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入宫（三）
十里依旧是淡漠地站于一端，仿佛那权臣所告的并非是她本人而是另一位公主。
“哦？”李雍和挑眉而起，笑看着十里，却是复又半斜靠在了软榻上，懒洋洋的姿态，一副看戏的坏性子，“十里，这是礼部的尚书，公孙瓒，对他，你应该是久闻其名，却不曾见吧？”
十里淡笑，帝王有看戏的心情，可却也未必表示她有演戏的义务，因此她只是淡笑，却没有接话的打算，当然，也没有要响应那位公孙大人的打算。
“皇上！”隐隐压下对于帝王的不满，却还是牢牢的将所谓的把柄死捏着不放，在公孙瓒看来，他已经直指十里的要害，即使帝王再宠爱十里，也不能抛却了礼法。事实上，按照礼法，若换了别个公主，他的确是直掐要害，可惜这十里，那完全是个无视所谓礼法的异类，当然，这个异世界来的异类皇帝还碰到了个十分胆大的当世皇帝，于是，意外发生……
“爱卿有事？”帝王已经知道了十里的意思，不过却没有搭救自己大臣的心情，毕竟这些个将礼教作为话柄来掣肘他的权臣，他其实早就恨入了骨髓，若非不想做个被后人口诛笔伐的昏君，也许他早就将这些口口声声为江山社稷，其实却结党营私的权臣拖去午门斩首了。不过，不当昏君，也未必就拿他们没辙，毕竟他这个乘着帝王星降生的女儿，在行为举止上很有帝王的风度，一个桀骜不驯的帝王风度，一个很容易被历史描述成为昏君的帝王风度。
“皇上，臣听说公主夜宿万花楼。皇上，此事若是属实，堂堂一国公主，即使是流落于外十数载，未曾受过宫廷教导的公主，也该谨守身为女子该有的规矩，而不是如同青楼娼夫一般，出入妓馆。如此的公主，实在是有伤我唐国的皇家威仪。”虽然前面已经有一位帝师栽倒了，可显然，该起来的人，还是在起来的，“所以臣想请问公主，此等事情是否属实？”
很巧妙的问句，看似控诉，却照顾了帝王的威仪，以保全皇家尊严为外衣，以征询为口气，一步马四进六的将军棋，只是太急，没将死。
“若我说是事实，也许就该削了我的公主衔了，他朝太子两立两废，我出生时是十七公主，结果被废了玉牒，八年前复立公主封号，赐号神洛，怎么八年后又要废了？难道说这里还兴公主继位的吗？立立废废的也不嫌麻烦。”十里淡笑，凉薄的口气却是玩笑地对着李雍和，而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自是又落了别人的手柄，只是谁在乎？十里不在乎，那当朝的皇帝，似乎也当听个新鲜。
“若我说不是事实，且不说是不是犯了什么欺君之罪，可我觉得这和我的心意不合，您看似乎是与不是，都很难将我自己保全啊。公孙大人，您希望是怎么样的答案？”十里微微垂下了头，也不再站立于殿下，却是自顾自地招了把椅子坐下，随意地把玩起那青绿的玉扳指了，只是这扳指，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公主殿下……”
“公孙瓒，你该当何罪？”依旧是凉凉的语气，依旧低垂着秀美的脑袋，齐耳的短发，微微挡住了苍白的脸，但那种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却依旧从一举一动间传递而出。
“我有何罪？”
“不知罪吗？”十里浅笑，“不知罪可未必是无罪！”
“敬听公主相告，臣若有罪，自当认罪，若无罪，还请公主还我清白。”
“公孙大人，您有罪！”十里浅然一笑面对着公孙瓒，说道，“其实我不用给你太多解释的，公孙大人，我只告诉你，你有罪，你就肯定有罪了！”
“你……”公孙瓒被十里的理直气壮气得不轻，他从来没有见过……没有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公主，不，事实上他连这样的人都没见过，何况是本该知书达理的公主。
“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十里淡然一笑，示意朝歌弄来一本账册，啪地一声，扔在了地上，“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只是公孙大人，您虽是一名不错的清官，但您却也是认得这些个朝上搅混清水的泥沙的，大人，您了解我的意思吗？”
“……”
