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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二、阴谋

    落日余晖,华灯初上,紫金色的屋檐琉璃,映衬出紫金色的光华,茜素宫,这座历任皇后的寝宫,自也在紫金色的光环之下,只是这茜素宫,就如同它那名字一般,总在落日的余晖中,染上一抹淡淡的悲伤。这座皇宫承载着无尚的权势,自然也承载着宫闱女人的泪水。

    茜素宫前,自是种满了茜素。说来茜素也是一味极贵的香草,枝干碧绿,叶片繁茂,终年不会开花,却也没有芬芳。

    茜素很美,却不是美在生时,生长旺盛的茜素,再如何形容也不过是一片绿草,易养不娇贵的习性,说它是杂草也不为过。但是若要将茜素制成香料,却是不得不将茜素碾碎,而当茜素的枝叶被人从茎秆中提取出来的时候,茜素便也不再是绿色,那是一种红,迥异于朱砂,却更接近凝结的血色,看似暗沉的红中,总似有鎏金隐隐在阳光中划过。于是茜素便成了无味的染料,此时的茜素还不是香料,只有再过许年,才会有暗暗的芬芳,悄然滑出。那种芬芳,蛊人心惑,令人痴迷,可以说这当世,没有一个女人不爱茜素。

    茜素宫的屋檐琉璃依旧是紫金色的,但那外墙的墙面却不再是朱砂的红,成片成片的茜素被人奢侈地涂在了宫墙上,在落日的余晖下划过鎏金的色泽,也在时光的岁月中,暗暗飘散着芳香。

    传说这茜素宫是前朝的一位皇帝位他最宠幸的妃子所建的宫闱,而后随着这位妃子被封为皇后,茜素宫便也成了皇后的寝宫。只是这样的传说,总是习惯性地在最美好的时候嘎然而止,却是谁也不曾去想那位皇后的最后结局。不,也许并不是谁也不知道,至少这历任的茜素宫的主人,都是知道的——色衰爱迟,这便是最后的结局。而之后的每位茜素宫的主人,仿佛都受到了这样的诅咒,一代又一代,当上了皇后的妃子,最后,都失却了帝王的恩宠,茜素宫,这座名义上的帝后宫,却如同一座冷宫一般,矗立在紫金皇宫的背面,只留落日的余晖,淡淡扫过鎏金的色泽。

    李静柔就这么静静地立于茜素宫的宫门前,每次,她都为茜素宫的美丽所折服,却也同样为茜素宫而哀伤。那里,曾是她母亲急欲得到的寝宫,而今,那里却如同一座金丝的牢笼,将她母亲深深囚禁着。

    “三公主来了?”一位身着灰绿衣裳的嬷嬷半弓着身子守在宫门之外,眼见着李静柔便是利落地迎了上来。

    “荣嬷嬷!”李静柔自是对着那嬷嬷施了施礼,她虽贵为公主,但对这位照顾自己母后的嬷嬷,却也是不敢不敬的。

    “公主有礼了!”荣嬷嬷并没有因为李静柔的施礼而诚惶诚恐,说来着李静柔虽贵为唐国的三公主,但她却还是这位公主的礼教嬷嬷,而这唐国,公主对于自己的礼教嬷嬷,都是必须行晚辈礼的,“天寒,公主快请进暖和暖和,五公主和兰妃娘娘正在里头陪皇后说话呢。”

    李静柔微微点头,掀帘而入,便是一股子暖气扑面而来,待到卸去了御寒的大袄,换了轻便的衣裳之后,方才推门入了内室,里头恰好坐着三个女子,除却她的五妹之外,自还有她的母后以及当今的兰贵妃。

    “你来了?”首座的女子一袭明黄的凤后常服,吊梢的柳眉,微敛的丹凤眼,在略略显出刻薄的同时,却也难掩曾经的美色,只是这样的美色,在一丝不苟的帝后发冠之下,在尖锐几可杀人的甲套之后,总显得异常的苍白,也难怪这个女人在得到这座茜素宫后,会失却帝后该有的一切,并且还要忍痛从家族中为自己扶持出一个情敌,若换了她……

