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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反客为主

    风吹柳絮满天花,孤身戎马客京华。

    穷途迷返荆棘路,烟酒巷里是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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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马抵达涠洲城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黑。

    林绣绣为了不引人瞩目,索性换了一套男装。

    队伍叫开了城门,守卫急忙向里通报,等众人来在刺史府前时,早已有人在门前列队迎接。

    周成翻身下马,有家丁将其引入院中。

    “老爷在花厅为您安排了接风宴。”院中的奴婢上前禀报。

    “好,头前带路。”

    周成让管家将其他人马安顿好,又特意叮嘱林绣绣看好王铭,然后自己随着丫鬟去往后花园。

    穿亭廊转朱阁跨过了两个庭院,才终于来到了后花园。周成心中暗暗惊讶,一个地方官吏的府邸,竟比许多朝中的尚书侍郎们住的都要豪华气派。

    只见假山石中有一凉亭,亭中端坐着一位白发黑须的老者。

    周成来在近前仔细端瞧,心中不由得一愣。

    这个人他认识。

    “施世朗!”周成差点喊出声来。

    此人从前是平王的部下,周成幼时在王府中,常见此人来与平王议事。他不仅与平王私交甚好,还是平王长子周建的师父。

    “没想到,如今他已是涠洲刺史,圣人亲封的镇国公镇北骠骑大将军。”

    想到这里,周成不由得眉头紧锁。

    施世朗站起身来,起身施礼道:“周参军一路辛苦了!”

    周成也急忙还礼:“见过施大人。”

    “哈哈哈~~~”施世朗大笑:“来来来,快快请坐!”

    二人在花厅内分宾主落座。

    施世朗上下打量着周成,目不转睛的说道:“哎呀,没想到啊!昔日王府的绣娘之子,如今业已长大成人,还在边关屡立战功!”

    周成心里明白,施世朗这话是在故意说给自己听。以他和周建的关系,自然是见不得自己好。

    虽然心中有万般的不快,但周成依旧脸上堆笑,嘴上不停的客套着:“哪里哪里,周某能得今日之功,全托当今圣人庇佑!”

    看似无关痛痒一句话,却暗地里回击了施世朗。

    他在提醒施世朗,自己的身份。

    “哈哈哈~~~”

    施世朗又是一阵大笑。他没想到,自己原本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却被对方在谈笑间巧妙化解。

    看来这小子这些年在边关,果然是历练了不少。

    “听说,周参军此次是押解被俘的秦军武将进京受审啊?”施世朗切换了一个话题。

    “不错,被擒之人名叫王铭,之前攻破固阳城之时,曾将守城将军及两位副将的头颅割下悬挂于城门之上,向我武朝挑衅。如此罪大恶极之人,理应押送都城,由圣人亲审。”周成答道。

    “嗯~~~”

    “这样的人是应该押回都城,交由军部。”

    施世朗说话间,为周成满了一杯酒。

    “只是不知,这押送犯人进京之事,本应由圣人钦点的给使所劳,为何周参军要亲自押送啊?”

    施世朗明显话里有话。

    “大人您有所不知......”

    打刚才看见施世朗的第一眼起,周成就早已料到他会这么问了,于是说道:“这王铭乃秦国重将,想必掌握着秦国许多军事部署的机要。倘若派几位给使大人押送,万一这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我等岂不是愧对天恩!”

    周成其实不知道,要不是有绣娘在,今天已经出岔子了。

    “周参军果然是有心了。”

    施世朗慢慢的喝了一口酒,然后说道:“我武国乃承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军队兵强将猛。这一路,能出什么事啊?”

    说完,将酒杯“啪”的一声,摔在了桌上。

    周成听的明白,施世朗这是拿话在拿捏自己,是否在质疑眼前这国泰民安的美好景象。

    “周某只是担心而已。由我西北军护送,方才更为稳妥。”

    施世朗笑道:“既然如此,倒不如接下来将那囚徒,交给老夫的镇北军亲自押送进京,如何啊?”

    周成万万没想到,施世朗会使出这么阴险的一招。

    空气瞬间凝固,酒桌上的气氛也变的微妙起来。

    “施大人,这样做恐怕不妥吧!”周成皱着眉头说道。

    “哦?有何不妥啊!”

    “这王铭乃是我西北军所擒。由您的镇北军押送进京,施大人,您莫不是在有意抢我们西北军的风头么?”

    施世朗听罢哈哈大笑:“什么西北军、镇北军,咱们还不都是圣人手下的军队么?你我同朝为臣,又哪分什么彼此!”

    说着,施世朗拍了拍周成的肩膀。

    这一下表面看上去似乎没用什么力,但是却直震周成的心脾。

    周成一挺肩膀,用力弹开了施世朗的手掌,然后说道:“临行前,给使大人特意吩咐在下亲自押送犯人进京,在下这里还有军部的行文。若中途易主,在下实在不知该怎么向给使大人交代。”

    “哈哈哈~~~几个阉人而已,何必在意!”

