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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之战

    战场上混乱无比,数万人的战争谁都在小心翼翼,没有人注意到刚才那两个人,谁都在为眼前的敌人和身旁的同袍担忧。

    担忧杀不死敌人,担忧同袍被偷袭。

    天色苍茫,雪花微凉。

    白夜飘泪,血地悲怆。

    数万人的厮杀,同一种族数万人的厮杀。

    在动物界,甚至是在整个生物界,能够毫不犹豫且有条不紊地进行大规模残杀同类的活动的物种,应该只有人类了吧?

    不知是谁在哀嚎,把一片片晶莹的雪花震碎,化作冬天里的雾气充斥在天地之中。

    两个阵营的人都开始了厮杀。

    他们各自的皇帝碰在了一起,那两个神明,两个信仰,一对父子,一对君臣。

    陈继存沉默不语,只是把长剑擦得明亮,那明亮的长剑在雪花的映衬之下更加光彩夺目。

    他知道他的敌人是谁,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也是他尊敬的人,他抹去了剑上的鲜血,其他人的鲜血过于污秽,他要用最明亮的常见刺进他那最高贵的身躯而赢得最高贵的地位。

    陈国的皇帝在另一边。

    谁都知道这位皇帝殚精竭虑,竭尽全力的平衡国家的每一股力量,并且成功维持国家稳定,甚至超过上一代君王。

    只可惜,一个国家没有最公正的善良,更不会做到让每一个人都不受伤害。

    他做不到的,他儿子想来替他做到,他儿子替他做到的却不符合正统。

    名正则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不符合正统的东西往往会造成更大的灾难,有时人心不服反而比人力不逮更加棘手。

    黑色的剑与金色的剑在空中碰撞,碰撞出一缕火花,一声惊雷。

    那个儿子皱了眉头,那个父亲笑容可掬,只可惜这里是战场,已经没了儿子或者父亲,有的只是对手或者敌人。

    所以我们大可不必将这两人以父子相称。

    陈继存深深的看着剑上的缺口道:“陈天赐,平日里你日理万机,将国家大事和各方势力都写在脸上,没想到你的武功却一点没有落下。”

    陈天赐却战意盎然,他活动了手腕,随手挽了个剑花,虎须一样的胡子在一片雪花中怒放。

    “老了,若是我在年轻个十岁,必然三招之内当场让你身首分离!”

    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哀嚎,这些对于胆子小的人来说无疑是种折磨,但是对于这两个神明来说,反而是绝佳的战场助兴曲。

    “今天你这个皇帝当不得也当不得,当得也当不得!”

    陈继存提起黑色长剑,转瞬之间又冲杀上去。

    对面的金色长剑宛若流星,也将上去。

    其实对于战争来说,长剑是不合时宜的,那些长枪大刀更适合战场冲杀。

    剑,灵巧,上下飘飞如同蝴蝶,一招一式变化极多,而且可以适应各种场景,但是在战场之中却显得乏力,它不如长枪那般拥有极长的距离,可以在安全距离之内,将敌人置于死地,长枪冲锋起来如同野马,尖锐的枪尖势必撕破一切防御,绝对是战场冲杀之利器。

    它也不如大刀那般拥有蛮横的力量撕碎敌人。大刀最适合劈砍,刀背重而刀刃薄,只需轻轻一挥就能发挥巨大的威力,给敌人造成巨大的伤势,所以大刀素来以凶猛著称,在战场上更加能够发挥它的优势,残酷凶悍的战场,只进不退的士兵,每一个条件都是运用大刀的首选。

    但是战斗两方都是对方的首领,他们已经突破了战场常规定义。他们拥有高超的武功,丰富的对敌经验,灵巧的身法走位,甚至是近乎恐怖的战斗意识,变化较多的长剑反而成为他们的首选,对于他们来说,凌厉快速,变化多端的长剑更能有效的杀灭敌人。

    两个威风凛凛的领袖正在进行堂堂正正的战斗。

    这是一场君子之战,是一场性命之战,也是一场国家之战。

    谁都不能轻易倒下。

    突然。

    战场的南方出现一对人马,因为白雪覆盖大地,所以并没有北原典型尘土飞扬的场面,有的只是轰隆隆的马蹄响,还有被马蹄践踏飞剑出来的白雪和泥土。

    这是一个军队,陈国皇帝陈天赐的援军,是衡州军!

