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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海光浮影乱行舟

    “三哥儿,你真打算好了?”

    即便是仝霁云这样的豪杰听到宗三郎这番话,也是惊诧不已,那可是宗大哥哥定下来的计划,你这娃娃怎么敢,怎么能去改变?

    他没有像芦颂那样过多的计较厉害,毕竟他是过来人,看得更远。只有秃鹫才计较从同伴口中抢夺腐肉,而大鹏扶摇千里眼界里只有天下,因此敢于冒险,敢于挑战自我,敢于挑战权威才是能在乱世将家业壮大的良才。此刻他看着这少年决断的样子,竟是与其父一般模样,也不由得感怀,此子类其父啊!

    如果三郎是那种唯唯诺诺,苟且听命之徒,宗大哥哥又怎么会让几个青年分作一路。仝霁云与宗放相交甚久,外人只看宗放的谋略环环相扣,严丝合缝,其实更多时候宗放是能因地制宜,灵活机变。就拿宗三郎这几个青年做分兵来说,绝非宗放预先布置的,而是在每一次突发事件后,便能走一步看三步,远超他人筹谋。

    “三叔,诸位兄长,我已有了计较!”

    三娘见这话里没提他,不禁气恼,只是碍于场面,也是生闷气罢了,至于六郎虽觉得兄长实在大胆了些,但是如果三郎做了决定,他还是会义无反顾跟着哥哥的。

    “从现在形势看,我们最大的优势是已经掌握了时间上的主动,对方先困顿新市在,现在又没了快船接应,即便逃脱我父亲和虢先生的追查,意图还按着他们之前的计划行事已经是绝无可能。现在我们的优势在于,我们知敌,敌不知我,我们知敌何往,且能先敌一步。因此我们只要更快的出现在敌人所在意之处,就是胜机。天时已经在我,至于地利人和之处,我们即便按原计划面临的不也是两眼一抹黑的的局面?”

    “我们就是一支奇兵,若是不能发挥奇效,反而成了父辈们的拖累!”

    众人闻言不禁心中思量。寻常子弟都是在家读书或者市井纨绔的过日子,敢出来做事的都是少年才俊,岂有不想在父兄面前露脸的。

    “我等的行止是为了整个大局服务,整个大局来看,无论敌我核心都在东丹使团身上,如果东丹使团在丹阳有什么变故,我们就算去了启封城又能做什么?”

    这话说的在理,敌人也盯上了使团,而且东丹使团也已经改变了行止,若是宗先生在此也不可能坐视不管不顾。

    “既然如此,我们明明已经掌握先手,明明知道对方因为东丹方面的变动而改变计划,我们怎可依旧原来的安排,不因时而变呢?”

    宗三郎此时是循循善导,简直是把自己的想法掰碎了、揉烂了告诉众人,而他也在分析中更进一步坚定自己的想法。

    “三哥儿,虽然此人提到的事情与你们的线索契合,可事情还是有些似是而非之处,另外如果你们变更计划,那就是与宗伯父彻底失去联系,无论发生什么都只能靠你们几个人面对,这是否有些托大?”仝家三郎也是权谋通变之人,虽然刚刚知道事情内情,却也能从旁观者给出不同看法。

    “兄长所言索然合情合理,但是却将事情的重点放错了,事情重点不在于我等安危,若是为安全计,父亲何必带着我等出来。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当儿子的能解父忧正当此时,岂能还做嗷嗷待哺的雏儿。”

    三娘若不是看他说正事儿,真是想给他一脚,‘你们是当儿子的,姑奶奶呢,难不成是陪着你们看风景来了。’这姑娘也是古怪,从见到三郎第一眼就不爽,现在也总觉得三郎说话办事总是针对于她。