    “施大人,您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给使出宫,一言一行,代表的皆是当今圣人。我等又怎可违背圣意?”

    “这点你不必担心,老夫到时会亲自修书一封,向圣人解释。”

    “我看时辰也不早了,来人!将周参军带回房间歇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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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房中,周成闷闷不乐。

    “怎么了?”林绣绣给周成沏了一杯热茶。

    “这个施世朗,为了阻止我进京,还真是不择手段啊!”周成感慨道。

    “他为何要阻止你进京?”林绣绣听后十分不解。

    “这施世朗是当今太子周建的武学老师。”周成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茶。

    “那与你何干?”

    林绣绣此刻也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想再试探一下周成的身份。

    “唉,绣娘啊,你初入江湖,又怎知这朝堂斗争之险恶!”

    周成说罢,一把将林绣绣揽入怀中。

    “这施世朗是镇北军将军,太子师父,圣人亲封的镇国公,在当今的朝堂,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不可一世。”

    说到这里,周成不禁叹了一口气。

    “此次擒获秦国重要的将领,本是我西北军之功劳。倘若被施世朗抢了去,押入都城,审出秦国的军机部署,那么当今圣人必将记太子首功一件。”

    “可这些庙堂内的勾心斗角,与你何干?就算将王铭押入都城,圣人的赏赐也是赏给西北军或镇北军的大将军,跟你一个参军事有什么利害关系?”

    林绣绣内心十分清楚,周成的目的肯定不仅仅只是为了押送王铭去都城那么简单。

    “哼,我西北军出生入死,岂能将战功轻易的易手他人!”周成愤愤的说道。

    林绣绣一看,周成又开始跟自己兜圈子了。

    她已经不止一次的试探过周成,但是每每都能被周成巧妙的遮掩过去。

    不知为什么,绣娘总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始终给自己一种无法信任的感觉。

    “看来这施世朗如果得不到王铭,一定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涠洲城的!他是要将我们困死在这里。”

    “那眼下,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涠洲城吧!”林绣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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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更天。

    刺史府书房内。

    一名家丁来报:“启禀大人!”

    “讲!”

    施世朗放下了手中的兵书。

    “周成回到房中以后,并未离开。不过,他房内好像有人。”家丁一五一十的禀报。

    “哦?是何人啊?”施世朗好奇的问道。

    “好像是今天入城时,跟在周成身边的那个小白脸。”

    “他二人再未离开房屋?”施世朗一脸狐疑。

    “没有!”

    “哈哈哈,有点意思!给我盯紧了,明日一早带他来见见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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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家丁一早便来送茶点。

    一进门,家丁便低头用眼角的余光四下寻找,但是并未发现林绣绣。

    待家丁退去后,林绣绣才从房梁上飘然落下。

    “看来,这老狐狸是看出些端倪了!”林绣绣来到铜镜前,慢慢的开始整理自己的秀发。

    周成来在近前,捧起绣娘乌黑的秀发,放在面前,闭上眼陶醉的闻着。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见见这个老狐狸。”林绣绣莞尔一笑。

    周成突然把眼睁开,慌张的问道:“你要去见他?”

    林绣绣笑而不语。

    “不可!”周成紧张的说道。

    林绣绣整理好秀发,穿上男装,依旧是昨天的模样。

    “放心,我自能应付!”说罢,拿起桌上的折扇,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藏匿在假山中的家丁惊讶的揉了揉双眼,不可置信的急忙跑去禀报施世朗。

    林绣绣自是看在眼里,她等的就是这个。于是转身慢慢的向后花园走去,假装是在随意闲逛。

    果不其然,来在后花园的时候,施世朗已经在凉亭中赏花饮茶了。

    “哼,这老狐狸动作还挺快!”

    林绣绣假装没看见,甩着折扇,一步三摇的慢慢溜达。

    “什么人?”快到花亭时,施世朗身边的家丁厉声喝道。

    林绣绣双手抱拳深施一礼:“在下林曜。”

    “谁允许你在此处闲逛的?”家丁继续呵斥道。

    “哎~~~”只见施世朗一摆手:“不得无礼!”

    家丁一见,连忙后退了几步。

    施世朗一招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林绣绣过来看座。

    “好演戏!”

    林绣绣心里暗笑,脸上却是波澜不惊,缓步来在凉亭中央。

    “不知小兄弟哪里来啊?”施世朗倒了一杯茶,递到林绣绣面前。

    “想必您就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公施大人吧!”林绣绣再次深施一礼。

    “哈哈哈,不错!正是老夫。”施世朗笑道。

    “回大人,小的乃是周参军的伴读书童,此次随周大人一同押解犯人进京。刚才见大人您花园中的风景甚好,不自觉就往里多走了两步,不曾想冒犯了大人,小的给大人您赔个不是。”

    施世朗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林绣绣,只见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少年长的细皮嫩肉,好生清秀的一张面孔。

    “你是周成的书童?”施世朗问道。

    “正是。”

    “想不到啊,我堂堂武国军队内一个区区的参军,竟然也养起了书童。”施世朗话中带刺。

    “大人有所不知......”