“青楼虽是妓馆，但是偏偏有些人总爱上青楼去说三道四，而我，不过是顺手找到了一些东西而已，怎么？公孙大人要告十里，莫非是怕十里寻到了什么辛密？”十里依旧是淡然的语气。只是她虽性懒，冷漠，视权势为粪土，但若这粪土是灌溉农田的良物，那么她也是不容许别人偷了她的良物的。而今，这权势，偏偏关系着她回家的路，自然的，也就不容许别人来破坏了。玩弄权势，有谁能够玩弄得过帝王？何况是素来以帝王心术作为启蒙教育的杨家女儿，“十年清知府，万两雪花银。公孙大人您猜猜，这里头可有万两？”
久坐一旁看戏的李雍和闻言也是微微蹙眉，“你是说着账册中记下了这些混水泥沙的罪行？”
“哪能啊！”十里耸了耸肩，却是一副不负责任的样子，“我倒也想挖挖辛秘，可惜……”煞有其事的一叹，“不过是随便弄了个东西而已，没想到公孙大人居然如此紧张，哎，毕竟不是老戏骨，演戏不精啊。”顿了顿，将手中的茶水推放倒了一边的茶几上，方才说道，“女儿倒是真想去青楼弄本有关秘闻的账册的，却不想还没和青楼的妈妈熟识熟识，就被皇上召来了，身份曝露了，非但只拿了没用的账册，还惹得各位大人为十里伤脑筋，真是对不住了，不过皇上，您若有心，搜罗一下丽阳京都各家妓院的账册，许是能搜到些什么的。”青楼为了生存，为了通吃黑白两道，往往都会留下某种自保的证据，这是杨家某位老祖宗的心得，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好用，毕竟前世她做皇帝时日不久，没有尝试过。
“来人！”
“在！”
“速查！”
“是！”林笔诺沉声应下了自家师兄的命令，却也深深看了一眼十里。直到这一刻，他才略略开始相信，这个似乎漫不经心又似乎十分柔弱的女子，也许真的就是那部分红楼势力真正的主人。只是行事，却是更诡异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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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公公！”一声温婉的女声唤住了正在忙碌的符大海，回头一望，却是一位嫩黄锦衣的美貌女子，低垂着眉目，嘴角含笑，虽不是美得惊心动魄，却也是柔入了骨髓，即使是符大海这样的阉人，见了这个女子，也不禁心下一柔。
“三公主安好，奴才见过三公主。”符大海恭敬地行了礼，对于这位总是温婉的公主，宫里的下人们，却都是喜欢的。
“符公公有礼了！”女子虚手一托，免了符大海的礼，方才问道，“父王还在朝阳殿吗？我听说十七皇妹已经入宫了。”
“在，皇上还在朝阳殿，十七公主也在朝阳殿。”与对三公主的态度不同，符大海在提及十七公主的时候，口气上却是一正，十七公主啊，他还记得当年十七公主出生时的景象，只是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太监，并不能亲眼看看这神赐般的公主，而今天，他终于看到了，那果然是个贵不可言的公主啊。
李静柔自是觉察到了符大海话语中的改变，心下虽是略略闪动，面上却是片点不露：“公公，母后常念叨十七皇妹，总惭愧当年的所为，想要予以补偿，如今十七皇妹进宫了，我想请十七皇妹一去茜素宫，公公看现在合适吗？”说着便是对着身边的丫鬟使了个颜色，悄悄将一张百两的银票塞在了符大海的手里。
“公主客气，公主客气。”符大海眯眼一笑，假意推脱了一番，便是将那银钱收了下来，而后又是支开了身边的一干小太监，方才说道：“公主眼下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免得遭了鱼池之殃。”
“公公此话怎讲？”
“内里究竟我不好对公主细说，不过这自打十七公主入宫到现在，不过区区一个时辰多点的时候，却已是两位大人遭殃了。”
“两位大人？”
“可不是！”符大海又看了一眼周遭，见没人注意，方才说道，“这其中一位李敬李大人，都已经为此告老还乡了！”
“太傅告老还乡了？”李静柔闻言也是一惊，“父王准了？”
“准了，皇上准了，适才李大人都已经出宫了！”
“……”
“三公主？三公主？”眼见着有些发愣的李静柔，符大海有些担心自己多话了。
“啊，符公公真是多谢了。”回过神，李静柔的眼里快速地闪过一丝阴狠，却很快又恢复了柔柔弱弱的样子，又谢了一阵，塞了几张银票，便是领着贴身的侍女，快速地离开了。她以为除了符大海，谁也不会知道她来过，说了什么，却不料这一切的一切，都落入了为十里出来寻找吃食的朝歌的眼中。也许，这次十里的入宫，落马的，不会仅仅只是帝师和尚书，三分天下的格局，也许，就要破了……
