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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林深时见鹿(2)

    “等战争结束,我就会回来。”战争,不过是他返乡的借口,那时他父王南暝裔身体抱恙,实则是他夺取南暝政权的最佳契机;至于“回来”,自始至终都是他施下的谎言。

    而她却是深信不疑,笑着露出一排长得不齐的牙齿:“嗯,我等你回家。”片刻后,又紧紧拽着他披的战甲不撒手,眼巴巴地望着他:“赤凌,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那边太危险了,伏音得乖乖地等我回去……”现实与过去重叠,他看到长大的伏音避开他伸出的手,眼里尽是不解与仓皇。

    他愣住,同时愣住的还有伏音。

    适才周遭幻象混乱无秩,她看出南暝澈心神不定,趁此机会施展出自己初学的一点惑人心神的小法术,哪知他却深陷其中,竟做出与赤凌一般的动作、说出同他一般的话来,难道是前两年模仿赤凌模仿得太入戏?竟连语气都模仿得这么像。刚才温柔的口吻,片刻间竟让她都分辨不出眼前人是赤凌还是南暝澈。

    对,他一向都能模仿得很像,这一次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伏音拼命说服自己,抑制住适才心底萌生出的、堪称为“荒谬”的猜想。

    她自然不知,在她思忖之际南暝澈早已心乱如麻,致使他所设幻境剥落,周遭恢复本来面貌。

    *

    火光冲天。

    藤蔓像是被施了法术,不惧火种,不怕刀刃,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缠越多,就在这时,伏音看到了尚在包围圈中的子夜,还有在一侧冷眼旁观的拓木哲,火光越烧越旺,她看不清他们各自的神色,只能看见在绿色蔓延物挥剑如雨的人影。

    她刚向那方迈一步就被南暝澈抓住手腕。

    “别去,太危险!”这话可真不像是他说的,却是实实在在落入了伏音耳中;她往后瞧了一眼,却见火光映着他的脸,神色粘带些许紧张,见她转头,又如梦初醒般惶然地松开她手腕。

    伏音心中的荒谬猜想又加深一层。

    她不信南暝澈会在那两年短暂的相处后就对她关心之至,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能掂量得清楚,但赤凌则不然。他是打小带她玩乐的小哥哥,待她有如至宝,未曾融入相同血液却胜似亲人。

    习惯一旦养成,再绝佳的伪装在危急时刻也会露出马脚。

    她尚来不及将南暝澈跟赤凌的异同点归纳整合,却听见耳边传来不止一人的呼喊——

    “伏音小心!”“伏音姐姐躲开!”

    前者是羽觞,后者是画烛。

    原是藤蔓转移了路径,以迅雷之势放弃对容玦的围攻,转而攻向伏音所在的方向,且来势汹汹。

    伏音闻声忙抽出防身木剑,欲凭此遮挡,却不料被身后人拉至身侧护入怀中;她霎时懵了,只因闻到阵阵梅香。

    那是赤凌独有的味道,南暝澈不可能在无需扮作赤凌时还揣着香包——至少以她对他一年多的了解,他未曾有过此等嗜好。

    而远处容玦先一步察觉出情形不对,以剑为轴飞跃而去,挡在伏音前面将新生的枝蔓砍断,却因用力过猛调息不济,嘴角溢出鲜血,他忙站起,背朝伏音用衣袖拭净面上的血迹,复而转身望向所护之人:“伏音,你……”

    没事吧。

    原先的问候横截在喉中怎么也吐露不出,他先是一怔,之后眼中泛起的光泽全然暗淡了,见到伏音望向那人时惨白而疑惑的神色,便对事情了然了七八分。

    他还是没能阻止。

    她,会很难过吧……毕竟赤凌在她心中是那么干净的一个存在,现在那抹白月光也将化为泡影……

    有些事是瞒不住的。

    正如南暝澈的真实身份,正如伏音对赤凌特殊的依赖之情。

    南暝澈瞒不住伏音,而他,也瞒不住自己。

    容玦垂眸想。

    复而转过身,去对付密集纵生的藤蔓,招招紧逼,使藤蔓群终于露出破绽。

    画烛在旁插不上手,都快急哭了,见羽觞遣到她身侧,忙抓着她衣服,语无伦次道:“你救救他,我求你了,你救救他,他不能死……”

    羽觞做出噤声姿势,小声道:“陛下让我带你走。”

    画烛连连摇头,哭着说“不”。

    “相信我,他不会死;现在是他占了上风,此时,任何人去只会成为他的累赘。”羽觞坚定道,“快走,我还要去救另一个人。”

    *

    伏音早就听到容玦的声音,还来不及想他怎真就出现在这里,回望之时,却见子夜再度提剑而去,在半空同藤蔓群激战好几个回合,看得她是心惊胆战;她看向始作俑者,眼神称得上狠戾:“我曾当你是远道而来的朋友,但拓木哲,你这是何意?”

    “伏、音?”他念着她的名字,一字一顿,听起来特别拗口。

    “对,是我!”她大声道,“公主就在周围,有什么矛盾我们私下解决,但请放了子夜和那些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拓木哲哼笑,“是天才客栈那个不暗事的小掌柜?我抓他来只是凑巧,谁让他拿着容子夜的腰牌进这林子到处打听他的去处,还问到了我的头上?”

    伏音眼睛微眯:“果真是……付小林。”听到这个名字,南暝澈心头一动,看向拓木哲,神色莫测。

    “看样子,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没曾想你还备了后手,竟把公主殿下请来了,”他抱臂道,“不过她与阿竹的死无关,你叫她来没有丝毫用处。”

    “拓木哲!”

    他本抱臂倚着合欢树,听到那人呼喊,竟直挺挺地站了起来,闻声张望。

    来人正是阿蒙沙。

    她见伏音迟迟没有回来,又听到这边有不小的动静,便一路小跑过来。在远处听到拓木哲的声音,她的心凉了半截;走近了,看清楚拓木哲的身影及面容,她就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很难发出声响。

    “是我干的!”黑公主直视他的双眼。

    “什么?”拓木哲像是没听清似的,又问了一遍;伏音则是愣愣地转脸看向这位公主殿下。

    “你若是为了文竹的死惩戒他们,大可不必,因为这事本就跟他们无关,”她看着自己的心上人,毫无畏惧道,“是我在边关交界处毒死了她,你若想替她复仇冲我来,我这条命随你拿去!”

    依跟阿蒙沙相处的这几月来看,伏音实在没法把这个傲慢小公主跟“毒妇”一词挂钩,只怕其中有不小的误会,乍听她所言,生怕她被拓木哲一招宰了,忙挡在她身前,却见拓木哲怔怔看着她,不,应该是她身后的阿蒙沙,然后他慢慢地红了眼眶,竟突然间笑出声:

    “阿蒙沙,你好狠的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