    林绣绣脑中快速的旋转着:“参军一职,不仅要负责两军阵前的战术制定,还要处理军中的文书工作,因此,需要博学多才、饱览群书。我家参军,自幼便上进心强,又喜好登学。因此,豢养一个书童,也不足为奇!”

    “哼,一个军人,不以战场立功为荣,反喜舞文弄墨,真是丢尽我武国军队的脸面!”

    施世朗毫不客气的说道。

    “那照大人所说的意思,我武朝军队都应当是胸无点墨、有勇无谋的匹夫?”

    林绣绣也毫不客气,反呛施世朗。

    “战场上运筹帷幄,自有像我等这样身经百战、功勋卓著的将军来指挥,士兵们在战场只需要按照指挥奋勇杀敌即可!”

    施世朗一拍桌子。

    “可士兵们并非只是战场上的工具!”

    “况且,也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当将军的命!”

    林绣绣的回答始终不卑不亢,语气也是不紧不慢。

    “哈哈哈,没看出来,你这个书童,倒是很有自己的想法嘛!”

    施世朗不由得又重新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林绣绣。

    他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并不简单。至少到目前为止,言谈举止都表现的是无懈可击。

    施世朗尝试气沉丹田,试着感受周围,但完全没有发现真气的存在,因此,面前这个年轻人应该不会武功。

    “大人您过奖了。”

    林绣绣从一踏入后花园,就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真气。

    而且她能感受到,面前这位老者绝非等闲之辈,至少是太乘上境的高手。

    “不知你家大人有没有对你提起,我们镇北军准备接管这秦国要犯,护送进京之事啊?”

    施世朗一边倒着茶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瞄着林绣绣的表情。

    “昨日里听我家大人提起了。不过,属下认为施大人这样做,实属不妥!”林绣绣说道。

    “哼,你一个小小的陪读,竟敢对我家大人如此无礼!”身后的家丁指着林绣绣说道。

    施世朗冲家丁一摆手,问道:“哦?怎么不妥?说来听听。”

    “首先,擒获北秦将军的乃是我们西北军,所以理应由我们西北军押解进京。”

    “其次,因为犯人身份特殊,这一路上难免有人想利用此事生些事端。”

    “所以,给使一行才特意嘱托我家大人担此重任”

    “嗯~~~倒是跟你家参军昨日所说的理由差不多。不过,既然你们西北军能担此重任,我们镇北军就担不起么?”施世朗反问道。

    “施大人,我看有些事情,恐怕您还不知道吧!”

    林绣绣端起茶杯,慢慢的抿了一口。

    “有何事老夫不知啊!”

    “昨日下午,我们在西华山口,被一百余秦军埋伏偷袭。若不是我家大人提前看出敌人的计谋,此刻恐怕早让那贼人逃脱了。”

    林绣绣不停的拨着盖碗说道。

    “既有如此之事?”施世朗显得有些惊讶:“那为何昨日没听你家参军提及此事?”

    “自然是我家大人顾及到你们同朝为官,想着给您留些颜面。”

    “哼!你们遇袭,关老夫何事?老夫的颜面又何须你们费心!简直是岂有此理!”

    施世朗脸上的神色颇为不悦。

    “大人您想,我们遇袭的地点,是在西华山口,那里已属涠洲地界。”

    “而且此地距离涠洲城,不过区区百里之遥。”

    “那北秦百十余名悍匪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您管辖的地界!”

    “这难道......”

    “不是您的失职么?”

    林绣绣一字一顿,最后刻意放慢了语速。

    “大胆!竟敢对我家大人如此无礼!”家丁厉声呵斥道。

    “哈哈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也只是你的一面说辞罢了,又无人看见,谁会相信。”

    “大人您可以去问问王铭,看看昨日遇袭一事是否属实啊!”林绣绣微微一笑。

    施世朗有点坐不住了,将家丁叫过来耳语了几句,家丁便匆匆走了。

    林绣绣继续悠哉游哉的喝着茶。

    不多时,家丁回来,对施世朗低声说道:“大人,确有其事,一百多人劫囚车,结果全部被就地诛杀!”

    施世朗的脸色逐渐变的难看起来。

    林绣绣放下手中的茶碗,慢慢说道:“毕竟都是同朝为官,我家大人也不想把局势搞得太难堪。否则修书一封上表朝廷,言明我等押送朝廷重犯,途经涠洲遭遇秦军的埋伏,那......”

    “不用说了!”施世朗打断了林绣绣。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真让都城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必然会有人揪着此事大做文章,对太子不利。

    “回去转告你家参军,好吃好喝好歇着。什么时候歇够了,便可上路了!”施世朗略有不甘的说道。

    “多谢大人!”林绣绣深施一礼,面带微笑,转身而去。

    “这个书童不简单啊!倘若留着,将来必是一患!”望着林绣绣走远,施世朗自言自语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