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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的绝影

    在羽田艺和巨鹿学院还未增援皇城的时候,陈天赐一方被打的节节败退,御林军和铁甲卫被青州军和红莲教徒牵制住,剩下陈继存的虎豹营横冲直撞,如若无人之境,竟然没人可以拦得住。

    陈天赐这边虽然有大量高手,甚至是成名已久的股肱老臣,但是陈继存也不差,他不知在何时暗中建立了红莲教,甚至在教派内培养了众多高手,这些人都修炼了《红莲秘典》。

    《红莲秘典》虽然称不上是绝世武功秘籍,但也是一等一的修炼法门。

    一本武功秘籍就能成立一个教派,甚至这个教派能不断壮大,成长为一种谁都不可忽视的力量,那么这个武功秘籍一定有很大特点。

    陈继存的这本秘籍就是如此,它虽然只是一本秘籍,但是其中包含了身法,刀法,内功修炼法,甚至包括硬气功,暗杀术,易容术等等。

    它成型快,能够用极短的速度把一个普通人变成江湖二流高手,但是这种速度是用耗费天赋潜力实现的,所以说,红莲教的人除非天赋一等一的否则绝对出不了绝世高手,但是教派里的大多数人同样没有武功低于三流高手的。

    能够对抗红莲教徒的只有陈天赐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铁甲卫。

    大雪纷飞,战斗不止。

    陈继存亲自指挥战斗,他已经变成了他所属军队的魂,一个军魂。

    一个军队若是有了军魂,就是有了生命,有了生命的军队就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甚至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成就所谓的奇迹。

    陈继存就是善于成就奇迹的人。

    他竟然凭借青州军和红莲教徒就抵挡住了羽田艺率领的衡州军还有陈天赐所属的所有部队,这是多么惊人的战场指挥才能?

    虎豹营成为了真正的老虎和豹子,没有其他军队的正面牵制他们宛若杀戮机器,在敌方战争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皆为血河。

    一群普通人面对凶残的野兽有什么作为呢?答案是什么都没有。

    他们就是真正的野兽,手中的大刀能撕裂一切,把眼前的人肉切割,剁碎,一路冲杀上去,只剩下遍地尸体和凝固的鲜血。

    他们的敌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切断了喉咙,在他还未飞出身体的脑袋里隐约听见些许梦语,呜呜咽咽,如同鬼嚎。

    陈国的皇帝怎能允许敌人如此嚣张跋扈?他直接让前来支援的巨鹿书院的人前去阻止,如果在场还有一方势力能够阻止这群魔鬼般的军队,那么一定是巨鹿书院。

    因为巨鹿书院已经超脱常人的范畴,他们已经可以使用灵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是“仙人”。

    左佑一直对陈平的战斗模式很感兴趣,上次分离还没来得及研究,这次同行却让他发现端倪。

    儒者,以沟通天地之灵气为重。以圣人之心沟通天地,以太平大道感化苍生,他们本身没有任何力量,却能够凭借对大道的感悟,把天地灵气加诸于身,然后变为自己的战斗手段。

    也就是所谓的言出法随,但只是低配版的言出法随。

    他们把灵气作用于己身,就是强化自己的身躯,或者形成灵气护盾。他们把灵气作用于敌人,就会变成攻击手段,比如“唇枪口舌”,一股股灵气会变成剑气模样斩杀来犯之敌。

    这群如生已经掌握了超凡力量,用超凡力量对抗世俗武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虎豹营刀锋所指之处即为巨鹿书院,巨鹿书院所战之敌即为野兽。

    轰隆隆的天空响,乌嗤嗤的兵器撞,两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两方竭尽全力,威猛异常。

    ……

    左佑正在划水,陈平正在拼命。

    有时看着陈平不是个正经人,但他却极有原则,当然,如果没有原则,也进不了巨鹿书院,没有原则,也沟通不了天地灵气。

    他的原则和巨鹿书院的原则并不一致,他似乎更加灵巧和变通一些。

    “陈兄,抛开立场而言,你觉得这对父子谁做皇帝会做的更好?”

    左佑把来犯之敌击退,退到陈平身边,悄悄问道。

    陈平虽然疲惫,但却没有受伤,在场之人,没有人能够伤得到他,他微微喘息开口道:“不知道,但是不可否认,这个陈继存确实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左佑眼前一亮,难道这巨鹿书院出现了个叛徒?

    “所以说你也觉得陈继存当了皇帝会做得更好?”

    陈平把眼前的红莲教徒用剑气刺了个对穿,鲜血喷涌的很高,他摇摇头说道:“他没有当过皇帝,不一定比陈天赐做的好,况且当皇帝管的是一国之事,一个国家有多少人呢?恐怕陈国境内少说也有3000万人吧,把3000万人打理的井井有条本就是一件难事,还要要求每件事都能做到公平公正,去除管理这群人的人的人心贪念私欲根本就不可能。

    行军打仗只不过是数万人,最多不超过100万人,怎能与治理国家相提并论?

    成为皇帝,甚至是成为开明君主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如果真就那么容易,那么这个皇帝也就太掉价了些。”

    左佑点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观点,但是这种还未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特别是天才,况且陈继存已经不足以用天才来形容,这种妖孽一般的存在,怎么能以常理度之?

