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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曾许醉花阴(1)

    南暝澈还算是信守承诺。

    伏音这般想。

    此刻,她正身着繁复的襦裙列在女婢中,静候着座上人的差遣。这次,是她唯一的机会,重返幻璃、接近容玦的机会。

    周围的小丫头在聊天,无可避免地,被伏音尽数听了去。她们说,幻璃使臣带厚礼前来巴结南暝,现已坐于殿中;说幻璃大不如前,想要赶紧找个靠山依附;说前来的使臣颇为俊逸,一瞻足以倾心,又泣身份使然,倾心却不可暗许……诸如此类,令闻之者一如伏音难免唏嘘。

    她寻思,她幻璃几时出了个“道貌岸然”的臣子,竟令一干人等瞻之涕泣,她怎不知晓?这样一来,又该如何步下一个局,让他有留她不可的理由?

    黏在脸上的易容人皮有些松动,她随手按了按,恐其脱落,被人识破。

    先前,南暝澈见她脸上的疤痕烙印太明显,就令羽觞拟了个像样的模子,糊在她脸上,弄出这么一个假人皮来,实际上,就算她脸上没有疤也没有伤,她也仍旧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来武装自己,毕竟“伏音”在幻璃是个禁忌,在一些人心中早就死了,相似的面貌注定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种方法在眼下看来是最稳妥也是最有效的。

    羽觞随便拟定的模子也称得上是个美人,她在眼角处还精益求精地点了个泪痣。今早在伏音把这层膜贴到脸上后,打量自己的新面孔时,难免对她的技艺娴熟表示惊叹,只因木盆中隐约可见的俨然是个楚楚动人的美人,跟自个儿平日妖魔化的形象大相径庭。

    旁侧的小姑娘戳了戳她,将伏音从神游中唤醒,又指了指宫墙一隅,说:“好像那人找你。”

    顺手望去,见殷芙立在柱后朝自己招手,伏音怔忪一瞬,猜想是出了什么变故,移步前去。

    殷芙将一面纱塞在她手里,小声说:“陛下派我给你送来,说是它对你有用。”

    面纱有用?伏音读过各种戏本,自是知道面纱这一物件可以利用人的猎奇心理,以及他们对未知事物探索的执着,著成不少风流轶事。可这些与她又何干?难不成南暝澈是想让她对那使臣使用美人计?

    “还有,”殷芙伸手将伏音脸上刚铺好的“面团”撕下,“洛姑娘说,它现在于你无用。”

    伏音不解,却听殷芙继续道:“她说,你无须告诉他自己是谁,只要装作若无其事,他就会想方设法将你带走。”

    语毕,不及伏音反应,她便恭恭敬敬朝伏音鞠躬,退入殿内了。

    *

    他们是什么意思?是让自己相信自个儿的容貌足够惊天撼地,能够让一人隔着面纱观望便能纳入旗下?还是收集到什么新奇情报——是那个使臣大人饱含扶贫助弱的热情,渴求英雄救奴隶的戏码?……

    回归队伍,戴上面纱,乃至紧随人潮走近大殿前,伏音一直在心中思忖着以上种种,直至在使臣面前埋首站定,将手中果盘放在桃木桌上时,才被紧张感冲淡、取代。

    “……幻璃使臣真是有心,不远万里,饱受舟车劳顿之苦前来南暝献礼,本王心中甚是感激,定不负尔等之恩,会与幻璃同舟共济,让其重现昔日辉煌。”南暝澈居于高位,将杯中美酒摇了又摇,漫不经心地说着场面话,见宫婢已入殿内,他凤目一抬,落在伏音身上,眼中略带戏谑,轻语道,“使臣奔波已久,莫不好好品尝下我们南暝的葡萄美酒?”

    伏音会意,低眉顺目,将酒壶提起,为这木头使臣斟酒。

    叫他木头使臣也是有原因的,她进来半天,而这人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不是木头是什么?

    也不知是因紧张还是什么,伏音自站在桌前就浑身不自在,不敢直视面前这个据说是风姿卓绝的木头使臣,总觉得有不只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又听那烦人的南暝澈斥道:

    “谁准许你戴着面纱进大殿的!”

    陷入自我情绪的伏音自顾自地将杯中酒斟满,又轻轻放下了酒壶,对南暝澈的训斥置若罔闻。直至察觉到气氛的异样、空气的凝结,伏音才渐渐意识到他训斥的可能是自己,忙跪地,求饶恕命的话尚未开口,转念一想:戴面纱不是他的授意吗?

    疑惑滑过她心头,又慢慢消逝溶解,取而代之的是心下的了然。

    好啊,南暝澈,这就是你让我引他注目的方式?

    自以为知晓他的意图,她刚想展现自己的巧辩之舌,奈何早有声音在身侧响起:

    “南王息怒,她不过是个小小宫婢,在这种场合处置她莫不是有些不合时宜;更何况,她以纱遮面的原因无非有两种,此等原因都不足以给她判罪。”

    声音不急不缓,从容有序,一般人听来想必会觉得如沐春风,可落入此时的伏音耳中,恍若惊蛰寒蝉。

    与他相见,比自己想象的时间要早多,早到她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崩断了心中的弦,抽在身上竟是如此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她从未想过,裴渊派来的使臣会是他。

    她早该想到的,毕竟现在他得尽裴渊的赏识,在幻璃混得风生水起、裴渊器重他、倚仗他,这一点,她应从得知他被封为连城侯的那刻就该想到的。

    她俯首在地,不敢起身,不愿回望,只能用外表的胆怯掩饰心中的恨意与不安。

    “哦?说来听听,哪两种原因?”座上人起了兴致,把玩着手中玉佩,眼神却无意似的扫过俯身在地的伏音,见她身子略微发颤,他的手莫名地顿了一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视线投向她身侧那个规规矩矩的白衣青年身上,好整以暇期待着他回答。

    “回陛下,一是她容貌受损,难以示面,不得不用薄纱遮面,”他俯身,将她轻轻拉起,知其身体微颤,又猛然抓住她手腕去探求她的脉象,“另外便是,此女对臣芳心暗许,想借此来吸引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