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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人间吸血怪逞凶 天上文曲星下凡

    侥幸活了一命的刘芷峦一家,承担起了照顾李铭的责任。李铭昏迷不醒三天了,快把人急死了。

    床边一位十二岁的小姑娘,尤其担心李铭。一袭红衣,新做的嫁衣,和衣不睡,整整三天了。

    她是齐大爷亲自送嫁的,当着全村人的面,许给了李铭当小妾,正是老黑的大女儿——大妞。

    哪个人不是随波逐流,一生在命运的长河里,不能泛起哪怕一朵浪花。

    但总有些人不甘心命运,想扑腾扑腾,想要更好的,想抓住每一份天光。所以,老黑以命挣扎;所以,大妞以婚姻挣扎;所以,齐大爷以铁骨铮铮汉子挣扎……

    那一日,齐大爷化作废墟的家,大妞扎着白孝来了。

    “你确定要嫁吗?”

    “确定。我爹死前给我指的亲事,我认。”

    “李铭可是昏迷不醒。大夫说了,失魂之人,很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我也要嫁。”

    “李铭要是死了呢?”

    “我给他守寡。”

    “你才十二岁。”

    “十二岁不小了。”

    齐大爷半天不出声,不肯应承,不肯替大妞做媒。

    瘦弱的大妞,比老黑矮了不少,瘦了不少,噗通跪下:“求齐爷爷成全。我家过火了,房子烧没了,粮食也烧没了。我爹死了,我娘和我弟弟妹妹们还要活下去,求齐爷爷开恩。”

    一个12岁的小姑娘,响头一个接一个,砰砰在地,磕出了血,只为求一个给活死人做小妾的可能。她听说了父亲老黑的事,主动来的,家无隔夜之炊,家无安身之房,想活下去,太难了。村子里展开了救灾,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辈子。

    生也何难,死也何苦。齐大爷看着磕头不已的大妞,很是心疼。路都是自己选的,却有多少是自愿的,多少是迫不得已的。

    老妻与两个孙子的遗骸在侧,等齐大爷下葬。老黑死前的嘱托,一幕幕重现,但那是以李铭身体健全为前提的,现在成了活死人,说媒的事自当作废,人得讲良心。不能前头救了你,后头就把人家女儿往火坑里推。

    但陷入绝境的大妞一家呢?饭要吃,弟弟妹妹要长大,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又能如何?今年定然有不少卖儿卖女的?难道眼睁睁看着读书识字的大妞被卖到勾栏之地或者大户人家?

    “好,我答应了。”同样是火坑,与其那样,还不如赌李铭有可能醒来,至少可以衣食无忧不受苦。

    但仅凭为妾是远远不够的,李铭名下的钱太多,李铭立下的功劳太大,不可能便宜大妞,便宜大妞的家人!

    齐大爷替大妞下了个重注,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要给李铭冲喜,做人祭:“李铭活,大妞活。李铭死,大妞死。活人殉葬,永世不悔。”如果有第二个办法,齐大爷肯定不会选这么一条大悲大喜的路。

    但大妞有得选吗?如果不这样,刘峰峦会同意吗?顾子詹会答应吗?刘芷峦会不会反对?……人言可畏,人言从来可谓。

    没想到,顾子詹竟然第一个松口:“必须处子之身,必须从一而终。”

    “你可是处子之身?”

    “是。”

    “你可愿从一而终?”

    “愿意,李大哥死,我死。”

    “不需要你死,守在家里,为他招魂一辈子,你可愿意?”

    “愿意。”

    “家中长辈可同意?”

    大妞的母亲心疼女儿,流泪不停说不出话,想到家里的情况,狠心点了点头。

    “验身。”

    媒婆及两位妇人上前,引入暗室,验明处子之身。

    “是,处子。”

    村正刘峰峦看了眼刘芷峦,刘芷峦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刘峰峦向前走了一步。

    “失魂之症,非药石可医,你可知道?”

    “知道。”

    “李铭有大功于谷山村。非李铭,谷山村必将不存。非李铭,在此之人至少过半要死。非李铭,不会有数百盔狼尸体落在手中。你可知道?”

    “知道。”

    “聘礼从我谷山村公中出,你可知道?”