    “怎么来的那么晚!”上位的女人喝了口茶似是不合口味,又斥责了一旁服侍的丫鬟一番,找了个由头,遣了一众侍女出去,方才说道,“这宫里的人倒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开始明目张胆地在我宫里头塞人了,真当哀家被废了不成?妹妹,你现在可是贵妃,皇上让你为我分担后宫之事,你可别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姐姐,瞧您说的,您怎么可能是废后?废后可是在宸宫,而且她可没人伺候。”兰妃名为上官兰,虽和皇后上官琳燕同属于上官世家,明面上利益一致,可内里的争风吃醋却也是免不得的,虽然这上官琳燕如今已经没有争风吃醋的本钱了,“而且姐姐你也太抬举我了,如今这后宫,妹妹可不管管得太宽了。”

    “你是说钱妃那丫头?”

    “呵呵……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我们三公主还没说怎么那么晚来呢。”上官兰微微一笑,便是将扯远的话题又拎了回来。

    “是呀三姐,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宫里的丫鬟说你出来了,怎么才来?”李静华也就是五公主蹙眉问道。

    “我去了趟朝阳殿。”微微对上官兰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便是说道,“李大人告老还乡了。”

    “李大人?哪个李大人?”上官琳燕微微蹙眉,不禁有些疑惑自己女儿的话,“他与我们何干?”

    “莫非是帝师李敬,李太傅?”上官兰显然比幽居茜素宫的上官琳燕要清楚更多,李静柔才一说李大人告老还乡了,便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告老还乡?”话到这里,即使是李静华也感觉到了不妙,要知道这李敬本身虽不是世家子弟,但是多年来,却也跟世家有了不少的关联,而上官家更是因为自家的庶出小姐做了李敬的续弦夫人,更是在诸多利益上多有仰仗李敬,毕竟世家光靠自己,很难在非世家出生的士林学生群中说上话的。而今李敬告老还乡,在一定意义上说来,士林学生和上官家,和世家们,已经是分道扬镳了。往后,世家想要再依靠士林学生的嘴来掣肘皇帝的决定,恐怕是更难了,非但如此,恐怕今后世家们的决定,也会受到士林学生们的掣肘了。

    从一定意义上说,军权,皇权,世家多年来掌握的廷议权,以及士林学生掌握的民议权皆是可以左右朝堂上重大决议定夺的力量。往年那士林学生所掌握的民议权虽然未曾掌握于世家之手,却也是隐隐为世家所控制的,如今恐怕……没想到光一个李敬,就已经使世家失却了其中三之二的控制,何况世家本身所掌握的廷议权,也因为世家利益不同,而非铁板一块的。往后,这朝堂的决定,到底是谁掣肘了谁,恐怕真的很难说了。

    “这得问五妹你!”对着李静华的询问,李静柔虽是柔柔的语气,却也是略含责备,“没事让人到处乱传什么谣言,无端惹了那丫头的同时,也打草惊蛇了。”

    “说来打草惊蛇,也许我们应该拿根更大的棍子打草惊蛇才行。”话至此,上官兰却是想到了什么,也不再因为失去李敬而忧心忡忡,反倒是像遇到了什么喜事一般。

    “妹妹,此话怎讲?”

    “姐姐,你道我今儿个为什么来您这?”上官兰不答反问,只那眉眼之间确实掩不住的喜色。

    “怎么?妹妹有喜了?太医确诊了吗?”上官琳燕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却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好在上官兰正径自高兴,倒也不曾察觉。

    “确诊?”上官兰冷冷一笑,“两个多月的身孕他们会不知道我的情况?只是皇上不说话,他们敢确诊?”

    “那……”

    “姐姐,我得到那位皇子的消息了。”

    “哦?”上官琳燕微微蹙眉,自打世家间的争斗开始,后宫的争斗就不曾停止过。虽然眼下明言看是卫家输了,但卫淑妃确是临死都要在后宫埋下死符,即使是如今卫家早已不复存在,可上官家与卫家的争斗,却依旧还在。

    “卫娘娘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临死都不忘记将我们一军。”上官兰不无感慨地叹了一句方才说道,“小柱子找到当年那个葛家家仆的时候那人已经死了,说是病死的,膝下有一儿一女,却已不知去向,只知道是临死前将这双儿女送走了。”

    “你的意思是那人的儿子就是……”

    “姐姐,若那人的儿子就是皇上要找的皇子,这对我们上官家,算得上是什么喜事?”上官兰不等上官琳燕把话说完,便是打断道,“我知道的消息确实来自葛家的小少爷。”

    “葛恺?”李静柔闻言微微一惊,在她的印象里葛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虽贵为葛式家族的嫡孙,但与世家的争斗却没多大的干系。

    “葛恺当时年岁尚小,因为长得可爱,而一直被带在卫淑妃的身边,也因为好奇,曾在卫淑妃生育的时候,偷偷地躲在卫淑妃的床底下。”

    “他知道?”

