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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新桑缓缓归(3)

    “他不会原谅我的,”他兀自喃喃道,“我花五年的时间去追一个未曾爱过我的女子,到最后等来的却是她对我爹的杀戮。她以血为祭,一剑封喉,毫不犹豫就终结了他的生命,我却至今都不愿去找她寻仇……明明是杀父之仇,可当我知道使她所为时,先前放出的那些狠话便一一不作数了,我甚至在用‘阿爹时日不多’去麻痹自己,我真是差劲透了!!别人都可以,我大可心无旁骛去斩杀,为什么会是她呢?我实在想不通,她有什么理由非得置阿爹于死地不可?”

    “小林,我问你,”伏音看向他的双眼,“若是容玦杀了付伯,你真的会寻仇吗?”

    “假设不成立,我已查明,不是他。”

    “我是说……如果?”

    见他迟疑,她再问:“你为什么会相信这真是她所为?”

    “事实摆在眼前。”

    “错了,摆在眼前的是猜想,不是事实,而真正让你相信的是你对她的猜忌。”她开口,“你口口声声说爱她,说不愿去向她寻仇,实则是把她逼到危险的境地,而你内心早已对此事作出了判定——你认定这是她所为,压根就不相信她。你说你想不通她有何种理由对付伯下手,但事实上,你再清楚不过,只是在婉转地找这些借口麻痹自己,用以掩饰自己的怯懦,其实……就算是容玦、是我杀了付伯,你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因为你在怕!你所向往、追求的是纯净到一尘不染的生活,而现实却要把你拉进这滩无尽的血池里,你不愿去面对,于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求瑟缩在牢不可破的壳中!”

    说到最后,伏音分不清自己在说付小林,还是在说自己,她看到小林的表情从苦痛到愤然再到茫然,自己也刹那间不知所措,仅凭着一腔愤懑说了下去。

    “你对洛羽觞的感情本就起于对依荷的愧疚,早在两年前她离开丝箩时就终结了,残留下的那点念想也是在不舍你俩相伴五年的时光,付小林你真把它当成‘爱’吗?自两年前,你把心思收回,全身心投入到新的生活里,我就不相信你对殷罗一点感情都没有,而我看得出她对你真情实意,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番话若是让她听到她该有多伤心?你看不清自己的心,伤害了两名女子,将本该澄明的事搞得一片混沌,付小林,我看不起你!”

    小林沉默了,不去管她怎么结识的洛羽觞,又是从哪里得知自己这么多的过去,而是低着头,在很久以后,轻轻开口:“羽觞有足够的理由去做,她现在是南暝澈的部下,受那人的指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我不敢想象……诚如你所言,我麻痹自己,宁愿当这一种可能性不存在,可若真是如此,你说我该怎么做?”

    “去查明她这么做的原因,再决定下一步该如何。”

    “若她事出有因,我原谅了她,岂不愧对我爹在天亡灵?”

    “到那时,你若是不忍杀她,我替你好了,付伯如我再生父母,我替他寻仇也是天经地义。”伏音欲走,未察觉自己言语多带漏洞,皆可坦露自己身份,幸得小林满腹心事、无暇推敲,才躲了去。

    她想着,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她杀了洛羽觞,容玦会恨死她吧,不过恨不恨她又跟自己有何干系?庸人自扰而已;想着南暝澈如同一条缱绻在暗处的毒蛇,一次次使诈使她与容玦生出不可调和的芥蒂,一次次借势杀掉曾温暖过帮助过她的人,着实可怖,不可再信;她想通了,不管如何她都不会成为南暝任其操纵的棋子,她顶多学他那般“借势”罢了,至于夺回政权以后,她决然不会随他回去,傻傻地把幻璃政权交到他手里,说她背信弃义也好,称她过河拆桥也罢,这些在她看来,都是他南暝澈应得的!

    “灵心,”行至拐角,恰有小林的声音,说,“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两年我想通了,我对洛羽觞的情是真的,不含对依荷的愧疚;无关愧疚,无关外貌,我喜欢的一直以来都是她那个人。五年来,我一直盼着她能回头,回头看我鲜衣怒马,按辔徐行,可是我们之间隔得太远,有许多东西无法逾越,我累了,放弃了,不想等她回头了,但我会永远记得那份念想,那种纯粹至极的情感。所以灵心,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原谅我无法下手。”

    “这些抱歉你不该对我说,你不欠我什么。”

    “是啊,我亏欠最多的,还是养我十多年的阿爹呀!”他苦笑。

    她回头看见付小林站在屋前梓树下,光晕透过叶的缝隙披散过肩,他静静仰望着天空沉寂不语,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付小林变了,比起两年前,他长高不少,思维也有了蜕变,不知付伯现存于人世该有多么欣慰,其实自己刚才所言也有失偏颇,换做谁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更何况付小林才刚历经养父过世、杠起养家的重担,况且她哪里有资格去评判他人?她也没勇气去杀容玦,只是一直以来固执地不愿承认而已。其实她从没有看不起付小林,真正看不起的人是自己。

    排排徊徊,一直逗留在原地,止步不前。

    裴渊、裴渊、裴渊。她仿佛看到自己恨入骨髓的人正坐上龙椅向她招手,摆出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她沉默着向前走,恰好又遇到容玦立于庭院,也不见裴晏的影子,想来应是入了内院。

    不等她行礼,容玦道:“我们今夜动身。”

    她惊道:“付伯的事……”

    “裴渊下令,我们不得不走。”

    她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容玦的想法,当她以为他对裴渊并非忠心时,他总是在太子面前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谦逊模样;当她以为他对裴渊并非忠心时,他又能毫不避讳旁人坦然叫出裴渊的名讳……她真的被他弄糊涂了。

    “那信笺呢?”她脱口而出。

    容玦一笑:“她约我,我就必须应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