    “我不需要聘礼,这是我父亲生前给我指的亲。”

    “必须要。这场婚事不是私事,乃是谷山村酬功李铭之谢礼,你可知道?”

    “我知道。”

    “此乃人祭,人神共许。北疆不禁改嫁,但选了这条路,不得改嫁,你可愿意?”

    “愿意。”

    “李铭一日不醒,你一日处子之身不可失。你可知道?

    “知道。”

    “若失了处子之身,我谷山村上下必将你娘家满门沉塘,你可知道?”

    “知道。”

    “我允了。”

    李铭家人远在万里之外,刘峰峦作为“师父”,即为家长,他代替李铭答应了这门亲事。然后,刘峰峦退下。

    顾子詹上前,向众人拱了拱手,说道:

    “古老传说的事,说它真,他就真。说它假,它就假。就像沛祀大峡谷的沛祀大英雄,谁能想到他成就了阴神!谁又敢判定他现在已经死去!人族有史记载以来的大修行者,沛祀阴神必居其一。哪怕如今久不显圣,你们看哪个大妖敢在沛祀大峡谷放肆,哪个大妖不是夹起了尾巴匆匆忙忙穿过沛祀大峡谷!”

    略一停顿,顾子詹继续说道:

    “沛祀阴神修行有成,其妻居功至伟。丈夫戍边,妻以至诚,白首苦等,化为望夫石,日日盼君归来。而终于归来,沛祀阴魂归位。大妞为何不能!李铭为何不能!如果我谷山村有了沛祀阴神这样的大修行者,别说狼灾,就是焉山里的那头蛟龙来了,我们也不怕。”

    “对,对,顾先生说得对。”刚刚经历了盔狼之灾的谷山村村民,纷纷点头,婚事成了。即为小妾,当然不用三媒六聘,一顶轿子抬进了村内一间相对完好的房子,充作婚房。

    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丧事在办,喜事也在办。

    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喜,有人悲。

    近日的谷山村,家家尽有哭丧人,声声凄惨不忍闻。

    齐大爷家,齐大爷看着妻子、孙子的残破尸体,泪落个不停,却无声。手边的剔骨刀,拿起来,又放下。他想死,又怕家人孤魂归来,再无旧人相识。

    老迈之躯,何谈永年!能等到他们归来吗?但不能一定等不到。那么为什么不活着?不好好的活着!

    所以,他齐大爷要活下来,活得精彩,活给他们看,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们,他的孙子们。顾先生说得好,守得住家,等得来亲人,哪怕是一缕幽魂。

    有了盼头,那么,就要用心活下去。齐大爷开始收拾残破的院子,清理废墟,烧水做饭,吃顿饱饭。

    李铭依然没有醒,刘芷峦悉心照料,喂水、喂流食,擦身子,大妞在一旁生涩地配合。

    因为嫁过人,不再是处子之身,刘芷峦连人祭的资格都没有。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尊严都不要,却还是败给了世间规矩。如今,破镜武徒。正妻的资格更是遥不可及,如云烟消散,为妾呢,怕也是难了!

    泪在多年前已经流干,刘芷峦不悲不喜,只希望李铭尽快醒来。

    五天、十天、半个月时间过去了,谷山村伤疤擦去了好多。该埋的埋到土里,该烧的烧为灰烬,该卖的卖给商人,粮食、史料、木头、砖块,一车车运到谷山村,顾子詹主持重建,琐碎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刘峰峦亲自去郡城买回了灵药回魂散,比培元丹贵多了,喂给李铭,依然不见醒来。

    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能见到的高人,都见了。失魂之症,无药可医,除非鬼修一类大修行者出手,或有希望。