    “他知道!”上官兰浅然一笑,哼了一声才说道,“卫淑妃果然是个心计厉害的女人,也难怪前皇后斗不过她,按照葛恺说的,卫淑妃所生的应该是一个公主,却是抱来一名男婴,后来卫淑妃感觉自己熬不过生产,因此便将女婴暗暗送走,将男婴塑造成了皇子,也暗暗的送走了,然后还抱来了一个死婴,嫁祸在了前皇后的头上。”

    “她为什么这么做?”

    “那男婴本是为了狸猫换太子的,却不料她自己不行了,她明白皇上要除卫家的决心,也明白她死后,男婴很可能被前皇后抱养,或者意外夭折,于是她以死婴嫁祸皇后,送走男婴却留下线索,所为的就是想要在他年让男婴重回这皇宫,并为卫家所用,至于那女婴……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知道男婴是皇上的孩子?”

    “男婴是假借皇后的手被送走的,本是该死的人,却因为皇后身边的嬷嬷良善,所以逃过了一劫,为利于将来的相认,那嬷嬷烤热了凤印,烙在了男婴的身上。”

    “这怎么可能?!”

    “兰姨的意思是那嬷嬷其实早就被卫家的人收买了?”李静柔已略略明白,虽是旁听,却也不得不心惊当年那些人的心思的缜密。

    “还是静柔明白通透!”上官兰满意一笑,方才说道,“卫家想要重新再来,却如何容易?”顿了顿,又说道,“不是想除了那叫十里的丫头吗?我也查明白了,那妇人的一儿一女正好都在十里身边当差,找个由头让那儿子做个太子,让十里那丫头得意一阵,然后再揭开真相,恐怕那十里便也闹腾不起来了。”

    “不!”李静柔边是思索,边摇了摇头,“我想有个更好的人选为我们所用!”

    “谁?”

    “朝歌!”

    “谁?”

    “他是十里身边伺候的人,虽说是宫里出去的公公,但我曾去敬事房查过,并没有那人的记录,而且抚养他长大的公公,曾经恰好是服侍过卫淑妃的人,事情倒也说得通的。”

    “但是没有那凤印的烙痕!”李静华虽听得云里来雾里去,却还是抓住了关键。

    “这凤印烙痕的事情恐怕没什么人知道,皇上只知那皇子身上有相认的东西,而当年知道这事情的人,该死的也都死了,只要我们让葛恺闭嘴,也许那人便能为我们所用了,而若他不能为我们所用,待到让他们得意一阵,再让葛恺乖乖地说出事情的真相,便也就是了。而到那个时候,十里那丫头也失势了。”顿了顿,李静柔又说道,“而且那小子恐怕身份也是有可疑的,女儿曾经在他的身上看见过青玉珏,那似乎当年皇上赐予淑妃娘娘的东西。”

    “哦?”上官兰闻言眼珠子一转,“这倒也省了麻烦,不用再去细查那人儿子的身份了,而且朝歌是从小跟着十里的,借他来打击十里,倒也是不错的。而到他身份被揭开的时候,也就是我肚里的孩子,我们上官家得势的时候了!倒是天助我也!”

    “怎么,族里的大夫已经把出脉了吗?”

    “姐姐,您糊涂了,那卫淑妃娘娘能够演一出那么漂亮的狸猫换太子,我自然也可以这么来一出,所以我这肚里的,一定就是个皇子。何况没了那十里,三公主和五公主可不就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了吗?只是在此之前,三公主还得再去确认一下那朝歌的身份才好,若真是个男人,我们也好从这处下手,逼他认了自己做皇子。若是个太监,我们就得从长计议了。”

    “那葛恺那边呢?”

    “姐姐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既然有办法从葛恺的口中知道当年的事情,自然也有办法让他该说的时候说,该闭嘴的时候闭嘴!”