    三郎自然不知道她的想法,他此时表露出来的气度绝非是一个少年,而是身系家国天下事的豪杰,心中所念已然成竹,言语上也更加坚定。

    “我等按照父亲的部署已经不能发挥最大作用,于大局毫无裨益!如果动无因,行无果,我们现在还忙什么?所谓潜龙在渊,何解?初九:潜龙,勿用。九四:或跃在渊,无咎。待时而动是为了更好地抓住时机;应时而起才是时机来临决不可犹豫;若是顺势而为,则飞龙在天,飞龙在天者,利见大人。小子玄问之学不求甚解,但只是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三郎本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此时却是侃侃而谈起来。

    “我们不知道父亲那边情形,但根据刚才那伙儿贼人的消息,他们按照计划明早便能将人送过海,最快当天便能进入丹南地界,后日就能在丹阳城碰到东丹使团。如果换做我们,那到时候就是我们碰上东丹人,他们对于东丹人究竟要做什么,我们不知道。但从这伙人能接到消息就行动来看,这消息来源必定是准确无误且又来自能做主的人,也就是说我们如果能在丹阳将此人揪出来,那就是等于除去了敌人重要的耳目。”

    看来三郎已经想的很透彻了。风鸣、芦颂和柳滏其实各自也在心里有所谋划,顺着三郎的思路,几个人看来所见略同,但是也都有些感慨,这番有理有据,有勇有谋,目的明确的筹画竟然是出自一个少年之口。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小子岂敢妄自尊大,但是不因情势变化而调整方略,那最好的结果也是事倍功半,我不愿取!”

    随着三郎做出斩钉截铁的决定,大家也不再迟疑。风鸣和芦颂是衷心希望三郎能茁壮成长起来,身为他的兄长,之前的疑虑只是担心三郎过早的锋芒毕露反而欲速则不达,曾经多少少年天才因过早经历挫折而一蹶不振就此陨落,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就是如此。但是当自家弟兄已经义无反顾向前时,做兄长的用性命守护于他身旁就好,肝胆涂地,患难与共而已。

    仝霁云虽然不是宗家人,但是宗家子弟与自家子弟无二,过去常以为未来能继承宗放衣钵者非宗家大郎不可,只是宗渥虽气度宏伟,但果决威权不足。世人皆佩服宗放学问精妙,修为纯粹。如果是更加熟识宗放的,皆叹服其为人宽宏雅致,弟子们则更是折服于其心思缜密,算无遗策,只有身边体己亲近人拜服于他的是其坚韧深沉,果毅勇决之气度。

    仝霁云乃是看着三郎长大的,当时只觉得这孩子淳厚,等他学艺归来,又觉得孩子才识骄于同侪。但直到今日才发觉三郎才是最酷似其父者,性情果决尤胜之。

    仝霁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三哥儿有了决断,那就这么办,只要三哥儿拿定了主意,老夫就绝无二话!”

    在场的唯一长辈定了调子,其他人自然没了异议,更何况风鸣、芦颂与柳二郎三人已经被三郎说服。

    “我不过是仗着宗家子弟的脸面,腆颜为之,谈到具体方略,抛砖引玉而已,还请仝三叔和诸位兄长指正。”

    既然已经定了调子,三郎也缓和了神态。

    “我等改变目的地直奔安康城,只需掌握东丹使团所在,则直接往使团而去,无论是预先查探,还是潜伏待变都能接应我父亲下一步行动。”

    三郎略作思忖说道。

    仝霁云听罢也是思虑了片刻。

    “不必再往安康城,对方既然目标是这里,必然有所布置,难免会耽搁咱们的行动,不如直接往光化城,从这里可比安康城到丹阳府更近。”

    “光化城?”

    “正是光化城!”

    “且不说光化城港口已经多年没有修整,近乎荒废,只说光化城方圆百里皆是沼泽水淀,如何能快速穿行?”芦颂接过话头。

    “哈哈哈,”仝霁云不禁得意的开怀大笑。

    “秀才啊秀才,你只知道在书本里找根由,却忘了眼前人!”

    芦颂被这话堵得有些不明就里。

    “你莫非忘了我仝氏本就是光化城的乡人?”