    大将军羽田艺来勤王了!

    天空轰隆隆的响,不知在何方传出几声闷雷,把厚重飘零的雪花轰散开来,冰霜顺着冬天的气息蔓延,蔓延,直至每一个士兵手中的长枪或者弯刀,在他们眉毛和睫毛上结出冷酷的冰霜。

    东方来了一对人马,白衣白鞋白帽,是巨鹿书院!

    巨鹿书院一直以正统著称,不光自己喜欢吟唱知乎者也,也喜欢给万事万物加上正统的名头,说起来,陈平在巨鹿书院反而是异类般的存在。

    如今陈国内乱,三公子陈继存想要越过嫡长子陈继志掌控皇权,这种行为显而不符合巨鹿书院的正统思想,正是如此引得他们前来助力。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几十个新书生意气风发,几个老书生却把手中指甲握碎,凛冽的寒风混合着战场上特有的血腥气灌进老书生眼里,老眼昏花的眼睛硬生生挤出许多干燥的泪来。

    苍生离乱,天与同悲,文人多愁,太平何在?

    这两对人马也不废话,直接加入战争。

    事实上,不管是陈国的大臣还是陈国的皇帝都已经顾不得与他们说话。战场惨烈,对手撕杀,必须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乱箭长枪上去躲闪不及,更不可能随意退出战场。

    巨鹿书院不是凡尘的书院,却是天下人的书院。它虽然远远超脱了普通人的范畴,甚至不给皇权服务,但是它一直扎根在百姓之中,一直想要给百姓带来太平。

    在许多年里,不管是王朝更迭还是政乱叛变,它一直秉承为天下人考虑的原则维护绝大多数人的利益。

    人心难测,权力诡谲,世事风云变幻。有多少明君,就有多少农民领袖,有多少战乱叛军,就有多少流血镇压,巨鹿书院帮助过皇帝镇压农民起义,也帮助过农民起义推翻暴君,在它眼里,百姓就是天下。

    无所谓皇权,无所谓朝廷。

    叫一声正统,道一声太平,苍颜老骨埋葬了多少山河锦绣?布衣经书泛黄了多少酸儒书生?

    陈继存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叛逆者,陈天赐无论如何都算得上一个兢兢业业的好皇帝。

    诛灭陈继存叛贼!

    一个老书生手中握着长剑,有着许多年轻人都不曾有过的英雄气概,带领一干人等冲杀上去!

    那些跟随他的年老书生和年轻书生们接连大吼,柔嫩的脸庞犹如被霜剑雪刀雕刻的大青石般铁骨铮铮,他们心中火热,他们心中欣喜,他们抬头看那天,飘着白色的雪,犹如百姓丰收后的笑颜……

    真正的大战,现在才开始。

    没什么好说的,真的没什么好叙述的。

    战场上还能有什么呢?

    无非是鲜血飞溅,血肉横飞,身首分离,四肢不全。

    战场上还能有什么呢?

    无非是战马嘶鸣,刀枪炸响,明晃晃的刀刃变成血淋淋的红枪和不知从哪里飞向哪里的箭穿过谁的脑袋,又穿过谁的皮肤,最终插进雪地里面。

    战场上还能有些什么呢?

    无非是战士们看着身旁不断倒下的战友心有戚戚,甚至已经顾不上看了,士兵们把他的心磨成利剑,顾不得哀伤别人,更顾不得哀伤自己,他们必须要用冰冷的,恐怖的,坚硬的,锋利的,跳动的心脏击穿另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心脏。

    战场上还能有些什么呢?