    或许,或许他真就有那种才能,那种治理数千万人的才能。

    大战还在继续,流血还在继续。

    大战还在继续,流血还在继续。

    从早上到傍晚,整整一天时间,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但是倒在地上的士兵却没有一个在站的起来。

    正常来说,战争不可能不间断的持续一天,因为正常人都没有那个耐力,但是在这个世界,这个有内力的世界,这一场最后之战竟然持续了一天!

    骇人听闻,一场人类自残残杀的规模战斗终于结束!

    飘飞的大雪终于停了,人死了很多,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年轻人也有老人,雪花把鲜血掩埋,鲜血又把雪花染红,目光所到之处,无不让人心惊肉跳。

    落霞红的美艳,把每个人脸上的鲜血都照的流光溢彩,他反射着地上的雪,兵器上的雪,衣服上的雪人,脸上的血,还有飞入云端里的雪,那一刻,满世界都是血红色。

    满世界都是血红色,分不清了天和地,分不清了落霞和鲜血。

    陈继存带领的军队全部战死,无一人生还,若是还能找到一人,那就是颤颤微微,手中还摇摆着大旗的陈继存。

    天地之间,唯有一个佝偻着身躯的男人最具英雄气概,这种英雄气不因战争的胜利或者失败而消退,不因那个男人的站立或者倒下而流逝,他站在那里,宛若一尊神明。

    战败的神明。

    现在,谁都知道那个具有英雄气概的声明叫做陈继存,是战场上除他以外所有人的敌人,他的敌人正看着他,看着那位英雄。

    英雄的敌人还剩多少人呢?寥寥无几,回头环顾,也只剩得数百人而已。

    为了掠夺而战的军队可能损失两成人马就会不战而退,为了守护而战的军队可能损失五成军队才会强行溃败,若是为了信仰而战的军队他们可能全军覆没都不肯后退。

    信仰越深者,战意越盛。

    信仰越深者,死的越烈。

    这是两个信仰之战,一个属于陈继存,一个属于陈天赐。

    所以他们的士兵全都没有后退,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就是他们的神明手中最锋利的尖刀。

    尖刀是不允许后退的,因为后退了刺伤的就是他们的神明。

    所以陈继存的军队战死了最后一人,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只剩下他,孤零零的矗立于天地之间。

    所以陈天赐的军队也只剩下数百人,如果除去那些朝中高手,还有巨鹿书院的人,他的军队可能只有三百不到。

    这是多么恐怖的战损?又有多少个家庭为此失声痛哭?

    这些都与左佑没有关系,他不是巨鹿书院的人,不会因为这种问题而内心受到谴责。

    在他眼里,只有陈继存一人,因为数百双眼睛都盯着那一人。

    那一人才是世界的焦点。

    神明即使落败也是神明,就如同这落霞,即使他是太阳最后的余烬也足够耀眼,足够辉煌。

    那一个人手中扛着他的旗,一声悠扬的口哨,孤独寂寥而又惆怅的回荡在天地之间,在数百双眼睛下,一匹神秘的黑色骏马飞快的朝他跑来,他骑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

    陈国皇帝没有下令包围,没有下令追击,没有下令射击,甚至没有下令说出一句话。

    他就这样放陈继存离开。

    在这一刻,仿佛他们又成为了父子,不是对手,不是生死仇敌,不是掌权者与造反者的对抗。

    或许了解儿子的只有父亲,或许现在这个父亲已经知道,自己的儿子永远不回到陈国。

    在久远的时间里,他的儿子一直不了解他的父亲,可是他作为父亲却永远了解儿子,他了解儿子为何造反,他了解儿子如何落败,他更了解儿子此去不会卷土重来。

    因为他儿子是骄傲的,却不是愚蠢的。愚蠢的人会为了尊严而心甘赴死,骄傲的人则会永远的心酸的离开让他愁怅的故土。

    他儿子从来不是一个君子,在某些时候他会不顾一切的逃命,这样看来更像个小人。

    他了解他的儿子,他儿子是妖孽,妖孽拥有更广泛的兴趣,也需要更广阔的舞台,妖孽应该去追寻更好的理想……

    所以他放陈继存走了,这是一个父亲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天赐是一位好父亲。

    那批神异的骏马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手中扛着一面大旗。

    忽然,他把手中大旗重重扔了出去,像是扔掉一块大石头。

    黑色的大旗在空中飘舞,翻卷,然后重重落在地上。

    那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那批骏马跑的飞快,他追着落霞,仿佛他的目标就在落下的尽头,落霞好像正慢慢变淡,慢慢变成粉红色。

    落霞中有一个人,他已经与落霞融为一体,寒风萧瑟吹不动那连接天与地的酒红,更吹不动一个强者的心。

    数百双眼睛看着他的敌人飞快的逃跑,所有人都没有追击。

    那个人就在一片赤红之中,而且他要走向更深的赤红。

    或许,赤红才是轰轰烈烈的人生是属于一个妖孽的际遇,赤红才是他最应该得到而且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所有人都看得见,他在追寻赤红,所有人都看得见,晚霞里有一个人影。

    一个人影,一个晚霞里最后的绝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