    仝霁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所言的两件事与我而言皆不在话下,所谓光化城外港年久失修不假,但是城东北自有潟湖通海,这潟湖也与光华城外的大野泽有水道相连,外人不知道此中利害,对于我仝家乃是轻车熟路!”

    芦颂恍然大悟,只记得仝家现在是海西豪商,也是父辈才从大野泽走入大海的,若如此,简直是天时地利皆在手中矣。

    “如此甚好,就听从叔父安排!”

    三郎听罢更觉得如此行事更有把握。

    “水面上的事儿当然要听我的安排!”

    仝霁云是个爽利汉子,即刻开始安排,海贼出身没有办事拖沓的,因为拖延往往意味着死亡。

    “五哥儿!”

    “爹爹,儿子在此,”仝家五郎站起听命。

    “你带着一队人驾着俘获的快船,立刻返回家中。此船一身战损,进不得其他港口,船舵虽然有损,但是帆具一切完好,从这里向东南能有两更之速;待你回去,立刻报请大伯、二伯以精锐可靠之人起船尽快前往新市港,与宗家大伯父建立联系,凡事皆听你宗大伯父安排行事,这一回一去至少六个时辰,你这就动身,无论如何与你宗大伯父汇合为要!”

    仝五郎听罢,与各位抱了抱拳便去安排了。

    仝霁云话出口,神情为之一变,赫然是海上雄主的风采。

    “后生们皆入舱抓紧休息,从这里到光化照此风速不过两个时辰,养好精神,后面的路才好走!”

    三郎回到了船舱,心潮跌宕,这是他第一次敢于在大事上挑战父亲的决策,虽然不是当面为之,对他也是一次艰难的尝试,无论如何,当走出这一步,三郎竟有海阔天空的感觉,其实对于少年,尤其是将要成年的儿郎,并非是天翻地覆的巨变才能促进他的成长,其实近处的,尤其是师长尊亲的只言片语、点点滴滴更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一个人,乃至其一生。

    三郎并未感觉到兴奋或者不安,而是更为沉静,这是他的根性也是他最与众不同之处,越是大事临头,他越是沉静稳重,越是能理智面对。

    风鸣也感受到小师弟的内在变化,在本质上,他们两人更为相似,只是风鸣关键处绽放的是锋芒,而三郎则是含蓄,一阴一阳却也相得益彰。

    二人默默打坐,虽然没有交谈,却都感受到对方的所知所想,接下来就要靠自己了!在这决定天下走势的大局中,终于能踏上自己的脚步!

    慢慢的,二人进入了冥思忘我的境地,精气收敛,神光收藏,忘我间天地时间也做了虚空,等二人回过神来,中间的盘香已经只剩一点香头,到时候了!

    辰时晨也,阳气充足,背后曦和渐起,金辉铺满海波,天地一片和煦。

    一行人在此聚首在尾楼之上,只是舱内长案上陈列又大不同。

    一漆匣之内乃是文书之类,再有则是整整齐齐的衣料穿戴之物,至于六郎他们抬来的木箱,又增加了些许物什,更有几个未打开的皮质箱具并着芦颂的百宝箱也罗列一旁。

    “这是为大家准备的凭由和行单,”为诸人在旁一一说明的是仝三郎,此人风采更像是个学子,其堪称是文武双全,也算得上是宗放的弟子,与芦颂更是文友,二人交往甚密,言谈举止上也颇为相似,“永州虽不禁士民行走,但是跨府过路也需查验身份,诸位真本的凭由且藏的妥帖些,往来用这些可隐匿行迹。”

    他又顿了一下。

    “只是麻烦在于不知三娘幸临,所以这里没有女子的凭由和行单,这如何是好!”

    “不妨事,我备有大肇的凭由,断不会误事,”三娘不以为意,毕竟是大晟刺奸,所备之物绝不会露出马脚。

    “三娘,莫要用大晟那边仿制的凭由。”三郎言道。

    “这是为何?”三娘只觉得这厮是处处与自己别着劲儿。

    “这凭由如是来自大晟刺奸,晟朝那边必然会有人经手留档,我们面对之敌潜藏有多深实难预料,万一关键时刻如果有人揭发大晟刺奸与大肇探子一起窥伺东丹使团,届时大肇如何处置,大晟又该如何应对?”