    无非是沉重的喘息,断剑的哀鸣,雪花的崩溃,泥土的残忍,鲜血的凋零,阳光的颓废,战士眼神里混合着冰霜与尘土的苍白。

    战场上还能有些什么呢?

    无非是两个如同神明般一样的男人英姿飒爽的决战;几个年老的书生带领几十个年轻的书生如同狼一般残暴,虎一般威猛,鹰一般锐利;一群弱小却奋不顾身,憔悴却信心满满,悲伤却斗志昂扬,渺小却奋不顾身的士兵……

    战场上还有些什么呢?……

    ……

    随着这两对人马的加入,原本处于上风的陈继存一方直接落入下风。

    陈继存原本抱着必胜的把握才去与陈天赐比拼,如今对方有援军上来也顾不得继续与陈天赐纠缠,慌忙拉过一匹快马飞速朝己方跑去。

    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是蠢材,放弃自己的优势不是一个优秀的军事家应该做的,对于陈继存来说也是如此。

    他巨大的优势,在于他是军事的天才。

    他是战争的神话,是军队的信仰。

    红莲教徒和青州军还有虎豹营在他的指挥下在战场中迅速集结。

    陈继存手中令旗白的,红的,蓝的,上下舞动,在西北角的箭楼一个人影如同他的影子,跟随他的动作把令旗挥舞的跟他一样。

    ——那是他安排已久的传令官。

    战场中就是这样,在于天时,在于地利,更在于人心。

    皇城周围没有山峰,就连高一点的山坡也是没有的,作为军事的天才,陈继存早就命人在西北处建造了箭楼方便传令。

    站的高,他可以看的远,别人也看得到他,自己的军队能够根据战场形势听从命令,迅速做出相应的阵型变化,从而达到发挥他的战争天才的作用,这就是在皇城的一片平坦中,他能够想到的地理优势。

    他的军队如龙,如蛇,如虎,如豹,如鹤,如蛙,如虫,在敌方军队中变化横行,骑兵,步兵,弓箭手,重甲军,虎豹营攻坚克难,每每都能用最适合对抗敌方兵种的兵种与对方战阵摩擦。

    在陈继存的带领下,他的军队气势大增,一个个眼睛充血,青筋暴露,亢奋至极,因为他们坚信他们的神明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他们坚信,陈继存就是个奇迹。

    “将士们,你们跟随我这么多年,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既然你们现在出现在这里,并且愿意跟随我,说明你们已经做好了全力赴死的准备,

    甚至于,为了我,为了大家,也是为了百姓,你们要把你们的身体交给我,把你们的灵魂交给我,你们就是我的兵器!我最尖锐,最强硬的兵器!

    你们把你们的梦想铺就于此,要把你们的信仰完全绽放,就如同我带领你们出现在每一个战场,如果我是你们的神明,那你们也是神明!战无不胜的神明!

    这场战役,不看出身,不讲资历,谁杀的人多,谁得到的就多,从男爵倒王爷,都不是不可能!

    在此,我陈继存与你们同生死!

    你们就是神明!!”

    陈继存骑着战马,马首昂扬,他的语言并不激昂,却有一种发自神魂的镇定,就如同冬天的白雪,潇潇洒洒,绵绵不断全有寒冷沉静。

    他意气风发,言语所过之处,军队无静谧,言语所过之后,军队无不响应。

    轰轰烈烈,气势如虹,把冬日里的白雪融化了几分,到了那天上,把太阳刺亮了许多。

    “吼吼吼!”

    虎豹营如同打了鸡血,他们全是勇士,也全是陈继存最忠诚,最凶残的信徒,他们只知道陈继存刀锋所指之处,就是他们践踏之处!

    而他们践踏之处,必须没有活口!

    一定没有活口!

    这是他们对他们神明的承诺,也是,他们说到做到无一例外的表现。

    神明的信徒,也是神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