    小小的谷山村,别说鬼修了,连法修都没见过。哪怕较为常见的武修中的武师,也没有一个来过谷山村。

    谷山村太小,修行者的世界太大。熬着吧,也只能熬着了。

    雪落了一场又一场,大地白茫茫一片又一片。

    而今日,天终于放晴,裹了一身狼皮的李铭被推出屋子,晒太阳。

    阳光照在李铭的脸上,李铭的眉毛似乎动了一下。

    刘芷峦没有在意,以为是风。又动了一下,刘芷峦身体一下子绷直。然后,又动了一下,刘芷峦看清楚了,就是李铭的眉毛在动。

    一群人得到消息赶来,刘峰峦、顾子詹、朱越泽、司彦斌、齐大爷……

    屋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人,无不兴高采烈。

    但屋子里有一个人听得到,讲不出来,那就是李铭。半个月前,李铭识海里的那把弓成型了,识海不再翻江倒海,李铭的意识不再如一团浆糊,变得清醒。奈何意识清醒了,身体动不了,连眨一眨眼、动一动手指头都不行。

    刚才,晒太阳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加上阳光刺激,下意识地,李铭的眉毛动了一下。

    动了一次之后,李铭高兴坏了,反复寻找那种感觉,不断尝试,他想醒来,太想醒来了。反复验证之后,李铭发现,好像是有莫名的东西在空气中被他的身体吸收。身体吸收了那种东西,他的眉毛才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对,就从空气中吸收的那种东西的功劳,李铭确定。

    以前他躺在屋子里,冬天冷,窗户不打开。屋子里空气中的那种东西应该都被他的身体吸收完了。

    今天,刚一出门,他的身体就有久旱逢甘露的感觉。可惜,时间不长,又被关进了屋子。

    意识封闭在身体里,耳朵听得见周围的动静,却做不出应有的回应,活死人一般,难受死了。

    此刻,李铭听着周围人对他的关心呵护,极为感动。只是越听,越心拔凉拔凉。

    “应该是晒太阳对李铭恢复有好处。”

    “会不会是需要温度?”

    “我看像,得让李铭盖得厚厚的,再用大火烧炕。”

    ……

    大妞站在一旁,心有欢喜奉茶,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

    然后,李铭开始了一段非常寻常的烧烤之旅。六个小伙子,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烧炕,李铭的身上被盖了厚厚的被子,足足三层。汗水如浆,滚滚。

    刘芷峦、大妞,轮番灌糖盐水。

    烧炕的人欢喜,喂糖盐水的人欢喜,独独躺在床上的人难受。

    李铭吓得已经不敢动眉毛了,每动一次,鼓励一次,火更大,糖盐水灌得更多。

    也就每次开门关门,能进来一些神秘物质,让他的身体吸收。

    李铭不知道的是,他期待的那种东西,正是元气。世界上,元气无所不在,除了灵脉之中,其他地方极少极少。实际上,元气可以穿墙穿地,之所以李铭感觉屋子内不如屋子外面,是因为元气在墙壁和地面中,没有在空气中流动的快。

    实际上,李铭的身体每天都在吸收,每天都在恢复,只是因为屋子内量太少,他感觉不到,效果不如屋子外面好。身体可以吸收元气的,都是法徒种子,待开辟了识海,即称为法徒。

    煎熬总有尽头,十一天后的早晨,又是一觉醒来,梦中的李铭睁开眼,现实中的李铭竟然真的睁开眼了。所谓的病,就这么好了。

    来的突然,醒的也好突然。然后,一堆李铭即为不认可的事,纷纷被拨乱反正。

    如大妞,坚决不承认是他的妾。心有所属,怎能纳妾。再说,十二岁的妾,那不是在祸害人吗!谁说都不行,哪怕是齐大爷,哪怕是顾子詹,哪怕是刘峰峦,哪怕是刘芷峦……

    “负心人”三个字牢牢地套在了李铭头上。快死了嫁给你,活过来了不认账,太不像话了。但无论别人怎么说,李铭不为所动。

    最后,赔了一笔不少的钱,认下做干妹妹,算是画上个句号。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学堂顾先生枯坐在学堂,寻死觅活。

    这一日,夜,无月。

    “你来了。”

    “我来了。看来顾先生在等我。”

    神色肃穆的顾子詹没有回应,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化为了废墟的学堂。

    李铭没有打扰,他能感受到顾先生此刻的悲凉。也坐下,陪着他,坐在一大片荒芜之中,等朝阳。

    沉默,不说话,两个人。夜虫未鸣,天地大寒。万物凋零,皆待春风。

    李铭知道,顾先生不是一个求死的人,一定是遇到了难事,必须以死才能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