    “那我和柳二哥儿也是大晟人,照你道理我们岂不是应该打道回府?”

    “那不同,大晟之人往来大肇甚众,更何况你二人皆是士族子弟,还是我父亲的门下弟子,只要你所用之物与刺奸无牵连,别人就找不出错来!”

    “按你道理,若是有人揭发我的刺奸身份,不也是说不清了?”

    三娘有些蛮不讲理了,为何这么说?那是因为刺奸中人根本不存在任何文牒档案之中,原因很简单,因为大晟明面上也压根儿不存在刺奸这个组织,就如同大肇登云阁一样。而较登云阁更绝的是刺奸人员只有两个来源,一个是玉虚宗门内六世家子弟,虢家便是其一,另外便是龙门死士的直系后裔。

    刺奸除了五脊九校尉互相知道身份,其各自部下只有所属校尉知晓,也就是说除非虢玩来揭发她的身份,其他人是拿不出书证的。

    “三郎所言不错,但是这批凭由并无女子可用,这怎么办?”柳二郎也是明白其中厉害,拦着了三娘的胡搅蛮缠,说道。

    “这有什么难的!”

    仝霁云带着十一郎走了进来,有他在,这些都是小事儿。

    “我先做安排,再说这些劳什子。”

    仝霁云与众人分坐长案,船上坐具皆是大肇已经普及的靠椅,天下四方在应用之物创新最快的即是大肇。当时,大宇所在的西陆仍是坚持上古礼仪,待人接物,生活习惯,皆崇古礼;大晟以世家闻名,家族传承,怀古明孝乃是立国之本,因此礼仪制度虽有所创举,但也以古礼为纲,因此生活方式与西陆大同小异;大綦长期与各蛮族征战交融,也因此融合各族生活形式,上下皆好胡风,但即便如此生活上也以中原传统为本,反而是大肇,只因太祖乃是武将出身,自家底蕴不足,故此三代以来秉承的是重文抑武,以儒治国,农商并举,不抑兼并的国策,因此商业之发达远飞他国可以比拟,而随着兴起的是生活习俗的全面革新,莫说坐卧行走应用之物皆借鉴百家之长不断推陈出新,国家制度礼仪也是如此。

    就拿这靠椅,在大晟仍是稀罕物,在大肇已是平常人家日用之物。

    所以三娘用了之后,颇是喜爱,恨不得扛着一把下船。

    “我让三郎、十一郎随你们去,虽然五郎已经回去调人手,只怕不及使用,所以你们下船后,我会回转新市接应宗大哥哥,后面的路就靠你们了!”

    众人皆无异议,仝家的本事皆在海上,放到陆地上反而是牛刀割鸡,大材小用了。

    至于仝三郎文武兼备,且与宗家子弟相熟,而要尽快走出光化城大野泽非有引路之人不可。

    至于十一郎?

    仝霁云接着说道:“十一郎跟着即是想着让他历练一番,更是方便大家行事。你们八个人,四个年长的皆化作进京进学的举子,其他四个年幼的就扮作书童,这个时节到启封进学待明年开考的举子比比皆是。芦秀才你不必使用假身份,我家三哥儿也有进学的底子,你俩人就用本来身份,有真有假才好方便行事。”

    “至于虢家小娘子,年龄尚小,扮作男童,一路上行车住店才更为方便!既然行走江湖,就讲究真、明、众、软,明白吗?”

