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达芬奇调色

    难得的冬日太阳，若兮今天请了假，准备去换个发型，换个心情。其实是想暂时离开那个很不想跨进去的办公室一天，调整一下。

    十五天的年假很快就要过期了，儿子暑假都没陪他出去玩，忙不完的工作，一件又一件离不开的事，其实这些事很多都是人为地瞎折腾，若兮常常说就算她和撒蛋们什么也不做，或是像之前的人那样弄得一塌糊涂，丝毫不影响这个公司的盈利水平，因为这是国企，是一家比较具有垄断性质的国企，只是，在现在的要求下，资料更完善、流程更合理、看上去更规范而已。所以，在这样的企业千万别时间长了分不清是这个位置创造了业绩还是你自己。

    工作今天先按暂停键，虽然一早就各种业务电话和短信，至少不听到撒蛋们的废话还是很开心的。若兮按约定的时间来到仁哥的工作室，仁哥是这座城市收费最贵的发型师，很有意思的人，手艺不用说，没两刷子是撑不到现在的，若兮的强项就是对手艺人比较有鉴别力，半年前第一次来被狠狠地宰了一次，肝疼，但是半年来看到同性朋友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若兮觉得这一刀很值。

    手艺好的发型师若兮遇到过几个，但是情商如此高，还很幽默，且如此追求不断突破自我的还是第一个。第二次见面，自然了一些，仁哥不在若兮面前装洋气，因为在江湖上漂了那么多年的他清晰地感觉得到若兮虽长得不美、穿着也很随意、但是与其它全身名牌、自命不凡的客人相比，这个客人不一般，见过世面，有内涵。于是，仁哥不在若兮面前过度表演，只是一如既往地说些黑色幽默，还试探性地聊聊自己的业余爱好。

    若兮很佩服这些手艺人，能对一份事业精益求精地追求多年，就算在这行已经处于区域金字塔的顶端，依然在学习。想想自己前半生涉猎广泛，却没有哪项技能比较精通，一直在不同的岗位和工作频道上主动切换，虽然和其它同龄人相比，眼界和见识都很开阔，但是因为没有坚持，至今仍像一朵浮萍漂来漂去，没办法再往上走。可能这就是性格决定命运的真实体现。

    看着仁哥的手和剪刀熟练地游走在青丝间，若兮有了重回战场的勇气。她之前问过仁哥怎么混到今天的？仁哥说年轻时候入这行也只是觉得从农村出来，没什么文凭，这行比较能在城市立足，也没有什么热不热爱这份事业的想法，只是想有一份工作，能在这里安顿下来，从学徒开始，他很勤奋，也很擅长学习，慢慢地他开始当大店里的发型师，疯狂时候一天剪四十个头，那时年轻，真的是很拼，后来随着技术不断娴熟，终于有能力单飞了，就开了现在的工作室，藏在闹市区的居民楼里，无店名、无指引，都是客人带客人，基本上来过一次后就一直是回头客了，他已经在这座城市娶了老婆生了娃，房产好多套，豪车几辆，确实是在这里立足了。现在的他已经不靠流量挣钱，每天最多三个客人，收那么贵的钱就认真做精品，客人和自己都满意。业余时间就做些和美有关的其他工作，比如摄影、比如造型、前几天还去考了达芬奇调色师证，说到这里，若兮愣了一下，没听过这词，问仁哥这是什么证？仁哥说他想当导演，对色彩和形象他一直很着迷，这是电影后期制作调画面颜色的技术。

    若兮看看眼前这个长相很一般，但是对生活如此热爱的家伙，再想想自己每天上班沮丧的心情，可能，还是自己修炼不够，也感叹，国企呆的时间一长，总会忘记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每天只专注于撒蛋们使的各种坏，忘记了其实生活应该充满阳光。想着想着若兮打了个盹，再醒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头青春的短发。女人变老的标志不是年纪有多老，而是再也不打扮、不化妆、不穿漂亮衣服的那一刻。这话若兮老公说过，这一秒想来确实如此。想当导演的仁哥通常会在最后给女客人们过一把明星瘾，专业灯光、美颜手机一拍，再后期处理前后发型对比照，一是看看自己这一天花了六个小时的劳动成果，二是让女客人们心花怒放，觉得这一刀超值，因为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明星梦。但是对于若兮来说，不管是来换发型还是去做中医理疗，这个城市的手艺人带给若兮的是对生活的无限热爱和对事业的执着追求，和他们聊天，若兮很受启发，比心理医生更能疗愈若兮那颗支离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