“哦？”李雍和挑眉而起，笑看着十里，却是复又半斜靠在了软榻上，懒洋洋的姿态，一副看戏的坏性子，“十里，这是礼部的尚书，公孙瓒，对他，你应该是久闻其名，却不曾见吧？”
十里淡笑，帝王有看戏的心情，可却也未必表示她有演戏的义务，因此她只是淡笑，却没有接话的打算，当然，也没有要响应那位公孙大人的打算。
“皇上！”隐隐压下对于帝王的不满，却还是牢牢的将所谓的把柄死捏着不放，在公孙瓒看来，他已经直指十里的要害，即使帝王再宠爱十里，也不能抛却了礼法。事实上，按照礼法，若换了别个公主，他的确是直掐要害，可惜这十里，那完全是个无视所谓礼法的异类，当然，这个异世界来的异类皇帝还碰到了个十分胆大的当世皇帝，于是，意外发生……
“爱卿有事？”帝王已经知道了十里的意思，不过却没有搭救自己大臣的心情，毕竟这些个将礼教作为话柄来掣肘他的权臣，他其实早就恨入了骨髓，若非不想做个被后人口诛笔伐的昏君，也许他早就将这些口口声声为江山社稷，其实却结党营私的权臣拖去午门斩首了。不过，不当昏君，也未必就拿他们没辙，毕竟他这个乘着帝王星降生的女儿，在行为举止上很有帝王的风度，一个桀骜不驯的帝王风度，一个很容易被历史描述成为昏君的帝王风度。
“皇上，臣听说公主夜宿万花楼。皇上，此事若是属实，堂堂一国公主，即使是流落于外十数载，未曾受过宫廷教导的公主，也该谨守身为女子该有的规矩，而不是如同青楼娼夫一般，出入妓馆。如此的公主，实在是有伤我唐国的皇家威仪。”虽然前面已经有一位帝师栽倒了，可显然，该起来的人，还是在起来的，“所以臣想请问公主，此等事情是否属实？”
很巧妙的问句，看似控诉，却照顾了帝王的威仪，以保全皇家尊严为外衣，以征询为口气，一步马四进六的将军棋，只是太急，没将死。
“若我说是事实，也许就该削了我的公主衔了，他朝太子两立两废，我出生时是十七公主，结果被废了玉牒，八年前复立公主封号，赐号神洛，怎么八年后又要废了？难道说这里还兴公主继位的吗？立立废废的也不嫌麻烦。”十里淡笑，凉薄的口气却是玩笑地对着李雍和，而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自是又落了别人的手柄，只是谁在乎？十里不在乎，那当朝的皇帝，似乎也当听个新鲜。
“若我说不是事实，且不说是不是犯了什么欺君之罪，可我觉得这和我的心意不合，您看似乎是与不是，都很难将我自己保全啊。公孙大人，您希望是怎么样的答案？”十里微微垂下了头，也不再站立于殿下，却是自顾自地招了把椅子坐下，随意地把玩起那青绿的玉扳指了，只是这扳指，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公主殿下……”
“公孙瓒，你该当何罪？”依旧是凉凉的语气，依旧低垂着秀美的脑袋，齐耳的短发，微微挡住了苍白的脸，但那种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却依旧从一举一动间传递而出。
“我有何罪？”
“不知罪吗？”十里浅笑，“不知罪可未必是无罪！”
“敬听公主相告，臣若有罪，自当认罪，若无罪，还请公主还我清白。”
“公孙大人，您有罪！”十里浅然一笑面对着公孙瓒，说道，“其实我不用给你太多解释的，公孙大人，我只告诉你，你有罪，你就肯定有罪了！”
“你……”公孙瓒被十里的理直气壮气得不轻，他从来没有见过……没有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公主，不，事实上他连这样的人都没见过，何况是本该知书达理的公主。
“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十里淡然一笑，示意朝歌弄来一本账册，啪地一声，扔在了地上，“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只是公孙大人，您虽是一名不错的清官，但您却也是认得这些个朝上搅混清水的泥沙的，大人，您了解我的意思吗？”
“……”
