,大姑爷本为富家子弟,现又位及权臣,对大小姐万般宠爱,给老爷修了这座府邸,助他颐养天年。谁知竟出了这档事!不知哪一妖怪为祸人间,竟算计到我家菩萨的老爷身上了!”

    走过桥,恶臭加剧,一清幽老屋坐于其中,阶上隐有青苔,黑檐白瓦上攀满爬山虎,若是以往,伏音定会对这一景致多加赞叹,可如今她却觉得此地更显寂寞荒凉。

    见周围无其他建筑,赤凌问:“只有殷老爷在这儿居住吗?”

    “是,老爷他喜欢清静,二小姐的厢房与老爷相隔甚远。”

    伏音默然不语,只觉事有蹊跷,不单单是一个小妖精这么简单。推门进屋,她不免吓了一跳,见殷老爷被吸干了血、皱巴着皮倒在中央,屋内人丁稀疏,弥漫着浓烈的腐臭。

    离尸首最近的容玦,抬眼看了来人一眼,眉头皱起:“你来这里干嘛,出去!”

    兴许是源于屋内令她作呕的瘴气,也兴许是因为容玦令她不爽的脾气,伏音当真煞白了脸、头也不回地出去,因而没听到屋中人的一句:“这家伙,真是……”

    屋外的伏音刚平复了心情,便看到赤凌与一红衣女子在桥边攀谈。仔细一瞅,伏音才看出那红衣的纹样,以及那女子艳丽却哭花的妆容。那红衣是嫁衣,而那女子是殷罗。

    殷罗,在她婚礼当日痛失了父亲。

    和自己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她目睹了自个父亲死后的惨状。

    伏音猛然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沉浸于过去,打定主意,去帮这个与自己相似命运的女子,于是她走上前抱住那人,轻拍她微颤的肩膀,柔声说:“可以告诉我先前有什么异样吗?我要帮你,帮你找到那个杀害你父亲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