    所谓真、明、众、软,即指假,示人以真,无论化作何等人物皆应惟妙惟肖,言谈举止皆无破绽;隐,示人以明,行踪往来皆与常人无异,即便官府追查也是绝无疏漏;独,示人以众,无论身处江湖或市井,必与旁人群聚相熟,离群索居反而易为有心人注目;刚,示之以软,行走江湖,潜藏行动,切忌打抱不平,牵扯无关人物,干染了是非轻则耽搁正事,重则败露行迹。

    一干人中反而三娘最为擅长潜伏行动。

    故而仝霁云着重说道,“你们大多初出江湖,尤其是芦秀才更是如此,几个大的,以风鸣和三哥儿为主,而几个小子,行动举止听从三郎与三娘安排。”

    又重点拍了十一郎一巴掌。

    “让你跟着去,是看重你水中功夫和高上高下的本事,仔细听从众位哥哥的吩咐,若是因你引来祸事,老子非把你吊在桅杆上晒个三天三夜不可,可明白了?”

    十一郎的兴奋劲立刻被爹爹吓去大半,连连称是。

    “至于大家所用兵刃,皆要仔细隐匿,这点三哥儿操个心,永州不比边地,凡硬弓强弩,皮甲铁胄,刀枪剑戟皆为禁品,若是被发现了,牢狱之灾都是轻的。你们既然是书生书童,兵刃则不可随身携带,但是有了行单,持有轻剑短兵还是可以的。”

    “至于其他应用之物,你们自行安排,我若能尽快见到宗大哥哥,也好告知你们这边的行止,让他拿个方略。凡事量力而行,万一没有可下手之处,不妨紧紧缀着东丹人不放,等待接应,切忌不可蛮干!”

    几人点头称是。

    说话间门外仝家六郎高声道。

    “爹爹,看到陆地了。”

    剩下来的水道,则由仝霁云亲自操持把舵,其他人则分头准备了。

    沙船沿着海岸滩涂平行转南,保持三里之距缓行。芦颂本是书生则不必换装,拿了百宝箱率先出舱,上了尾楼,怯生生站在仝霁云侧后。

    此地皆是滩涂浅滩,芦苇丛生,因此并未有往来船只经过。

    “此间应距光化城外港还有百里之遥,”不知何时芦颂已经拿出自己的罗庚推算方位,他这句话其实是隐晦告诉仝三叔,以此船速恐怕耽搁行程。

    仝三叔白了他一眼。

    “你若是进学无望,靠这个本事,倒也能混个跑船的营生!”

    其实芦颂家里不说是地方豪族,也是耕读仕宦人家,哪里须作如此辛苦营生,只是仝霁云总觉得此子性情软懦些,也不知自己的女儿怎生看上了他。想起自己心疼的小女儿,越看此子越是生气。老丈人便是如此,哪怕女婿无数个好,只要想到自己的女儿,就是只看到他的坏处了。

    “谁告诉你我们需到光化外港,就咱这船上海斗痕迹,若是规规矩矩入了官港,还不让巡检司扣下盘查?”

    说话间,仝霁云双目炯炯紧盯左舷沿岸风貌。

    “小子,抓稳了!”仝霁云开始横打舵杆,船上铜钟被急急敲响,这是提醒所有人,抓牢以应撞击。

    沙船船头渐渐摆横,不多时已经如出膛的弩箭般笔直向滩涂边芦苇丛冲去。放眼望去芦苇丛生,南北望不到边际,除杨柳间生于其中,往来皆是一色。

    眼睁睁看着沙船冲向密布芦苇的海滩,芦颂甚至有些绝望,这岂不是把船在此搁浅么?真若如此,此际人迹罕至,又怎么能走上正途,这不是耽误事吗?

    所谓沙船,乃是平底海船,其型方头、方梢、平底、浅吃水,具有宽、大、扁、浅的特点。概因底平能坐滩,故而不惧搁浅,且沙船上多桅多帆,可以逆风驶帆,更何况此时乃是横切来的顺风。虽然不过二三里路程,船速倒是越来越快,近至海边,芦颂饶是沉稳,也是紧闭双眼,紧紧缠抱围栏,等待须臾而至的撞击。

    可是,传来的不是船底与沙滩、芦苇的摩擦之声,更多的是激荡水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