“青楼虽是妓馆，但是偏偏有些人总爱上青楼去说三道四，而我，不过是顺手找到了一些东西而已，怎么？公孙大人要告十里，莫非是怕十里寻到了什么辛密？”十里依旧是淡然的语气。只是她虽性懒，冷漠，视权势为粪土，但若这粪土是灌溉农田的良物，那么她也是不容许别人偷了她的良物的。而今，这权势，偏偏关系着她回家的路，自然的，也就不容许别人来破坏了。玩弄权势，有谁能够玩弄得过帝王？何况是素来以帝王心术作为启蒙教育的杨家女儿，“十年清知府，万两雪花银。公孙大人您猜猜，这里头可有万两？”
久坐一旁看戏的李雍和闻言也是微微蹙眉，“你是说着账册中记下了这些混水泥沙的罪行？”
“哪能啊！”十里耸了耸肩，却是一副不负责任的样子，“我倒也想挖挖辛秘，可惜……”煞有其事的一叹，“不过是随便弄了个东西而已，没想到公孙大人居然如此紧张，哎，毕竟不是老戏骨，演戏不精啊。”顿了顿，将手中的茶水推放倒了一边的茶几上，方才说道，“女儿倒是真想去青楼弄本有关秘闻的账册的，却不想还没和青楼的妈妈熟识熟识，就被皇上召来了，身份曝露了，非但只拿了没用的账册，还惹得各位大人为十里伤脑筋，真是对不住了，不过皇上，您若有心，搜罗一下丽阳京都各家妓院的账册，许是能搜到些什么的。”青楼为了生存，为了通吃黑白两道，往往都会留下某种自保的证据，这是杨家某位老祖宗的心得，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好用，毕竟前世她做皇帝时日不久，没有尝试过。
“来人！”
“在！”
“速查！”
“是！”林笔诺沉声应下了自家师兄的命令，却也深深看了一眼十里。直到这一刻，他才略略开始相信，这个似乎漫不经心又似乎十分柔弱的女子，也许真的就是那部分红楼势力真正的主人。只是行事，却是更诡异了三分。
****************************
“符公公！”一声温婉的女声唤住了正在忙碌的符大海，回头一望，却是一位嫩黄锦衣的美貌女子，低垂着眉目，嘴角含笑，虽不是美得惊心动魄，却也是柔入了骨髓，即使是符大海这样的阉人，见了这个女子，也不禁心下一柔。
“三公主安好，奴才见过三公主。”符大海恭敬地行了礼，对于这位总是温婉的公主，宫里的下人们，却都是喜欢的。
“符公公有礼了！”女子虚手一托，免了符大海的礼，方才问道，“父王还在朝阳殿吗？我听说十七皇妹已经入宫了。”
“在，皇上还在朝阳殿，十七公主也在朝阳殿。”与对三公主的态度不同，符大海在提及十七公主的时候，口气上却是一正，十七公主啊，他还记得当年十七公主出生时的景象，只是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太监，并不能亲眼看看这神赐般的公主，而今天，他终于看到了，那果然是个贵不可言的公主啊。
李静柔自是觉察到了符大海话语中的改变，心下虽是略略闪动，面上却是片点不露：“公公，母后常念叨十七皇妹，总惭愧当年的所为，想要予以补偿，如今十七皇妹进宫了，我想请十七皇妹一去茜素宫，公公看现在合适吗？”说着便是对着身边的丫鬟使了个颜色，悄悄将一张百两的银票塞在了符大海的手里。
“公主客气，公主客气。”符大海眯眼一笑，假意推脱了一番，便是将那银钱收了下来，而后又是支开了身边的一干小太监，方才说道：“公主眼下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免得遭了鱼池之殃。”
“公公此话怎讲？”
“内里究竟我不好对公主细说，不过这自打十七公主入宫到现在，不过区区一个时辰多点的时候，却已是两位大人遭殃了。”
“两位大人？”
“可不是！”符大海又看了一眼周遭，见没人注意，方才说道，“这其中一位李敬李大人，都已经为此告老还乡了！”
“太傅告老还乡了？”李静柔闻言也是一惊，“父王准了？”
“准了，皇上准了，适才李大人都已经出宫了！”
“……”
“三公主？三公主？”眼见着有些发愣的李静柔，符大海有些担心自己多话了。
“啊，符公公真是多谢了。”回过神，李静柔的眼里快速地闪过一丝阴狠，却很快又恢复了柔柔弱弱的样子，又谢了一阵，塞了几张银票，便是领着贴身的侍女，快速地离开了。她以为除了符大海，谁也不会知道她来过，说了什么，却不料这一切的一切，都落入了为十里出来寻找吃食的朝歌的眼中。也许，这次十里的入宫，落马的，不会仅仅只是帝师和尚书，三分天下的格局，也许，就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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